3、贰：几时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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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破碎的阳光越过教皇殿顶端巨大而华丽的玫瑰花窗，洒了满地斑驳的陆离光影。
红毯沿着炫目的金碧辉煌一路铺展开来，在那尽头的高位上，手握权杖的女子亭亭玉立地端坐着。
她的脚下，极尽奢华与美丽的长袍裙摆蜿蜒着垂落。刻有浅浮雕的爱奥尼式柱一左一右地矗立在女子身后，衬托得她气质更加高雅与华贵。
这是现任武魂殿教皇——比比东。
随着殿堂的大门缓缓推开，她眯起紫棕色的眼眸，望着从那里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跟她关系虽然缓和许多、可依旧不甚亲近的女儿，一个是她这辈子的盟友、上辈子的下属。
“月关，鬼魅，你们先退下吧。”
转向伫立在大殿里的菊斗罗与鬼斗罗，比比东有些心不在焉，但声音依旧冷淡而威严。
两位斗罗一听这话也没有多做停留，他们原本就是例行公事过来向比比东禀告殿内事务的，刚才也把事情办完，没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了。此时便干脆利落地向比比东告了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划掉）。
【02】
月关：“嘿，鬼魅，早饭吃了吗？”
鬼魅：“……吃了。”
月关：“那午饭吃了吗？”
鬼魅：“没有。”
月关：“咱们一起去吃饺子吧！”
鬼魅：“可现在还没有到中午……”
月关：“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鬼魅：“那行吧，但你要请客。”
月关：“什么？鬼魅，你再大点声……”
鬼魅：“你请客。”
月关：“什么……”
鬼魅：“（逐渐暴躁）行了，我请客！”
月关：“好的呀！鬼魅你真贴心～～”
鬼魅：“……”
鬼魅骂骂咧咧地走了。
【03】
待许鸿羲在大殿中央站定时，一旁训练有素的锦裙侍女便上前来，接过他手中解下的围巾和伞，然后又退回到原位。
“见过教皇冕下。”
这一次面对比比东，许鸿羲没有再躬身行礼。只是与其对视一眼，他继而平静地看着她从上面一步步走下。
比比东本来打算让他先开口，却发现许鸿羲沉默良久，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她终不似对方那般“没心没肺”，最后没忍住，沉吟道：
“……今天就是启程之日了。”
许鸿羲垂下眼帘，颔首，温声地应和：
“嗯，今天就是启程之日。”
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不复之前的不动声色，而是赶忙迅速补充道：
“恕我冒昧……教皇大人可以报销路费吗？毕竟索托城离这里路途甚是遥远，我身上的盘缠也不是多么富足。”
“……可以。”
比比东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嘴角，眉宇间罕见地浮现出无奈。
好在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没有自乱阵脚，马上跳过了这个话题。
“……其实，不需要那么麻烦的。”
本来只是试图保全教皇的矜持和体面，但在短暂地凝视着许鸿羲后，比比东忽然觉得有些发自内心的百感交集与无奈。
“我们现在完全有能力去把他扼杀在摇篮里，不是吗？”
闻言，许鸿羲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在说什么，微笑着摇头，只是声音陡然转低，变得轻不可闻：
“没有这个必要，教皇。”
见比比东面色无波，似是不信，许鸿羲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
“尽管我曾经确实是想这么做……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也只能证明我们是想要掩盖失败的卑劣者罢了。你说对吗，冕下？”
许鸿羲知道，比比东其实并不是不懂。但她是个很聪明的谋略者，她会明白，在心底的那一根刺，现在还不是除去的最好时机。
“何况，他不值得让我们的双手沾染上鲜血，而您也一定会不舍得吧。他是玉先生视为亲儿子的弟子呢。”
别开许鸿羲诚挚的目光，比比东被一句“玉先生”戳中了痛处，她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下子难以呼吸。
但恍惚之间，她却下意识地看向站在远处，眉眼冷凝沉着的千仞雪。
“……”
见比比东陷入了沉默，许鸿羲耸了耸肩：“冕下，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可当他转过身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比比东的声音，艰难而又悲伤。
“……这一次，我永远都只会站在她的身后。”
诧异地一挑眉，但许鸿羲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这世上不是只有爱情，而且玉小刚现在也已经有了爱他的人……我已经死过一次，死在他那乖徒儿的手下，虽然是咎由自取，但我也是人，很自私，会耿耿于怀，我恨那个唐三，与其说是恨他这个人，倒不如说是恨他身上的机遇与哪种所谓的浩然正气。”
“与魂兽相恋本就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千寻疾那个畜牲杀了他的母亲，我杀了他爱人的母亲，也间接杀死了他的爱人，是，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难道他唐三就没有杀过魂兽么？既然杀过，那有什么理由因为我猎杀魂兽而愤怒，是因为我杀的魂兽都是他所爱的？那他杀的魂兽也是我所喜欢的，我是不是也要倾家荡产去报复昊天宗？！”
“还有，他明明深爱着那只兔子，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拒绝娜娜？给她留下无谓的希冀？还有小雪……”
说到这里，比比东握着权杖的手几乎都要将其捏碎。面上不显，然而眼中跃动的恨意却难以掩饰，以至于让向来端庄的她破了防。
“……但我认同你说的，我不会杀了他，这是掩盖失败的卑劣手段。”
许鸿羲仔细琢磨了一下她的话，叹了口气，还是有些违心地提示道：
“其实吧，我觉得唐三也许对千仞雪小姐没有欲情故纵，千仞雪小姐看上他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善良、正直，最后在天使之神的威压下都没有屈服呢……”
说到最后，他的笑容已经非常勉强了。
许鸿羲陷入了沉默，他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以前真的人品不好，才导致千仞雪一直对自己无感，亦或者是替武魂殿去上门收保护费时，被她看见了？她是不是更喜欢温和文雅的？
“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比比东深吸一口气。在许鸿羲面前，她此时已经不再是身份高他许多的人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在意这些包袱。
“我理解。”许鸿羲自然不会在意。
“不过，唐三还是需要提防，毕竟距离我上辈子杀死那只兔子的母亲，已经没有几年了。”平复了心绪，比比东注视着许鸿羲。
“这次去那里，其实我的主要目的也正是把控某些意外的因素。冕下与我既然都能重获一世，那也不能打包票，今世所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和以前不同，不是吗？”
一边说着，许鸿羲一边从侍女手上拿了围巾和伞。
“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比比东看出他是不耐烦再等待下去了，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道：
“千仞雪，送许先生回去吧。”
说罢，她便转过身，没有坐回高位，而是在侍从一左一右地簇拥下在一扇门后隐了身形。
【02】
“麻烦千仞雪小姐了。”快步走到千仞雪的身边，许鸿羲温声答谢。
“不麻烦。”
瞥了一眼对方厚重得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穿着，千仞雪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许鸿羲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略带异样的神情，没露出什么不满，但在他那看起来苍白隽秀的皮肤上，脸颊两侧却是洇开了很浅很浅的淡红，与窗外冰冷的飞雪相衬，显得有些温暖与柔和。
待到一点冰冷在鼻尖融化，千仞雪才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和身边的许鸿羲走到了大殿之外。
“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听到他如此感慨，千仞雪也抬头望向天空，那片覆着浅蓝的莹润光芒、晴朗无云的天空。
旋转着、摇曳着，雪白的晶体在风中跳着属于它们的舞蹈，卷着细小的冰粒，来自那遥远的极北，曾打湿过窗边的绘卷。
她突然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夹杂在那堆涂鸦里的一张黑白素描，上面画着一个眉眼熟悉的美丽女人。
但这张画不是她的，那年她只有六岁。
当时，比比东告诉千仞雪，这是神祇送给她的礼物，为了庆祝她的六岁生日，也希望她能够觉醒天使武魂。
可是，她记得比比东明明很讨厌天使。
【03】
——“神祇的赠礼，是普通人求不来的福报，岂有拒绝之理？”
——“但月关先生和鬼魅先生他们都是斗罗，世间数一数二的强者，还有你和爷爷也是。”
听她如此道，千仞雪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比比东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斗罗强者，最终也只不过是要化为一捧黄土的人罢了。”
——“那神又与人有什么区别？”
注视着母亲的眼睛，千仞雪从中看到了远处夜空中绽放的绚丽火花，倒映在她的瞳仁里，像是燃烧着的橘红烈焰。
——“人在不停地给自己创造价值，否则就要被世道淘汰；而神祇，则是能够判定他们是否有价值，并主宰与控制人的命运。”
——“但如果当一个人可以自己把握自己的未来，就能比肩神祇。”
【04】
回忆走到了尽头，千仞雪的意念恍惚间仿佛只是在过去转了个圜，最终又回到了这个风雪交加的凛冬。
视线所及之处，碎雪劈开了刺骨的风，化为点点冰凉落入尘埃。在这纯白的世界里，眼前的一席黑衣尤为明显。
不想眼前人却忽地停下了脚步，在撞上去之前，千仞雪快速地止住了步伐。
“千仞雪小姐，撑伞吗？”
青年回过了头，朝她扬扬手中的长柄伞，宝石般的眼眸中氤氲着一层金色的碎影，冬雪落下，泛起点点纯净如水的高光。
其实本来千仞雪是不在意这些的，而且她向来不喜与旁人接触。但此时看见许鸿羲眼底不知为何掩盖不住的雀跃之情，张了张口，本想要干脆利落拒绝的话语，此时却在喉咙里滞住，终是化为了一句轻叹：
“好，那便多谢先生了。”
然后两人便并排着走下一百零八级台阶，踩着松软的积雪，越过燃義还在继续奔跑的试炼场，最后来到了那排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蔷薇花架处。
千仞雪拢了拢雪青色的外衣，看了看蔷薇花架后面的门，又看了看在一旁给手心呵气的许鸿羲。
从衣袍的口袋里摸出一串金铜色的钥匙，许鸿羲径直上前打开了门。
“要进来坐坐吗，千仞雪小姐？”
“不必了。”
幅度不大地摇摇头，千仞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
“恕我冒昧，先生是教皇大人请来的客卿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许鸿羲没有立即否认，也没有表示肯定之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镜边的细链被风吹动，太阳光在镜面上折射出晃眼的白色亮光，让人看不清他隐藏在亮光后的眼睛。
“千仞雪小姐叫我许鸿羲就好，鸿鹄的鸿，羲阳的羲。还有，我并不是客卿。”
良久以后，许鸿羲才给出她答案。
在千仞雪略带不解的目光中，他拂去门把手上落的雪，然后再侧过脸来，眉眼带笑。
“我曾经是武魂殿的幕僚，现在只是一个效忠于武魂殿的普通人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贰：几时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