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生活好难》契阔谈讌

5、第 5 章

　　第二天，森欧外上午并没有回诊所。

　　太宰治一个人也乐得自在，他穿上那身黑西装，溜溜达达的出门去书店。

　　虽然市面上推崇备至的并不是他喜好看的，但旧书店有时能找到漏网之鱼。

　　唔，就像沧海遗珠，他曾经就在书店里看到了署名夏目漱石先生的一本小说。

　　令人惊奇的是夏目先生的书知名度很广，但全文几乎没有人看完过，就算是他也找了很久才找齐全本。很难说这到底是因为夏目先生太咕了，还是因为下本根本就没有发售。

　　他听说先生会回复写文给他的人，于是顺大流写了一篇和催稿一同寄过去了，可惜还没收到回复就离家出走了。

　　从现在来看，效果寥寥。

　　太宰治走在路上，踢飞了脚下的一粒石子，走之前还不忘瞥了一眼缩回去的某处。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爽，天也晴朗，风都很温柔。

　　横滨野犬般的人们显然不会在意这些，他们不关心雨水洗涤后的风景，只关心自己空空的肚皮。

　　想要活下去，这点无论是带着凉意的风，还是冰块一样的雨点都无法阻止。

　　此刻时间还早，镭钵街已经快速进入了往日的节奏，稀稀拉拉的影子昭示着人们又一次度过了难关，他们没有庆祝，没有欢乐，一天天在苦涩的生活里挣扎。

　　但他们比谁都想活着，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单纯的活着。

　　太宰治毫无疑问感到无法理解，产生探究的欲望也很正常。

　　他路过小巷，对里面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森欧外的诊所能迎来一批客人了，太宰治事不关己的想，他还有余裕可惜雨后清新的空气。

　　现在已经不清新了的空气里，黑衣少年仿若没有感受到身后如有实质的怨恨，脚步轻快，时不时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踢走挡路的石子。

　　突然，黑衣黑发的少年停住了脚步。偶然寻到的旧书店，到了。

　　太宰治笑着向老板打了个招呼，和往常一样在看书的老板还是懒洋洋的样子。

　　“还是老样子？”

　　太宰治丝毫没有蹭书看的尴尬，笑容自然：“老样子。”

　　古怪的三花猫还是离他远远的，明明看起来很喜欢他的样子。

　　勉强算是寒暄过后，两人之间就安静下来，书店一下子静的没有人气。

　　太宰治自顾自的找了上次没看完的书继续，他又扫了一眼，发现老板买了新书诶。

　　这可难得，老板以前都是捧着夏目漱石的书在看，还是第一次换书呢。

　　太宰治不免对那本书起了兴趣，他记下名字，打算看完手里这本再去找。

　　三花猫好像注意到太宰治对书感兴趣，它在结实的书架间绕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儿，它叼着太宰治感兴趣的书出来。

　　“谢谢，老师。”太宰治有礼貌的道谢。

　　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只奇奇怪怪的猫会在他想找书时，把书先叼出来。

　　于是太宰治在询问过老板，得到随便叫它什么都可以这个回答之后，就叫它做老师了。

　　日头逐渐高升，太宰治觉得森鸥外该回来了，只能遗憾的放下手里看了几遍的书。

　　和老板告别，老板没理他，三花猫也窝回台上了。太宰治心情很好的没有在意。

　　他不是没有发现书店的异常，古里古怪的猫猫，懒洋洋的店主，没有发行的书。

　　都是破绽。

　　就算如此，他也不想拆穿。毕竟这么纯粹的善意，就算是他也知道是要好好珍惜的。

　　太宰治今天找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作者，还看完了一直没有看完的书，心情很好的往回走。

　　果不其然，一进诊所的门就看到森鸥外坐在椅子上。

　　森鸥外的心情和他完全不同。

　　整个人颓废极了。他一言不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桌子上还放着一碗面，太宰治陷入了沉思。

　　那碗面好像是他做的……

　　不不不，森鸥外绝对不是被他的面毒到了，说不定是被他的幼女骂的呢。太宰治严肃的想。

　　虽然没怎么见过森鸥外嘴里可爱的爱丽丝，太宰治还是知道她的性格。

　　曾经他也见过森先生挨骂现场，所以还是有可能的。

　　太宰治说服了自己。

　　一推门就对上了森鸥外幽幽的眼神：“太宰君，就算你看我不爽，也不能在饭菜里下毒啊。”

　　他语重心长的说：“要珍惜食物。”

　　事情是这样的。

　　森鸥外上午为首领做完常规检查之后才回诊所。

　　太宰治不在，这在他的预料之内。毕竟太宰不可能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

　　然后辛苦工作的森先生准备做饭填饱自己饥饿的肚子。

　　他一进厨房就发现了太宰治做的面。

　　森先生很珍惜食物的决定热一热吃了它。

　　实际上他和爱丽丝都很好奇传说中的太宰式神奇厨艺。

　　那道活力清炖鸡是真的很有名，让人清楚的记住了太宰治那让人失忆的厨艺。

　　森先生满怀自信的觉得这种食物不存在，想要向爱丽丝证明自己的观点。

　　那碗面看起来除了有点夹生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森先生还特意多热了一会。

　　然后他就毫无准备的被奇妙味道打击到了。

　　森鸥外：我从未见过如此难吃的……呕。

　　然后他和味觉相通的爱丽丝一直在椅子上颓废到太宰治回来。

　　森鸥外勉强露出一个笑：“太宰君，我想你并不适合做饭。”

　　“下次想吃什么直接和我说就好，我们出门吃。”

　　太宰君笑的好像桌上那锅汤特别多味道特别奇妙的面不是他做的一样。

　　森鸥外现在不想看到他，挥挥手让他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太宰治丝毫不受影响，他快快乐乐的上楼。

　　正当森鸥外在思索要漱几遍口才能洗掉嘴里的味道时，太宰治从楼梯上探出头。

　　他语调兴奋：“森先生，我昨晚开窗户，雨打进来不少，被子有点湿了。”

　　森鸥外表情平静：“知道了。”

　　猫都捡回来了，再怎么难养，都要养下去。

　　森先生十分悲伤的想，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嘛，虽然说他以前也不怎么好过就是了。

　　*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夜晚如期而至，今夜的天气晴朗。硕大的月亮发出了耀眼的光，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明明灭灭。

　　已经很晚了，太宰治还是睡不着，他用和雨天时一样的姿势趴在窗户上。

　　夜晚的风免不了寒凉，在打了个喷嚏后，小少年把床上森鸥外新换的被子披在身上，也不在意它有没有落地。

　　横滨的夜晚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更别说这是在镭钵街。除了偶尔的一两声枪响，城市安静的好像一颗石子落在地上都能听到回响。

　　那些血腥暴力显而易见的对横滨这座城市影响极大。

　　人们畏惧□□，又仰仗□□，于是□□的地位越发崇高。在这里，政府毫无疑问只是个摆设。

　　港口黑手党首领年老，已经显出残暴的样子，风雨欲来的气氛毫不掩饰的走进了生活中。

　　这座城市孕育的人们都生长着敏锐的神经，他们察觉到局势，于是早早歇息，自然没有灯火。

　　这样的横滨，当然没有游客造访。于是，巨大的摩天轮没有了自己的客人。

　　这种种原因使横滨呈现了如此模样。

　　森鸥外不知何时现在了他身后：“太宰君，安静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森鸥外也不在意，他继续说：“他本来没有这么安静的。”

　　“我想把它变成我记忆中的样子。”森鸥外自顾自的说。

　　太宰治还是一言不发，森鸥外笑笑，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的看着夜色。

　　这时，太宰治才在心里反驳：不对，现在的横滨也有不安静的地方。

　　那片蓝色的，剔透的和雨后的天空一样的海，它永远不会停下拍打陆地的浪花，永远在演奏自己的节拍。

　　好可惜，这里望不到它。

　　夜晚的墨色越发厚重，太宰治终于有了点睡意，他看见森鸥外的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一丁点睡意。

　　他勾唇笑着对森鸥外说：“森先生，那么多咖啡好喝吗。”

　　“味道很好。”就是睡不着觉。森鸥外表情不变的回答。

　　今天下午，太宰治不知从哪里摸出森鸥外珍藏的咖啡，随随便便的泡泡就端了出来。他唯一仅剩的良心可能就是给森鸥外也端了一杯放了不知道多少咖啡粉末的无糖咖啡。

　　反正森鸥外后来检查剩余存货的时候，一点点都没有了。

　　森先生十分生气的加了牛奶，以教导太宰治喝咖啡的礼仪为原由，灌了太宰治一肚子咖啡。

　　至于他自己喝了多少，你看现在太宰治要睡了，他还过分清醒就知道了。

　　太宰治嘲笑完森鸥外，就准备回房睡觉。毕竟很晚了，要不是睡不着，谁会在该睡觉的夜里爬起来看这么长时间月亮。

　　当然，如果你在谈恋爱，就当我没说。

　　森鸥外会继续待在这里思考人生哲理吗？他不会。

　　他在看着太宰治进门之后，就慢悠悠的跟进去，站在床边声线飘忽忽的叹气，活像个枉死的幽灵。
　　太宰治：……

　　“森先生，你不是有爱丽丝？”

　　森鸥外忧愁的：“爱丽丝睡了。”

　　所以你就来吵我是吗，真过分。

　　但不得不说，这招真有用。太宰治本就没什么睡意，森鸥外这一套使他清醒极了。

　　太宰治：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