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劝我扔了小本本》地上有烟花

20、遗忘（8）

　　于哥听了陆明深的话拎起了酒瓶作势要打，然后又放下去，笑道：

　　“失恋了还是怎样？你不会和谢云归一样，是个情种吧？”

　　“诶？”陆明深很快扭过头去，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其实接下来于哥所说的话的前半部分，陆明深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了。

　　谢云归一直以来只肯在人间呆着干活不肯去下面，早就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在阳间有所牵挂。后来不知是谁灌了谢云归一顿酒还是怎样，套出了话。

　　谢云归是在找他的情人。说是谢云归生前有愧于那人，所以做了鬼差后，他总是要找到情人的转世，然后默默地守护。

　　这听上去实在像是早都不流行了的地摊狗血爱情故事，因此以前很多人都没太把这些话当一回事，偶尔提起也都是开玩笑似的说上两句。

　　但是谁能想得到，二十年前，谢云归突然被上面严肃处理，接着就有惊人的消息被内部人员悄悄传了出来。

　　谢云归和他的情人的这一世在一起了。

　　听到这里大家只当是人鬼殊途，天地不容，直到后来更多的细节被传出来，大家听了后纷纷沉默。

　　谢云归的情人后来撇下他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那个情人不仅离家出走，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他们领养的一个双腿瘫痪的小男孩。

　　上面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这桩恋爱实质上已经结束，所以谢云归没有受到太重的处罚，可也是从这天起，谢云归的人生重心变了。

　　他开始找儿子，找那个被他们领养然后又失踪了的儿子。

　　并且谢云归变得谨慎起来，不再轻易被人灌酒，谁也问不出什么了。

　　旁人都只当他是对那个孩子心里有愧，也都不好再多打听什么。

　　于哥讲到这里，搁下筷子喝了杯酒：“我们是鬼差，不过本质上也是鬼，也是死人，都是灭了的灯，有些念头是不能动的。”

　　陆明深还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拿起杯子喝了一点。

　　他生前从未喝过酒，这还是第一次。烈酒下肚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暖和了一点，之前那点带来的怨气好像也跟着被消散了一样。

　　只是这怎么可能，鬼差的身体，永远是冰冷的。

　　这顿饭吃到了半夜三点多，后来于哥是被一只鬼叫走的。陆明深无心再多呆，很快也回去了。

　　路上他一直在回想着卫生间里那些雾状的东西趴在自己肩头的情景。它们闻到了陆明深身上的怨气，一拥而上。

　　而对鬼差来说，身上有怨气实在是太可怕的事。让这样的鬼差去做事，就得做好他会突然变成厉鬼反扑同事的准备。

　　是的，很危险。今天只是离婴灵近了一点他都能被勾起这么大的怨气，以后要是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大概会当场长出獠牙与利齿，直接叛变。

　　难道说那个道士说的话是真的吗？

　　陆明深迷迷糊糊地走着，回到了宿舍坐下后心里还在想这件事。他能理解自己上一世的痛苦，可他也实在想不通，如果他投胎前怨气那么重，说了些赌咒的话，奈何桥前的资格审查那一关他是怎么过的。

　　现如今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鬼差这工作是没办法干了。

　　于是陆明深洗了个澡，接着就拿出手机打开冥府的内网。话说那网站的风格还真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依旧是黑白两色，依旧是在两边的空白处悬浮着几个大大的花圈。

　　陆明深找到搜索框，输入了怨气这两个字。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了，好几万条，不过大都是和鬼魂有关。

　　“浅谈如何化解厉鬼身上的怨气。”

　　“论在怨气深重的地方如何与鬼魂展开友好谈话。”

　　“坚持做好怨气消杀工作的重要性。”

　　……

　　这些题目，陆明深很熟悉，毕竟上一世时不时地要交心得体会这些东西，他早都“参考”过了。

　　但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陆明深不敢写得太详细，想了一下后在搜索框里加了一个关键词：“鬼差。”

　　这次，搜索结果少了一些，但大多数还是和鬼魂有关。陆明深拖着往下看，越看心里越是有些不安。

　　怕是从来都没出现过鬼差身上有怨气这种情况。

　　终于，陆明深看到了一条有点沾边的题目：

　　“静待花开，云卷云舒——浅析鬼差的心里若有怨气该怎么办。”

　　前面八个字看得陆明深生理心理不适，不过好像这个内容和他想要的有些接近，因此陆明深点了进去。

　　说实话，这个题目还挺让陆明深惊喜的。一直以来大家关注的都只有鬼魂的心理问题，很少有人关注鬼差的心理健康，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进步。

　　但十几秒后，陆明深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因为出现的新的网页上有一篇文章，还有一个镶嵌在文章中间的视频播放框，自动播放，还关都关不掉那种。

　　视频里一个穿着清朝官员服装的老式鬼差向前伸直了双手，微笑着道：

　　“大家来和我一起做心灵保健操吧！预备——起。”

　　“1234，2234，弯腰——诶，我的腰，断了断了！别录了！”

　　陆明深：“……”我拒绝。

　　让陆明深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网页上突然就弹出了一份调查问卷。

　　“姓名：

　　工作时长：

　　请问您常常和同事产生争吵吗？

　　你是不是对薪资很不满意？

　　是不是经常有想从黄泉那里跳下去的念头？

　　……”

　　陆明深立刻关了网站，他不知道他要是再不关，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万一再出点什么幺蛾子，陆明深觉得自己会死掉。

　　据说一个人要是想真正地死掉会经历两步，第一步是□□被焚烧埋葬，第二步是最后一个还记得你的人也死了。

　　等到那时候，你就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无人在意，无人过问。

　　而时代进步了，有一种方式能让你直接彻底死亡，即使活着也要自认为死亡，即使被人铭记心中你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事神奇的方式简称社会性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