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衍惑

4、冬日胜景

　　话毕，三人都陷入沉默，就连正叽叽喳喳说得欢快的温渝淮也低下头去。

　　温耘和秦湘都是从福利院里走出来的人。不同的是，温耘一直接受政府的资助，而秦湘则是在上学的年纪被收养。二人相识于同一所大学，后来慢慢熟识，相互坦陈自己的身世，最后在一起乃至结婚。

　　而温耘口中的“外婆”，便是秦湘的养母。

　　但是在二人恋爱时期这位养母便十分看不起女儿带回来的小子，说什么都不肯让二人继续下去。直到后来松口答应，她仿佛也时时准备着挑女婿的刺。
　　兄弟二人连这位“外婆”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不用说拜年了。

　　这拜年，仿佛成了一根巨大的针。不管人愿不愿意，都会循着血肉至亲的气味刺入身体。

　　半晌，温渝淮感受到放在腿上的手被人轻轻一握，罩入温暖之中。紧接着，耳旁传来声音：
　　“好，我们会去的。您定时间就好。”

　　温耘点点头，问道：“寒假有什么计划吗？”
　　不等温渝谦回答，身边的孩子“蹭”一下跳起来，仿佛从未有过先前压抑的状态：
　　“我们要去旅游，还要去看电影！”
　　“哦？”温耘被小儿子逗笑，“去哪儿？”
　　“还没定，不过很快了。”温渝谦骄傲地扬起头。后想到什么，他又看向温耘，“爸爸你去不去？”
　　如往常一般，温耘叹了口气摇摇头，“爸爸没时间，到时候吧。”

　　将近年关，公司的事确实多。温耘又何尝不想腾出时间多陪陪孩子，但这次是真的别无他法。
　　不过温耘的低气压并未影响到某小孩的好情绪。他坐回沙发上，扒住身边人的衣袖，撒娇道：“哥，我可不可以吃块糖？”
　　“不可以，”温渝谦瞥他一眼，“多晚了。”
　　温渝淮不干了，揪着他的衣袖不放：“就一块就一块，我吃完就去刷牙。”
　　“不——行——”没得商量。
　　孩子蔫了，鼓着脸气冲冲跑回房间里。

　　看着被自己宠出坏脾气的弟弟，温渝谦又好笑又无奈。
　　“我可能年前都不大着家，小淮就靠你照顾了。”温耘抿了口茶。
　　温渝谦点点头，起身：“我去哄哄他。时间不早了，您也赶紧回房睡吧。”

　　他走到门口，试探着敲敲门，屋里没有任何声响。
　　“小淮？”他叫唤。
　　依旧没有声音传出。

　　他喃喃“我进来了”，后轻轻打开门——
　　沙发上躺着个人，蜷曲着身子，手枕在脸边。
　　温渝淮睡得脸红扑扑的，红润的嘴唇半张着，身躯随着呼吸上下小幅度地起伏着。

　　温渝谦愣了愣，心想这模样是真心可爱。但一看到这人被子都没盖，顿时又无奈起来。
　　“也不怕冻着……”他喃喃道，小心将人抱起来准备放到床上。
　　“唔……哥？”突如其来的移动吓醒了原本酣睡的温渝淮。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吃力地想要适应光线，却又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合上眼。

　　耳边传来让人心安的声音：“乖，睡你的。”
　　他听话地将头枕在那人的肩膀上，任他将自己平放在床上，小心翼翼扯过被子给自己盖好。
　　临走，温渝谦正想关灯，睡在被窝里的人突然间迷迷糊糊道：“晚安，哥哥。”
　　温渝谦伸去关灯的手在空中停滞几秒：“……晚安。”

　　他关了灯，小心合上门，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中。

　　第二天，温渝淮睡饱了才起的床，顿觉神清气爽。
　　他打开手机看看：八点半。

　　这个时间点，温耘早已在公司投入新一天的忙碌。
　　而温渝谦，在做好早餐保温之后，便回房勤勤恳恳开始做旅游攻略。
　　温渝淮换好衣服下楼吃了早饭，从橱柜里翻出先前买的奶糖，开开心心撕开一颗吃进嘴里，后便蹦跶着进了温渝谦的房间。

　　许是过于投入，进门的声音未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直到温渝淮在沙发上坐下，温渝谦才后知后觉。
　　“饭吃了吗？”
　　“吃了。”嘴里叼着糖，温渝淮含糊道。

　　察觉到眼前的人在忙碌，他便好奇地凑近问：“你在干嘛啊？”
　　“温渝谦腾出点地方，给他看手机上列着的清单：
　　旅游需带的物品：……
　　酒店：……
　　……
　　林林总总列了好几条，全都是有关这次旅游的事项。
　　温渝淮滑动屏幕，在“保温杯”这个词边迟疑片刻：
　　“……这也要带？”
　　“多喝热水有益于身体健康。再说了，外面的杯子有多脏，你也不知道。”温渝谦道。

　　温渝淮：“那我们到底去哪儿？”
　　温渝谦：“我们去爬山。”
　　他调出地图示意眼前的人：“我们往北走，去文台山看雪。”
　　南方孩子此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好啊好啊，好主意！”

　　温渝淮海豹似地鼓掌，后又凑近手机屏幕：“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
　　温渝谦微微让开身体，好让人能整个坐进他怀里。
　　只是这样的姿势有些许怪异。没过多久，他的身体便开始发热。
　　只不过怀中的人并未感到任何异样，依旧兴致勃勃地检查清单里的内容。

　　等检查完毕，人从怀里站起，温渝谦才长出口气。擦拭额头时，竟感受到一层薄汗。

　　由于放假较晚，时间不多，因此出发的时间定在了后天。此次旅行总共延续四天。家里吉林不大远，自驾的话也只需要寥寥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二人打算住在离长白山近些的酒店，风景好环境好，还方便出游。

　　温渝谦甚至已规划好具体每一天的行程安排：
　　第一天早晨出发，下午到达，整天休顿。
　　第二天上山游玩。
　　第三天去旁边的大街小巷感受不同的文化风情。
　　第四天回家休顿。

　　旅游的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只不过在收拾行李的时候，遇到一个小插曲。

　　温渝淮在自己房间按照清单找齐了要带的衣物以及其他一些电子产品和小零食之类的。正要抱到哥哥房间去之时，猛然记起还有一样东西没带，便放下东西回去翻抽屉。

　　那东西是秦湘在怀孕的时候绣的香囊。白色缎面小包，绣着小羊，右下角还有他自己的名字“淮”。
　　而这也是她给未出生的孩子唯一留下的东西。
　　似乎是母子连心，温渝淮从小就宝贝极了，谁也不给碰。

　　然而打开抽屉，原本应该放着的位置却空空如也，这使他顿时有些慌乱。
　　他将所有抽屉全部拉开挨个翻找。前后翻了三次，可次次希望落空。
　　温渝淮“扑通”一声跌回椅子上，眼泪早已在眼眶中打转。

　　“小淮你收拾好……怎么了？”温渝谦走进房间，正想询问是否已经收拾妥当，忽然看见人耷拉在椅背上的身影以及脸上大颗大颗落下的泪珠，顿时乱了阵脚。
　　他匆忙抽了两张擦去那人泪花，另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怎么了？告诉哥哥。”
　　“我……我香囊……香囊不见了呜呜……”
　　温渝淮抽泣着，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温渝谦思考一阵，忽然间想起，转而浅笑道：“宝贝，你怕不是忘了。先前你不小心把香囊掉在地上有点弄脏，交给徐姨去洗了。”
　　温渝淮仰起脸，满眼泪花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等着，哥哥给你去拿。”

　　温渝谦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不一会儿拿着东西站在弟弟面前。
　　“小哭包，你看。”
　　他把掌心摊开，一枚崭新的香囊正静静地躺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温渝淮把香囊拿过来贴在自己额头，有如劫后余生般长哭出声。

　　温渝谦知道他在后怕，其实他自己也怕。若是真的丢了，便是藕断兼丝断了。
　　不过幸好找了回来。

　　他将人揽进怀里，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别怕，有事找哥哥，啊。”
　　怀里的人抽噎着点点头。

　　* * *
　　好在这之后一切顺利，到出发当天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似是给这次的二人旅行揭开完美的帷幕。
　　起得太早，温渝淮坐在副驾驶，就着汽车的颠簸沉沉睡去。待温渝谦感受到旁边的人似乎已陷入熟睡，那人早就流出了哈喇子。
　　“……”看着红润小嘴边挂着晶莹的唾液，温渝淮无声地笑起来。
　　弟弟真是，可爱的存在。

　　温渝淮一睡便睡到了中午。
　　午饭在服务区解决。
　　温渝淮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汽车早已经在服务区等候多时。他跟着哥哥吃饱饭并且解决一切需求之后，又坐上车继续向目的地驶去。
　　下午三时左右，汽车下了高速。

　　或许是吃饱饭容易犯困，下了高速之后温渝淮是在睡梦中被叫醒。朦胧间他似乎已经看见远处的山，一个激灵之后彻底醒了过来。

　　他指着山兴奋至极：“哥哥你看，那是山！”
　　“嗯。”温渝谦强忍住笑意，回答道。
　　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又好骗又可爱。

　　“不过还有点远，”他拨弄着导航，“还有半个小时才到。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温渝淮这才感觉到饿，于是美滋滋地开了包薯片。

　　这边温渝谦正一丝不苟地循着导航走，忽然嘴角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哥哥，张嘴。”
　　他顺从地张开嘴，被喂了一口薯片。
　　“谢谢乖乖。”他道。
　　就着手，二人一同吃完了一整包薯片。

　　温渝淮胃口不大，此时他已经感受到些许饱意，懒洋洋地躺下来看向窗外。
　　冬日的吉林被白雪覆盖，整片土地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全部换上皑皑白雪。

　　这是他从未看到过的美妙景象。

　　某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着这奇妙的场景长久地发着呆。
　　而在他发呆的时候，汽车到达了酒店。

作者有话说

　　淮宝：哥哥我喂你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