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幻想乡短篇集》南枫雪

8、闇之人鱼姬

　　看破现实，人鱼姬像她的幻想一样，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变成泡沫。

　　十三代博丽巫女死去不久，幻想乡的骚动没多久就随着十四代巫女的活跃而沉寂，就好像巫女从未变过。大概是因为妖怪们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博丽灵梦”的意象，

　　只要存在就好，其他的并不重要。
　　但是还是有在意巫女变更的人，比如她们的朋友，比如红魔馆的图书馆长，比如魔法森林的人形使。
　　那么自己的离开是否会给那位大人带来影响？或只是失去仆人的麻烦？
　　——无法知道。
　　虽然一直保持着容貌和身体机不随时间而改变，但十六夜咲夜毕竟是人类，最终还是要死的。红魔馆的所有人也都明白这点，包括蕾米莉亚。
　　在生命的最后一天里，像往常一样做好一切家务，并且向美玲和其他妖精女仆们安排她不在后应尽的职责，但是咲夜却不能保证，这样安排到底能维持红魔馆正

　　常的状态到什么时候。
　　“只要在你回来之前就行了。”
　　蕾米大小姐喝着女仆长端上的红茶这么说着。
　　“‘回来’吗？”咲夜低低地重复着这个词。
　　转世被大小姐形容得就像是一场远行——在恶魔的字典里，是没有“死亡”这个词条的吧，所以连挽留和挣扎都没有，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个人一坐一站，静静的，直到夕阳西下，黑夜即将降临。
　　“大小姐，我的时间快到了。”女仆长慢慢鞠躬，对主人做最后的临别。
　　“是吗？”
　　背对着咲夜的蕾米只是闭着眼睛，感受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被守护的感觉。
　　“咲夜……”忽然的念头，让蕾米问道，“在你死去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开始意识模糊的咲夜强作精神地回应着。
　　“是，您请说……”
　　“如果你不再爱我，是否愿意继续做我的仆人？”
　　“……不会发生那样的事，”随着死亡的临近，咲夜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楚了，“我会永远……忠于您、守护您，直到……”
　　“直到什么！！？”
　　“…………大小姐，永别了。”
　　咲夜最后的回答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慢慢闭上眼睛，随着力气和意识的消失最终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完全潇洒的从者在死去的时候最为潇洒。
　　“为什么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蕾米终于站起来，转过身。
　　“我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咲夜！咲夜！！我命令你醒来！！！”
　　蕾米紧紧抱着女仆长的身躯大声叫着，但是这位永远会呼应她的人却第一次违逆了她的命令。
　　“为什么是‘永别’！”
　　可以在谈笑间提起的所谓“死亡”，也许不想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蕾米甚至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而这种不能抵挡的无力感将恶魔大小姐原本就不太好的耐心越

　　发地磨灭殆尽。
　　你别想逃离我，咲夜！！
　　蕾米忽然露出吸血鬼的尖牙，刺入女仆长的脖子，开始发动灵魂魔法，将魔力灌注在即将为小町收割的灵魂中。
　　“永远也别想逃，无论你会变成谁，都只能是我的仆人，咲夜！！”
　　夜晚彻底降临，十六夜咲夜归于黑暗。
　　初代红魔馆女仆长十六夜咲夜死去的时候，是在十三代博丽巫女和她的伴侣死后的不久。
　　关于她的记忆，将只存在于红魔馆与稗田家第十代御阿礼之子笔下的历史。

　　“你说什么？”咲夜似曾相识的话让蕾米挑起了眉，“我最近应该很健康吧，不至于产生幻觉。”
　　“大小姐，我必须离开。”女仆长恭敬地低下头，“永远离开这里，离开您。”
　　“你这两天睡觉盖被子了吗？”
　　“我并没有发烧，大小姐。”
　　“那么……”蕾米终于愿意正视着自己第二个女仆长——
　　“你想要再次逃离我吗，咲夜？”
　　“大小姐，并不是‘再次’，也不是‘逃离’。”
　　咲夜平静地纠正主人的错误，和她主人口气不一样的冷静，让蕾米山雨欲来的气势一下就失去了宣泄的地方，叹了一口气：“给我一个解释吧，我发现我总是被你

　　牵着鼻子走……只要你不会忽然死掉。”
　　“百年前，是否有人说过要守护您一辈子的？”
　　“说这句话的，从头到尾也只有你一个吧。所以说，你要抛弃自己的承诺了吗？”
　　“那并不是我说的话哦，大小姐。”
　　那不是朔月咲夜说过的话。
　　咲夜摸着自己的心口，“即使这灵魂曾经属于十六夜咲夜，但是百年时间里早已变质为另外一个叫做‘朔月咲夜’的人，即使再生的容貌相同，能力相似，也绝对回不

　　到过去。而您的眼睛看到的人，已经不是应看到的，而是您想看到的，而其实……”
　　那个将生命献于您的人已经死了。
　　“我并不符合您的要求。即使您再怎么逃避这个现实，我都不是那个人。”
　　我只是个辅助记忆的工具。
　　咲夜闭上了眼，作为她发言的最后落幕。结果，恶魔大小姐被压抑的怒火反而被重新挑起了。
　　“我不明白！你就是咲夜不是吗！？”
　　冷冷地眯着眼，伸出左手，蕾米抚摸着自己留下的烙印。
　　“这里是我留下、和咲夜的全部记忆所在，它明明在你的身上……”
　　脖子上的手忽然变成了两只。
　　“它是你永远是我仆人的证明，你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
　　双手开始慢慢收紧。
　　“想要逃离吗…………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被推倒在地，咲夜还没有反应过来，蕾米就已经坐在她身上，钳制住她的脖子，血红的眼睛紧盯着她的双眸。
　　“说过要继续做我的仆人的吧！！说过要永远忠于我的吧！！现在想要从恶魔的桎梏中解脱了吗？咲夜，你太天真了！！”
　　连抵挡一下都没有，咲夜任由蕾米逐渐截断她的呼吸，眼神也开始涣散——
　　我天真？也许真的是这样呢，会以为这个人总有一天会真正得看到自己，会重新的、爱上同样名为“咲夜”的第二个人。
　　——但是事实就像现在这么残忍。
　　“咲夜，你别无选择，也别想逃掉！！那个‘直到’的可能性……我绝对不会承认的！！！”
　　面对发狂的恶魔，血的味道逐渐溢满口中。
　　“那么……就永别了……大小姐……”
　　人类想要死亡真的很简单。然后就是转世，再转世，不断地逃离。

　　大小姐，我会做您的仆人，忠于您、守护您，直到您不再爱着我，或是.我不再是我。
　　朔月咲夜已不是十六夜咲夜，而蕾米利亚.斯卡雷特爱着的也不是朔月咲夜。

　　人鱼姬的梦想从一开始就是虚幻，人鱼姬从一开始就是泡沫。
　　“你只要活着，无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仆人。是属于我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咲夜。”
　　而下次，泡沫又会变成闇之人鱼姬，循环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