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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迷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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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月色像是冰柱,深深扎进林野的心。
他侧躺在床,双手握住手机,不停搜索着与“性别认知障碍”和“抑郁症”有关的知识,以及它们的应对治疗措施。
性别认知障碍是指个体所体验或行为表现出来的性别与其生物性别不一致,导致该个体的主观痛苦,当然也并非每个性别认知障碍的个体都存在痛苦体验,但大多数都存在痛苦,并希望通过使用激素或变性手术的手段得到自己渴望的另外一种性别。
而抑郁症是一种患病率高、临床治愈率高的精神障碍。
由于人们对这种精神障碍疾病的认知不足,导致坚持接受正规治疗的患者较少,它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特征,部分患者有存在自伤、自杀行为,可伴有妄想、幻觉等精神病性症状,严重时可能发生抑郁性木僵,可表现为面部表情固定、对刺激缺乏反应、话少甚至不言语、少动甚至不动等。
抑郁症发作时一般表现为情绪低落、兴趣减退、精力缺乏等。
那一刻眼神的聚焦逐渐从清晰变得模糊起来,林野再也无力用手掌支撑起整个屏幕,于是他熄灭了锁屏,侧过身平躺在床上。
抬头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一团。
只是浓郁的夜晚,少年的眉目久久紧缩,心也不由得震颤,麻痹的情绪随之而来,像即将是投入湖水的石子,沉落泥潭,搅乱满塘的清澈,混沌的泥沙淤积俱下,洪流无声裹挟,却翻涌着刺破一颗对生活仍保持炽热的心,不幸的是,心也开始被世俗冷眼旁观,冰封了起来。
林野合上眼皮,心里不由得开始回想谭杨近期的状态。
在学校谭杨像一个没有任何心理问题的正常女孩,友善随和,乐于表达,也跟同学在友好相处,尤其跟她喜欢与严兹说笑。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困意来袭,沉重的眼皮彻底被思想的包袱挤压在一起。
林野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谭杨的状态了。
明日复明日,道路或平坦或崎岖,但明天依旧要继续行走。
一点一滴的累积,原生家庭的氛围,温暖的消逝,都犹如一把刀锋撕扯开成长的过往。
因为我们总渴望长大成人,却也总遇上那个一直不想长大的自己。
于是,在自认为苦难的日子里学会成长,在水生火热之中挣扎,可心的承重力不再变强,是退缩不前,也是徘徊不定。
……
清晨,朝阳苏醒,霓虹的光从屋脊撒向人间的希望,力求以温暖呼唤人心。
麻雀屹立枝头与绽放的花朵并齐歌唱,似乎一切众生皆向阳而生。
杨笠看着早上胃口颇佳,正大口大口进食的谭杨,心中不免有些欣喜,但欢愉之中还是布满担忧。
“妈,这个紫薯包真不错,真的很好吃,下次还买这家的吧,我喜欢!”
谭杨捏了捏软糯香甜的紫色面团子,眼眸明亮自然,唇角笑得灿烂。
“你瞧瞧你,像个花猫似的,一遇到喜欢吃的东西就撒不住嘴。”
杨笠被逗乐,抽出一旁的餐巾纸给谭杨擦拭干净嘴角,谭杨乖巧地伸过头去。
“妈,你说我的病会好吗?”谭杨咀嚼着食物,吞咽下最后一口,抬起眼眸对上杨笠的脸庞。
杨笠端起一旁的白瓷碗,准备再为今天食欲大开的女儿盛上一碗豆浆,只是听完话后,手不自觉地颤了颤。
汤锅的盖子被打开一角,蒸腾的热气随之涌现出来,飘渺如烟,消退散开在半空。
“说什么傻话呢,肯定会好的,咱们不是按照医嘱每天都吃着药嘛。”
杨笠用力捏住碗沿,嘴角微笑的弧度仍未变,但眼睛早已酸涩得泛出泪光,她微微张开小口调整呼吸,也时刻都在控制自我情绪。
她害怕是由于自己情绪的失误就打破这场宁静美好的早晨。
可手背由于用力过猛,青筋毕露,掌骨鲜明突出,与肤色形成刺目的对比。
“妈!”谭杨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抚上杨笠的手,将碗握到自己手里,另一只手拿起汤匙,将豆浆盛出。
“一切都会好的,放心吧。”
杨笠兀自好整以暇,在心里默念,是啊,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变好的。
“妈,我到点了。”谭杨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拉上校服外套,拿起书包,“我先走了,豆浆得趁热喝。”
门带上的那一刻,杨笠才回过神,眼前的乳白色豆浆正鲜活地散发出醇香,腾腾的热气让人一眼就能觉察出温度。
她像是想起什么,立刻起身飞跑去开门,朝着楼道呐喊。
“杨杨,药…”仿佛即将脱口的字是一颗烫嘴的火舌,正点燃着末了的唇齿。
但楼道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通体的回声,和荡漾四周的白色皲裂墙壁。
杨笠合上门,身子骨颤抖着从门上滑坐在地面,小声地抽泣,一点一滴,被无声得放大。
随后哭声停止,偌大的客厅,背影没落的女人独坐在中庭,小声诉说道,“妈妈…其实只是想问你,药…药真的带了吗。”
清风吹动着小区里的杨柳,茂密的绿丝带摇曳生姿,带动着湖水的涟漪。
只是风停一去不复返,吹翻垃圾桶上方的一小包餐巾纸。
花花绿绿的胶囊掉落在地上,摩擦滚动着,像极了被生活催促着长大的孩童,被一切看似压倒性的美好包围圈禁,但总是逃离不出固定的空间。
胶囊最终被路过的自行车压瘪,从中折断,形成一个小小的薄片,轻而易举地腾空又坠落,微小的颗粒四散奔逃,顺着尘土的方向离开,一切成空。
谭杨近期的情绪正在一点点的变化,让周围所有人的内心都觉得很欣慰。
似乎一个人的情绪如同牵引绳般带动着周围事物的风吹草动。
甚至连林野都觉得谭杨在积极配合医生,病情也正在逐步好转。
可事实不是。
晚风旖旎多姿,黄昏下落,天际相接处黑色分明,每每一到夜间,谭杨就会躲进被窝抽涕,无声无息的哭泣,像是硬要把眼泪流干。
害怕擦眼泪的纸被第二天收拾房间的杨笠发现,凌晨谭杨又会用塑料袋把它们都收拾干净,装进书包带走。
她似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彻夜失眠。
病历本上写满令人看不懂的医嘱,桌子上摆放着各种药盒和瓶瓶罐罐。
药物的提醒,让谭杨时刻记得自己需要被人照顾,需要配合治疗。
可谭杨每次都背着杨笠把药吐出来,亦或者让胶囊自生自灭,宛若一个被抛弃的孩童。
就像她一样。
她无法忘记原生家庭带来的痛,她恨她的父亲,她恨这个家,也恨曾经那个讨宠的自己。
她像个跳梁小丑,摇尾乞怜获取那本就不属于她的爱。
白天如同正常人,晚上又哭成泪人。
如此反复横跳,像个提线木偶。
就在所有人都被谭杨蒙骗,以为她的病情越来越好时,触及反弹的爆发出现。
体育课下课,谭杨总是忘记带自己的水杯,然而有严兹在,秉持着好朋友就要相互扶持的原则,谭杨每次都是去找严兹拿她的水杯接水喝。
谭杨扫了一眼教室发现严兹并不在座位上,但桌子上却摆放着一个礼物盒。
她握紧拳头,缓缓走近严兹座位,奶白色的礼物盒正安静地躺在桌面,等待被人拆开。
盒子上还夹了一张粉色卡片,写着一行娟秀的字。
“严兹你好,我是隔壁班的李浔。我觉得你长得很漂亮,我喜欢你很久了,希望你能接受我的礼物。”
谭杨捏着卡片,眼底却掀起一阵狂澜,烦躁的心情让人感到不安,她暴戾地拿起礼物,把它们扔到了后方的垃圾桶。
后方的周围同学有的张望,有的停声默视,但也无人敢上前打扰。
“谭杨,你在扔什么啊。”
严兹拿着接好水的杯子,从后门走进来,把发着暖的杯子递给谭杨。
“喏,快喝点水,你嘴巴都有点干了。”她挤眉弄眼地诉苦道,“咱们班没热水了,这还是我刚从隔壁班接的,你是不知道后面排队的人有多少,就那一点点water,四面八方都虎视眈眈呢。”
“嗯…咱们班这个饮水机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修好。”谭杨舔舐着嘴角。
严兹拉过一旁的谭杨,将她带到座位上,把谭杨双手抓住放到自己的双肩。
“小杨杨,快给我捏捏肩膀,我可快要累死了。”
谭杨双手轻碰着严兹的后肩,将抚触在她手背的头发捋顺至肩前,手指的每次捏压,后者都发出舒畅的呼气声。
谭杨紧盯着背对着她的女孩,光泽柔润的马尾棕发随着摁压的力度微微晃动。
少女的肩颈线条流畅,天鹅颈的动脉正炽烈地跳动着。
细微的绒毛在头顶风扇的转动下,也清晰可见。
谭杨吞咽着口水,眉间不可察觉的跳跃,眼里深邃的目光,早已如同偷袭的猎人,对爱不释手的心上之物,览阅千万遍。
谭杨不可否认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她必须坦言,其实她心里从不抗拒这具粉嫩的酮体,甚至几度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