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时遇你》丛边安枕

3、第 3 章

　　05
　　傅医生有一个朋友，真的是他的朋友，没其他特殊含义。一开始，他们并不是朋友的，可以说是医生和患者，也可以不算。傅医生叫他二哥，“玩过命”的交情。
　　二哥初次挂号挂上了傅医生的号，二哥进门就不停地向傅医生倾诉，一通诊断后，傅医生发现二哥没有心理问题，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那时候，傅医生还有点不近人情，二哥又说个不停，最后，傅医生最后一丝耐心也没了，语气冰冷：
　　“旁边有个心理咨询室，个人建议，您比较适合那里。”
　　二哥真的就去了。
　　第二天他又来了，傅医生特别机智地在他开口前堵住他的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半天，二哥最后忍不住，冷不丁来了句：
　　“兄弟，我看你特合眼缘!”
　　傅医生：“你认真的吗？”
　　合眼缘这件事认不认真傅医生不知道，他只知道二哥死皮赖脸是认真的！
　　二哥临走前，顺走傅医生的电话号码，还是他的私人号码，二哥前脚出医院，傅医生后脚就收到一条微信通知，新朋友。想也没想，傅医生直接拒绝，二哥再加，傅医生又拒绝，二哥再加……几个来回，大概是傅医生突然发现这样的行为跟小孩子你打我一巴掌我还你一巴掌你又打我一巴掌没完没了没什么区别，傅医生直接无视。
　　但是，二哥每天早上来一条信息，早安，晚上来一条信息，晚安。
　　嗯……二哥交友方式好让人误会啊……
　　于是，傅医生的一个学生无意间看见了，内心就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通过他的千里眼顺风耳八卦心脑补帝，学生最后露出了“原来如此”的高深莫讳的表情。
　　一日，二哥来医院找傅医生，学生远远瞧见了就对傅医生说：“老师老师，你男朋友来了！”
　　傅医生正喝着水，闻言，差点喷了电脑一屏幕，强行咽下去的后果就是成功被呛！
　　顺气之后，傅医生艰难地问：“你说谁？”他疑心他听错了。
　　学生：“你男朋友啊！”一脸无辜。
　　傅医生：“我没有男朋友，性取向正常！”
　　学生：“那他……”
　　傅医生打断他，解释几句，免得他想太多！
　　二哥真是害惨了他……
　　06
　　二哥正准备考研，决心考研的时候他就对女友说好了，在考研结束之前，他没办法及时回她信息，也没办法经常去找她。因为异地，两个城市太远，来回需要很多时间，而对于考研的人来说，时间，无疑是宝贵的。于是，二哥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始了漫长的备考之路。
　　因为他的大学本科并不是在名牌大学读的，而是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少有耳闻的学院念的，二哥深知现在的无奈，也因此付出了异于常人的努力。
　　困了洗把脸继续鏖战，累了就换本书看，难过的时候就跑出去边吹冷风边背书，悲伤的时候去灌几口寒气，把手指写到红肿，期间，女友与他分手又复合。
　　二哥考研前一个星期断网，考完研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此时的他身形瘦削，却精神饱满。他兴高采烈地开机，联网，看信息，可是最后是难过收场。
　　女友在他断网时表示理解，断网三天后，发信息说她受不了了，断网第五天，她提出分手，断网第七天，她在朋友圈晒出了她和另一个男人手拿结婚证的合照。
　　这一段长达五年的爱情正式结束。
　　二哥内心痛苦不已，但那时候考完研还要等通知，通知到了还要面试，于是二哥在痛苦与压力之中夜不能寐，一连几天，整个人瘦得脱形，憔悴得让人一点都看不出他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二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傅医生的。
　　二哥的一些朋友都劝他，要不还是不考了。二哥固执地摇摇头，苦笑着，没有人能懂他懂他心中的一份执念。
　　二哥出身一个贫穷的农村，在二哥之前，那里走不出一个研究生，大多数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为了挣钱养家，为了生活而奔波，能读上大学本科的人少之又少。傅医生跟他说，让他尽管去做，朝着心的方向。
　　二哥：“太好了，终于有一个人让我不要放弃了!”
　　因为身边的每个人都让他放弃，他听到了太多太多消极的声音，他只是需要一个支持他的人而已。
　　二哥不再沉浸于痛苦之中，而是把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安排好，忙到自己根本没有时间悲伤。
　　二哥的面试过了，被他的理想大学录取。二哥高兴，当晚约傅医生出来吃饭。那时候，二哥生活拮据，吃饭的地方也是闹市路边的一个大排档，我无法想象总是穿得一丝不苟，性格清清冷冷的傅医生究竟是怎么融入这么充满人间烟火，嬉笑怒骂的地方。傅医生却告诉我，那顿饭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想，那可能不仅仅只是一顿饭，它更蕴含了无尽辛酸痛苦后的喜悦。
　　二哥和傅医生的深厚友谊由此开始。
　　07
　　二哥读研期间又交了一个女朋友，或许是有过一个悲伤的结局，他格外珍惜现在这段感情。女友也是研究生，她追的二哥，也知道二哥受过伤，知道他出身农村，知道他可能无法满足她少女时幻想，可她就是陪着他颠簸了几年。二哥考博，女友出来工作。
　　读研期间，二哥已经开始做一些助手工作，博士期间正式上任。从此上山下乡，倾听民声，走街串巷，看见城市的创伤。
　　读博第二年，二哥成功把人家闺女拐上户口本，彼时我已经和傅医生在一起，有幸参加他们的婚礼。结婚前几天，每天晚上，二哥都要打几通电话过来，起因是二哥想让傅医生做伴郎，傅医生不愿意，于是二哥天天磨。
　　傅医生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不忍了！
　　“有多远滚多远！”暴躁傅医生在线赶人！
　　二哥能把傅医生“逼”成这样，也是个能人！
　　“衣服我都帮你准备好了，结婚那天你不来，我就跟你绝交一……年！”
　　二哥结婚当天，傅医生老老实实当起他的伴郎。
　　轮到二哥宣誓词时，二哥讲了一些额外的话，说着说着，他自己的眼眶都红了，让新娘子哭得稀里哗啦，把下面的宾客弄得喉咙哽咽，鼻尖发酸，主持人声音颤抖！
　　当晚，我们准备休息时，二哥打了个电话，像一个得了糖的孩子般炫耀：
　　“医生，医生，我结婚了！”
　　傅医生面无表情：“哦。”
　　二哥：“医生，我真的结婚了！”
　　傅医生神色不变：“嗯。”
　　二哥突然兴奋：“医生医生，我真的结婚了！”
　　傅医生语气冰冷：“我知道。”
　　二哥：“我结……”
　　傅医生果断挂掉电话！二哥总有办法让清清冷冷的傅医生在线暴躁！
　　后来聚餐，二嫂很感慨地说：“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幼稚得像个孩子！
　　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能让另一个简单快乐，满足幸福。
　　二哥升职，生活依旧稳定而平淡。二嫂婚后终于开始好奇二哥的前女友。
　　我：“你怎么以前不问？”
　　二嫂眼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温柔与爱意，她低低地笑着：“以前不问，是怕他难过，毕竟那是他爱了五年的人，现在问，是知道对他来说已经彻底是从前了。”
　　二哥说，他和前女友高三就在一起了，大学时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见面少，二哥要考研时，她已经出来实习了，再然后就是分手，再无联系。
　　二嫂毫不客气：“我捡了个大便宜！”
　　08
　　二哥的前女友我不认识，但她的先生我认识，算不上熟，他是我高中时对面楼的学长，曾在学校因一件小事我们互换微信，至今他还是我微信里的僵尸友。
　　大概是我表情太明显，欲言又止，二嫂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不想告诉她，也没有这个必要。
　　二哥的前女友早在刚结婚没几天就为自己的冲动行为后悔了。谁能说她不深爱二哥，路是自己选的，再如何，她的往后余生都与二哥了无关系了。
　　最终，二哥还是苦尽甘来了。
　　最后按耐不住，偷偷问：“二嫂，你有安全感吗？万一他的回答不如你意，怎么办？”
　　二嫂摇摇头，表情不解：“没有安全感就不会和他结婚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如若不如我意，我亦不会放手，如若他真的痛苦，我放手又何妨！如果仅仅只是不如意，我就怀疑，退缩，放手，那可真的很失败呢，你不争一争，怎么知道结果？小西，如果结果还未如愿，那么在尘埃落定之前，奋力一搏吧！”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接话。
　　晚上，傅医生意味深长地问我：“薄小西，我听说你没有安全感啊？”
　　啊，并不！
　　我合理怀疑你在无中生有暗渡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那语气，那表情，仿佛我要是敢说出一个“是”字，我就要被“横尸荒野”。想了想前几次“躺尸”在家，我还是十分怂地摇摇头。
　　后悔……我为什么要脑抽问那个根本不可能的问题啊？后悔……
　　睡觉前，傅医生突然说：“西耘，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我：“还有两年。”
　　傅医生沉默良久，就在我准备入睡时，他又突然问：“那你为什么要学医啊？”
　　我语气不耐：“我不学医就不一定能遇上你了！”
　　感谢学医！感谢路痴！
　　傅医生：“那你还是学医吧！”
　　我：“……”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