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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晚晚在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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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明风清,如墨的天空缀着几颗星星,圆月高挂,柔和的月光洒在了窗台上。
陆晚手肘撑在上面,托着腮,目光盯着月亮低声喃喃。
“他要带我去哪……”
屋内的烛火十分明亮。起夜的曲妈妈瞧见,心想这孩子怎么还不睡觉,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却恍若未闻。曲妈妈轻轻推门进来,见陆晚趴在窗台出神,走过去拍了一下她肩膀。
“啊!”
冷不防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陆晚吓了一跳,立马转头,心砰砰的跳。
“曲妈妈?”看清来人,陆晚抚着心口,柔声道,“您还没睡吗?”
曲妈妈皱眉,“姑娘您趴窗台做什么呢?”她见陆晚还是白天那身衣裳又唠叨起来,“衣服也不换,这晚上冷得很,要着凉的。”
“我……”陆晚眨了眨眼,支支吾吾起来,“我睡不着,吹风清醒一会儿。”
她越说越混乱,索性笑着揽过曲妈妈的肩膀,推着她朝外面走,“天色晚了,曲妈妈您赶紧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曲妈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送到了门外。她无奈扭头,陆晚笑着和她招手,“明早吃您做的紫薯粥。”便把门关上了。
曲妈妈轻唉了一声,“这丫头。”又看着屋内陆续灭掉烛火,摇了摇头,披紧衣裳回屋了。
房间内,陆晚只留下窗台上的最后一根烛火,舒了口气。
又过去好久,外头传来敲梆的声音。
“亥时已到……”
陆晚眼睛一亮,出门,悄悄地从后院翻墙出去,到了集渔巷口。
光秃秃的大树下,冷风吹了过来,陆晚围上了谢熹送她的围脖,倒也不算太冷。
陆晚等了好一会儿,人还是没来,冻得脸都快僵了。
帷幕下的小脸嘟起,陆晚揉了揉,心想,他怎么还不来……
月影逐渐朦胧,陆晚低着头,脚踢着石子,来回几下后,她忽然泄了气,蹲了下去,手抄在怀里。
腮帮子鼓的更高了。
沈知太过分了,明明是他自己定下的时辰,晚了这么久还没到。
什么报恩,什么于心不安,
一点也不诚心。
骗子、大骗子。
陆晚生气地猛然一下站起身,头顶撞上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啊…”她惊呼的同时,一道闷哼的男声也响了起来。
陆晚边揉头顶边去看,瞪圆了眼睛,“沈知?你没事吧?!”
谢熹下巴被撞的生疼。他今夜突然有事耽搁,来时,见她蹲在那里,瘦小身影在寒风中看着委屈可怜,便想着哄一哄她,谁知刚一弯腰,她一个起身,撞了上来,劲儿是真不小。
他没去揉,硬扛着,嗓音却疼得隐隐发颤,“我没事。”
谢熹望着她,目光含着歉意,诚恳道:“抱歉,有事耽搁了。”
陆晚神色微怔,放下手臂。她目光也盯着他,笑一笑说,“嗯…没事,我没等太久。”
谢熹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陆晚问道:“去哪?”
谢熹嘴唇微勾,“是不会让陆姑娘失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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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这是您的‘阳春白雪’刚烫上的酒,趁热喝啊。”
“哟,薛小郎君,您今夜也有空来啊,还是老样子,听小曲吃湘菜,对不对?楼上请,小雅,招呼着郎君。”
“二位客官好,您二位是?”
老板娘瞥见门口的两位客官,扭动着腰肢上前,咧开嘴笑,眼下的海棠花花箔在明亮的烛火下,显得妩媚动人。
陆晚傻眼了。她没想到谢熹会带她来酒楼。
……还不是一般的酒楼。
喉咙像是被哽住说不出话,她只能僵硬地扭头看向谢熹,眼神示意:说话啊。
谢熹余光瞥见,轻咳了一声,对老板娘道:“上房雅间,只吃饭,不玩别的。”
老板娘一笑,“好嘞,那喝什么酒?”
“开坛女儿红。”
“上房雅间两位,开坛女儿红……”
老板娘上挑的尾音落下,陆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谢熹上楼,又走进房间落座的。
镂空木门被合上。陆晚空白的脑子才再度恢复清明,抓着谢熹的手臂,急得秀眉微皱。“你怎么能带我来这呢?”
话罢,她又松开,懊恼地垂下头,声音闷闷的,“我阿姐若是知道了,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放心吧,你阿姐不会打断你腿的。”
陆晚抬头,眼神幽怨地盯着他,“为什么?”
谢熹坐下,悠闲地等着酒端上来。闻言,轻眨了一只眼睛,放低了声音。“因为没人会知道。”
陆晚被噎住。
好像是这个道理。他不说,我不说,不就是没人知道吗。
可是……
陆晚还是有些担忧,目光从开着的窗户往下看,下面一楼的景象十分热闹。
玩什么的都有。
突然,身后响起声音,“陆姑娘。”
她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谢熹轻轻一笑,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打赌?”陆晚看着那张温润面孔,往前凑了一下身子,小声问:“什么赌。”
她眼睛亮亮的,呼吸加速,对赌约很好奇,有种异样刺激的感觉。
谢熹微勾唇角,也压低了声音:“是一个有趣的赌约,”
“陆姑娘,你敢吗。”
他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像是有松木,陆晚鼻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像觅食的小猫一样,引得男人低声笑了笑。
陆晚以为他这个笑是觉得她胆小,小巧耳尖倏然一红,杏眸直盯着他,露出小虎牙,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可惜却是纸老虎,“谁,谁说我不,不敢……”
“赌就赌!”
“陆姑娘,若是输了可是有惩罚的哦,要愿赌服输。”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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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是京都新开的一家,名叫春风楼,取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老板娘原是虞州胡娘,后被贩卖到京都,拿了全部家当办了这家酒楼。既做酒宴,也做歌舞。除了没有秦楼楚馆里的那些勾.当,这家酒楼能有的都有。
大梁没有宵禁一说,夜晚春风楼更加纸醉金迷,纵情声色。
而每晚,春风楼也必有歌舞表演。
老板娘扭着杨柳腰走上台,拍了两下手,一楼二楼台上的客人皆看向她。
“诸位客官,今日我春风楼来了新鲜的歌舞,十分有趣,不知诸位客官能否赏个脸瞧瞧?”
台下一位穿锦袍,五大三粗的客人酒气熏熏地道:“什么新鲜歌舞,说来,爷、听听。”
老板娘笑道:“原是对兄妹,一人弹琴,一人舞剑,”
话还没说完,那客人便大手一挥不耐烦地打断她,“这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不看,还不如让我的小歌儿跳舞呢。”
“客官您别急呀,奴家话还没说完呢。”
老板娘也不恼,细眉轻挑,故作惊讶地说,“这新鲜的便是,这对兄妹样子均会被遮住一半,让诸位猜猜,那位是哥哥,那位是妹妹。若是猜准了的,我春风楼奉上金叶子一枚。”
另一位客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看了一眼四周,笑道:“老板娘可是说话算话,人人有份?”
老板娘接道:“这个自然。”
“既然诸位客官有兴趣,那奴家就下去准备了,诸位客官静待歌舞便是。”
月光从开着的窗牖倾泻而下,铺上一层淡淡的光芒。圆台中央,从二楼处悬下一根红绸,顺着洒下来梅花花瓣,落满了圆台。
谢熹以白纱蒙眼,抱琴上台。
台下客人从见到他侧脸时便屏住了呼吸,等他落座正面对着他们时,更是瞳仁睁大,感觉气血翻涌。
一片议论纷纷。
“京都竟然有如此绝色美人?!”
“刘兄,这可比你那小歌儿好看多了吧?你看那腰,那脸,还有那小嘴,那样不比小歌儿俏。”
“可惜有个兄长,刘兄注定是不能抱得美人归了。”
“这有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
……
台下一片议论,台上谢熹恍然未闻,双手抚上琴弦,静静等待。
而台后,陆晚躲在暗处,戴着面纱,秀眉蹙成八字,紧张地指甲一下一下地掐着唇瓣,眸色写满了犹豫和后悔。
她以为的赌约就是那种简简单单的,但她没想到是让她上台献艺……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要是舞不好,会不会很丢人啊?
思及此,陆晚又在心里默默戳谢熹小人。
她放下手,悄悄地探出小脑袋,偷摸地看向台上的那个男人。
她怎么觉得他挺从容不迫的?
他不会紧张吗?
他穿女装是习惯了吗?
怎么一点也不别扭啊……
渐渐地,好奇的情绪逐渐代替了紧张,陆晚抿着唇,杏眸一眨一眨的。突然背后悄然无息地来了一双手,将她推了出去。
台下众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到她身上。
陆晚头皮一紧,脸颊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陆晚怔在原地,双腿像是被绑了沙袋沉重地抬不起脚。她脖子直挺,目光同那些客人对视,尴尬地感觉脚趾都在扣地。
忽然。
紧握成拳的手被一只温凉的手握住。
他走到她的跟前,高大身影笼罩下来,遮挡住身后的目光与光线,在陆晚的脸上落下暗影。白纱覆盖下的桃花眸朦胧瞧不真切,可她觉得,她能感受到他的眼神,温柔、安抚。
“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