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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晚晚在侧 ...

  •   “谁?!”

      陆晚一惊,下意识抬头。周围安静,方才那道声音如潮水般退却,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不知不觉,心上的钝痛感也悄然消失。

      所以,是她幻听了?

      陆晚又垂下眼,长密的睫毛卷翘,在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汽。像是要验证什么,陆晚微微抿唇,抬手触及眼角。

      柔软的指腹碰到残留的泪珠,即可融化。

      像是一道打开的闸门。不知为何,她莫名地觉得难过,心空落落的,像是被挖掉一块,充斥着难以言说的酸涩怅然。

      她丢失的记忆是不是很重要?

      那些记忆里是不是有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而她把他忘记了……

      明月窗打开了一点缝隙,溜进一丝冷风,拂起鬓边的碎发。她转头去看——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和方才场景里的雪很像。

      漫天飘雪下,院落里那颗红梅树花朵竞相开放,红惢沾白雪,轻风起寒香。

      -

      雪花簌簌而下,落在墨绿色的衣衫上洇出一圈痕迹。

      谢熹闭着眼,垂下的睫毛也落上了雪,更像山里魅惑的精灵。

      方才心疼欲裂之际,他看见了她。

      不知道陆晚看到了什么,杏眸湿润,泪花泛在睫毛上。他本想观察这件事情,可终究是没办法看到她哭。

      所以他只能低叹一声问她哭什么。

      可说完这句话后,形在眼前的场景便如云烟般消散了。

      谢熹一时难以判断,究竟是他太过思念陆晚生出了幻象,还是确有其事。

      耳畔落进了风,谢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渐渐落满院中的雪。

      他垂眸盯着地下碎掉的瓷片,低声喊来小厮,“备车,去大理寺。”

      -

      大理寺的某间审讯房。

      墙壁上的盏灯光线有些微弱,环境潮湿又阴冷。房间中央摆着一根架子,绑着一个犯人,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红褐色的血打湿了衣服,血肉糜烂的气味令人恶心。

      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身上穿着朱色的官袍,上面的织金密线微微泛着耀眼的光芒。他背着手,玉手骨节分明,在空中没有规律的一下又一下敲打。

      “不打算招是吗……”

      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后他浅笑了一声,声线听起来十分温润。他转身,好看的眸子还含着笑,只是不达眼底。动作优雅地抽出一旁侍卫腰间挂着的剑,眼也不眨的朝犯人肋骨三寸刺去。

      痛苦的哀嚎声划过每一个人的耳朵。

      “既如此,本官也不为难你。”他松开手,漠然地注视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眼尾的笑意冰冷,“那便把这邢狱七十二道刑罚一一受过——”

      “若你还撑得住,那本官便信你是清白的。”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一个穿青袍的侍卫走到男人身侧,“大人,谢世子来了。”

      男人侧头看一眼他,嗯了一声表示知晓。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擦干净手,他淡声吩咐道:“审归审,别叫他死了,三天后若是还没招,再来寻本官。”

      言毕,他低头看了一眼被染红的帕子,嫌恶地皱了皱眉,毫不留恋地将帕子丢弃,即便这张帕子是喜欢他的人送的。男人收回目光,朝外面走去,身后又响起因为受刑而痛苦哀嚎的声音,却半分影响不到他。

      出了牢房,外面下着的雪很干净,携着寒风吹散了他身上的血腥气味。男人一走进明堂便见到院子里等候的谢熹,眼尾轻轻一挑,算是真正的染了笑意。

      “谢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调侃的话入耳,谢熹转头看他,单刀直入:“沈大人,可否帮个忙?”

      这位在牢狱里动手毫不留情、笑里藏刀的沈大人,正是陆晚那份相亲名单上被重重圈红的沈知。

      沈大人笑意未减,目光露出几分惊讶好奇,轻啧了一声,道:“没想到谢世子有一天找我帮忙的时候,说来听听?”

      谢熹盯着他,淡道:“把你的身份借我一用。”

      -

      “三小姐,怎么还睡着呢,快起来了。”

      曲妈妈拉开帷幔,透窗的光线一下照进,晃过陆晚的眼睛。她声音含着还没睡醒的倦意,软糯糯的,“曲妈妈,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可不能再睡了,您今日是有正事的。”曲妈妈去拉她,目光略过枕头旁的云鹤披风,动作一停,问道,“您怎么把披风放床上啊?”

      话音刚落,陆晚瞬间清醒。

      “我……”陆晚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只好含糊拿军中习惯当借口,随后笑着岔开话题:“您先出去吧,我起来换衣服。”

      曲妈妈虽然疑惑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应一声出去了。

      门轻轻被阖上,陆晚脸上的笑意被失落代替,转头看向整整齐齐躺在枕头上的披风。她把披风放在这里就是想着万一还做梦的话,也许还能听见那个声音。

      可遗憾的是,这两天她都未再入梦。

      垂下的眼睫遮住眸里的情绪,陆晚眨了眨眼,掀开被子起身。

      阿姐传来消息,说是今天要去见第一位郎君,地方定在了京都一间上好的茶楼。

      陆晚虽是答应了她,但内心还是有些不适应,因此也没有好好的打扮自己,依旧以男装示人。穿了一套天青色的圆领袍,配浅月色的宫绦束腰,还是高梳马尾,只是多了一顶帷帽。

      -

      快到午时。

      茶楼二楼靠窗的雅间,陆晚一只手臂搭在栏杆上,往外探出脑袋,目光瞧着楼下的热闹。

      微风轻拂,帷帽的白纱一角飘起。

      耳畔响起踩木板的声音。

      陆晚转头,白纱被风全部吹开,亮亮的瞳仁映入来人的模样,一时瞪大了眼睛。

      “是你?!”

      那人白衣胜雪,眉目温和如清风明朗。桃花眸微微一弯,眼下的泪痣在阳光下尤为明显,含着笑道——

      “将军,又见面了。”

      陆晚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相看对象竟然是他。

      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震惊,以及此刻的姿势并不雅致……陆晚立刻垂下目光,紧张地舔了一下唇。

      风停后,落下的白纱正好遮住脸颊不知何时蔓起的一丝红。她收回搭在栏杆上的手,正襟危坐,一双素手乖乖地搭在膝上,不敢乱动,指尖却绕上了宫绦绳。

      “好、好巧,鄯…鄯善,郎君。”陆晚声音甜软细柔,却因为紧张而显得磕磕绊绊。

      糟糕……
      她怎么又像小时候一样结巴了……

      绕着宫绦绳的手指紧了紧,另一只手抓紧了袍子一角,遮住面纱的陆晚垂下眼眸,脸上紧张的羞红都快延伸到耳根。

      谢熹目光掠过她的模样,因为她话里的某一个词,眼底闪过一丝愉悦的笑。他轻嗯了一声,在她对面落座。抻了抻袖子,谢熹伸手握住茶壶的提梁把手,倒了一盏茶,茶水倒出的哗哗声极为缓慢,时大时小,听得陆晚更加挠心。

      忽然,声音停住。

      紧跟着响起的,是如风雪寂静的清冷嗓音,含着一丝笑。

      “将军见我,很紧张?”

      “没,没有。”条件反射般,陆晚猛然抬起眼,隔着朦胧的面纱,她并未看清谢熹此刻的表情。极快的摆手,她干笑了两声,道:“怎么会呢?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会,会紧张。没有,没有……”

      “是吗。”

      男人好以整暇的看着她,端盏缓缓抿了一口茶。

      陆晚又移开目光,咽了咽口水。

      再次安静下来,陆晚发现,他喝茶不像是那种五大三粗的人,纯粹当做解渴般发出响声。而是如雅士,轻酌慢饮,像是品尝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杏眸转了转,她轻咳一声,试探问道:“鄯善郎君很喜欢喝茶?”

      谢熹执盏,点头嗯了一声,“茶能静心。”还没等陆晚再次开口,他又接着道,“将军不必叫那日的化名。”

      重新放在膝上的手又绕起了宫绳,陆晚声音细下去,“可是,我并不知道你的本名。”她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茶案上,所以也看不见谢熹眸色里的隐晦。

      “我姓沈,单名一个知字。”

      谢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看起来十分平静。

      沈知?
      听起来有些耳熟。

      陆晚抬头觑他一眼,点了点头,抿唇轻唤:“沈……知……”

      她轻轻笑了笑,恰时窗外送来一阵风,吹起一角,露出嘴角的弧度。
      “此时我没有穿战袍,自然也不是那日救你的将军,你就叫我陆晚吧。”

      “男女有别,直呼将军的闺名不妥,沈某便唤您陆姑娘吧。”

      谢熹又从一旁拿出一个雪狐围脖,递给陆晚,“冬日寒冷,这是送给陆姑娘的见面礼。”

      “你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陆晚内心有点开心,目光亮亮的,止不住的扬起嘴角,露出小虎牙。

      突然,她想到什么,问他,“可是雪狐不是交给匪寇了吗?”

      此时说来话长。

      那日陆晚带着队伍回京,途径安山时遇到一群匪寇,正在林子里劫持猎到雪狐的谢熹。她冲上去将人救下,伤了匪寇头子的一只眼,后来要走时,谢熹将那只猎到的雪狐给了他们。

      而因她副将的原因,谢熹化名鄯善菏泽,伪装成从外疆来的商客跟她们一块回京。

      第二日清早分别时,谢熹还同她说:将军,有缘再见。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是从朋友那里等来的。”

      陆晚回过神,垂着眼看着围脖,摸了摸上面柔软的狐毛,弯着眼睛笑,“我挺喜欢的,谢谢你。”

      “陆姑娘,”谢熹看着她,轻轻一笑,“那日沈某说过会报答姑娘,不知姑娘是否会赏脸呢?”

      陆晚谦虚道:“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护卫百姓是我身为将军的职责,不必言谢的。”

      “可佛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陆姑娘,若是沈某不报答——”

      “于心难安呐。”

      谢熹目光幽深,桃花眸含着笑,一字一句地,清冷嗓音能贴在人心里去,划起一阵涟漪。

      她一时愣住。

      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没有那一处肌肤露在外面,可怎么觉得,身上被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弄得酥酥麻麻。

      尤其是衣襟下的那颗心,也痒痒的。

      目光凝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圆领下的喉咙轻轻的滑动。陆晚眨了眨眼,低垂目光,抿了一下唇,轻声道:“那……你想做什么?”

      谢熹轻轻一笑,“今夜亥时,集渔巷口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晚晚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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