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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行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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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客栈生意一般,店小二没什么忙的,趴在桌上打瞌睡。
“哟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后厨走出来一人,在店小二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下,一脸谄媚的看向他们。
茯苓将一锭银子放在案台上:“住一晚。”
“好嘞,几间房?”
她可以和燕雀住一间,想必这少年也不介意和荣安一间,玲珑也要一间,剩下皇帝陛下肯定是单间,她比了个“四”的手势。
*
客栈的晚饭口味着实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南的吃食她吃不太惯,回房之前茯苓倒是和燕雀比了个眼神。
燕雀心领神会的溜进厨房,摸了两枚鸡蛋和剩下的食材炒了个饭。
“饿死我了!”茯苓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抱怨。
江南的梅雨天,空气里都是湿热的劲儿,燕雀取了团扇来给茯苓祛暑降温,只是效果不佳。
吃完炒饭的茯苓,额角细细密密一层薄汗,倒是她也并不在意。
房间里早就备好了木桶,小二烧了热水,等她吃完随时就能洗漱。
外面环境比不上宫里,没有持续保温的热水,也没有清香宜人的皂角,更没有沐浴更衣后的熏香,不过茯苓不是娇气的人,出门在外有水洗漱已算是幸运。
燕雀收了碗筷,回头问道:“要我留下来么?”
茯苓脱了锦袍:“以往我沐浴你都是能偷懒就偷懒,怎么今天这么积极,莫不是想同我一道洗鸳鸯浴?”
“去你的没个正经,真把自己当爷了,”燕雀道,“那等下我就直接回房了,你沐浴完了就先休息吧。”
茯苓愣了一下:“你不同我睡?”
“我和玲珑姑娘一间,才不同你睡。”燕雀笑嘻嘻的为她关了门。
这丫头出门后和玲珑倒是走的近,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茯苓咬了咬袖子,委屈巴巴的觉得自己失宠了。
不过转头她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开开心心没入浴桶里泡着了。骑了一天马,泡个舒舒服服的澡,大约是累了些,茯苓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水温渐凉,茯苓打了个喷嚏,赶紧从浴桶里出来,正在擦拭身上水滴,听得门外一阵骚动。
一开始她还没在意,直到在细碎的嘈杂声中听到了刀剑摩擦的声音。
难道是刺客跟来了?!
茯苓情急之下只穿上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迅速抓起行李中的佩剑,推门而出。
果然在隔壁的房间,出现了几个黑影。
那是李君瑾的房间!
“叮叮叮——当。”
李君瑾只觉得有人楼主了他的腰,将他护在怀里,那人刚沐浴完,身上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熟悉的香气。
上一批刺客对付起来比较棘手主要因为没有一件趁手的武器,茯苓这会儿摸了剑,很快解决了屋里的几个,剩下的一见形势不妙,迅速摸窗而逃。
茯苓只是短暂犹豫了一下,先前那波刺客不怕死的样子像极了家养死士,这波倒是更惜命,仿佛他们的任务只是试探。
见他们逃跑,茯苓也追了上去,寻思抓个活口回来问问是谁派来的。
追出三里地,茯苓才突然醒悟,他们不是来试探的,而是调虎离山!
“糟了!”往回赶的路上又遇到了同样被引出来的荣安和玲珑,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他们的目标是李君瑾,或许还有林旭,可那个时候谁管林旭是死是活。
她可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
回到客栈,先看到的是林旭,这小子竟然也会功夫,自保不成问题,顺便还能护住身后刚出门的燕雀。
茯苓看见李君瑾身后出现一个刺客,她离得实在是太远,想喊他注意已经来不及了。
李君瑾怪惊讶的瞧着她,茯苓双目赤红,还有因为疾跑流汗后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大多数时候,她在他面前一直是乖顺的,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因他如此惊慌失措的神情了。
正当茯苓觉得回天无力的时候,却瞧见李君瑾似是背后长了眼睛,微微侧身躲过了身后刺客致命一击。
茯苓赶到,将剑刃抵在刺客的脖颈之上。
刺客知道自己再无成功的可能,正准备咬破毒药,茯苓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他的下颚“咔”的一声,卸了他的下颌骨。
*
李君瑾坐在主位,饶有兴趣的摇着手中的杯盏。
茯苓换了一身衣服,她已经没有干净的男装了,所幸穿了燕雀带出来的衣裙,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匆匆赶了过去。
活捉的刺客揭了面罩,原是客栈的小二。
荣安给他接回了下颌骨,不过下了点软筋散,让他不至于有力气咬舌自尽。
饭菜做得难吃的原因找到了,这家客栈就不是什么正经客栈!
“你不说我就猜不出你是季司长的人了么,”林旭也在屋子里,“季司长贪的可是清河百姓的救命钱,你要是个有良知的人都不该如此助纣为虐。”
刺客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可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啊。”林旭叹息。
林旭对李君瑾道:“陛下,不如今晚把这人给草民,自有办法让他开口交待。”
“可以。”李君瑾点了点头。
“谢陛下!”
茯苓当时站在门口。
有些细微的动作,以上位者的角度或许看不清楚,但她亲眼瞧着那刺客本来不为所动、面如死灰的脸,在听到不知道什么后出现了一丝龟裂。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都没有说出来。
她看见林旭侧过脸,不过以她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刺客说上什么。
最终林旭还是领着刺客走了。
“这个林旭,”茯苓皱了皱眉,“有问题。”
李君瑾呷了一口茶,已经凉了,不过未见他心情不好。
“连你都看出来了,”李君瑾道,“看来他的演技着实是青涩了一些。”
茯苓点点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气红了脸嗔怒道:“什么叫连我都看出来了!”
荣安听他们俩吵嘴,想笑又不敢笑,在李君瑾的目光下非常识时务的退出房去,顺带为他俩带上了门。
两个人的时候,茯苓也不想扮演什么了,坐到李君瑾对面的位置上。
“陛下早看出来了这个林旭有问题?”
李君瑾似笑非笑道:“也不是,我也不过刚接触他几个时辰。”
“那……”
“他和那假扮店小二的男子,应当是认识的。”
茯苓惊讶:“这如何得知?”
“哦,”李君瑾放下茶杯不以为然,“我先前瞧见他们在后厨争吵。”
“咦,陛下去后厨做什么?”
李君瑾叹了口气,“晚饭实在是太难吃了,不过你家燕雀的厨艺倒是真的不错。”
茯苓紧张:“陛下可不能把燕雀调遣到御膳房去!”
“……你想什么呢。”
李君瑾好笑的拍拍她的头。
*
夜深了,李君瑾撑不住打了个哈欠。
“休息吧,明天还有许多事。”他起身走向床边。
茯苓哼哼唧唧了两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李君瑾愣了一下,“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茯苓摇摇头。
“那你怎么还不回房?”
茯苓低头玩了玩自己的手指,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万一睡下了又有刺客呢,陛下您睡吧,我就在这休息,我不挑的,坐着就能睡。”
李君瑾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烛火摇曳下,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似是真的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想起之前她赶回来时慌张和急切的眼神,好像是抓住了什么,心跳的快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茯苓经历了多灾多难的一天也很累了,快要睡着之际,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陛下……?”
“为什么留下来?”他沉着声,手上的劲却极大。
茯苓吃痛,下意识想挡住李君瑾,却没想到李君瑾不止力气大,竟然也会一点功夫,轻松拆了她这招。
怪不得当时他轻松躲过了背后刺客的偷袭,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再说也没有谁规定,作为皇帝的他不能有功夫……
只是莫名的,现在的李君瑾就像梦里的那样危险,说不出缘由,让她害怕却又想靠得更近。
“我……”李君瑾松了手,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欲言却止。
茯苓其实很想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那呼之欲出却又戛然而止的话,似乎是她听不懂,但极为关键的话。
瞧着茯苓困惑的表情,李君瑾轻轻叹息:“还不到时候啊。”
大婚那天,她还记得他也说过相同的话。她不明白还不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贵为一国之君,受万人敬仰,有什么是他一个皇帝都不能随心去做的,他总喜欢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回房去休息吧,”李君瑾整理了思绪,淡淡道,“如你所见,朕虽然功夫不如你,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茯苓傻站着没动。
他轻轻拍了她的头:“睡个好觉。”
茯苓抬头看他。
他笑了:“再做个好梦。”
*
茯苓从李君瑾的房间里出来,依旧发着呆,走着走着却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绕了一大圈去敲燕雀和玲珑的门。
燕雀刚准备睡下,衣服都脱了,也没想到这会儿还有人找她,草草披了件外套就打开了门。
“阿苓?”燕雀惊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茯苓“嗖”的蹿进了屋子,还不忘把门关上。
和燕雀住同一间的玲珑一点儿也没有要歇息的意思,不但穿戴整齐,还穿着夜行衣。瞧她手里拿着剑,似乎茯苓再晚来一会儿,她就要先出门了。
茯苓满脑子疑问,挑了个最容易回答的,问道:“玲珑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玲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直接开口问。
向来很识时务的茯苓突然紧张,赶紧自己接了一句:“是不是陛下指派了秘密任务,不方便问?”
“也不是,”玲珑答道,“林旭单独审刺客,陛下不放心,遣我暗中观察。”
这种机密任务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告诉她的么,茯苓诚惶诚恐。
这厢还没惶恐完,那厢玲珑见她一副有心事,要和她说什么大事的架势,不由问道:“娘娘前来,可是陛下有什么别的吩咐?”
茯苓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也是刚被陛下赶出来,没什么吩咐。”
“赶出来?”燕雀声音拔高了一个度,目光似是要吃人,“你又做了什么被陛下赶出来了?不会真的异想天开,拉着陛下说要玩推牌九吧!”
“当然没有!”
燕雀一点儿也不相信,狐疑道:“当真没有?”
原来自己在燕雀心里这么不懂分寸,茯苓翻了个白眼,寻思着要说推牌九,也不能在晚上刚闹了刺客事件后提呀,那不得找个天时地利人和……扯远了,茯苓懒得和燕雀再解释,上手拉着玲珑说明了来意:“玲珑,我问你,陛下的武功是从何处学得?”
玲珑微愣,随后答道:“奴婢不知,陛下会功夫的事,奴婢和娘娘一样是刚知道的。”
茯苓心里嘀咕,都说先皇几个儿子,虽然昭王是长得最好看的,可也是身体最弱的,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看来这传言和事实相去甚远,只是不知陛下这功夫到底有多好。
“好吧没事了,”茯苓朝玲珑挥了挥手,“晚上注意安全。”
玲珑迟疑着点了点头,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走了。
燕雀铺好床,回头见茯苓还在,问了一句:“玲珑晚上怕是不会回来,要不在这先歇息?”
“不了,”茯苓摇摇头,“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吧。”
也是奇了怪了,这平时最黏她的人,今天突然变了性子要搞独立。
燕雀目送着茯苓离开,虽说是心里有疑惑,但也并未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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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因为水土不服,连日睡得都不太好的皇帝陛下,今日竟然起的比以往还要早。
李君瑾未戴玉冠,一袭青丝随意披散在肩上,仅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推了门想去找荣安。
只是他才刚推开门,就敏感的发现门口有人。左右猜不到是什么人,也猜不到对方的目的是否是要行刺。李君瑾并未声张,目光一寒,右手接住从袖口滑落的匕首用来防身。
随着房门被打开,他终于看清了门口的人——不是荣安也不是刺客,而是在他房门口守了一整夜的茯苓。
面前的这个女人,从小也是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养大的,哪里熬过这种大夜,瞌睡的直点头。
眼看着她要撞到后脑勺,李君瑾收起匕首,亲自用手挡在她与墙之间。
茯苓一下醒了,微微仰起头,笑嘻嘻的看着他:“陛下醒啦!”
李君瑾心里五味陈杂,似是感动,却又比感动这样的情感,要复杂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