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魔君竟是我的未婚夫》十舟

21、杀机

　　夜色深浓，一点皎白月光洒在庭院中央，如水一般漫开。
　　那一点蓝光便这么破开月色，稳稳落地。
　　来人一袭蓝衫，微微抬眸，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眉眼染了月色，带着几分疏淡的冷意。

　　手指按在窗柩上，江璃唇角微抿，平静地回视他。
　　此人应是沈窈所说，执掌天河之水的鲛人音落。
　　视线下移，蓝色衣摆下，却是一双赤足，而非鲛尾。冷白的脚裸上，还挂着一串蓝色的珠串，微微泛着蓝光。

　　音落赤着脚朝前走了几步，脚腕上的珠串碰撞，叮当作响。
　　他抬起手，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白手腕，其上细密地分布着几块蓝色鳞片。

　　江璃的身体不顺控制地从窗口飞了出去，悬在半空，脖子也被一缕水流缠住。
　　缠得恰到好处，不会让她感到窒息，但若再紧一分，便能顷刻间要了她的命。
　　这个素不相识的鲛人，对她动了杀意！

　　音落的手指动了一下，又有一股水流顺着窗口进入屋内，将熟睡的七七卷了出来。

　　小狐狸睡得迷迷糊糊地，茫然睁眼，正好看见被悬在半空的江璃，方要开口，却被水流封住了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江璃眸光微敛。
　　心念一动，欲将长宁剑召出，却发觉周身灵力已是停滞，连乾坤小世界都与她断了联系。

　　“不必白费力气。”嗓音冷淡，如同落雪。
　　音落垂下手，手中白光一闪，拿了一册书卷，低眉敛目，细细翻阅。
　　“江挽月，楼照养女，勾结魔族，问心台受审，跳入皎雾渊。”语调一顿，将书册又翻了一页，眸光一凝：“你本该死了才对。”

　　慢慢抬眼，浅蓝色的眼珠注视着江璃，本该是温润的色泽，却染了几分冷意。
　　“你不是此界之人。”

　　江璃心一沉。
　　梦川经营数千年，从未听说过书中人能察觉外来者的存在，这音落，究竟是什么人？
　　脖颈上的水流冷凝成冰，划破皮肤，冷意一点一点渗进血液。
　　夜风拂过，月昙树花枝晃动，更远的地方，揽夜阁的灯火在眼里氤氲成片。

　　死亡近在咫尺。

　　虽则死在这里，便能回到云渺境，做回无忧无虑的小帝姬，但却很不甘心。
　　分明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却无端端地想起裴时寂来，那日他来告别，满身霜寒之气，对她说，江姑娘，你炼的丹药一如既往地苦。
　　于是便忍不住勾起唇角，任笑意一点点浸满眼睛。
　　只可惜，若日后大反派闲暇中想起她来，多半只记得丹药的苦。

　　音落皱了下眉，如霜似雪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点不一样的神色。
　　是疑惑，还带着一点隐约的怒气。
　　生死一瞬，这人类竟还笑得出来，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手轻轻一抬，尖锐的冰棱便从江璃胸前贯穿而过，鲜血溢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江璃死死地咬着唇，眼睫下，眸光渐冷，狠厉之色漫了上来。
　　这鲛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甚至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她现下虽是落魄，却也不是人人可欺的！
　　独属于神族小帝姬的傲气在心中潜滋暗长，眼底的戾气愈发地重了。

　　“扑哧”，又有一根冰棱穿腹而过，只是这一次，江璃体内的内丹疯狂转动起来，灵力爆开，只一瞬便将冰棱融化成水。

　　滴答，滴答。
　　鲜血混合着水砸在地上，成片晕开。

　　音落诧异挑眉，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弱小的人类。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眉宇间已有了些勾人的风韵，无怪乎顾无尘会收她为徒，只是这份气韵硬生生被眼里的戾气破坏，下唇已被咬得出血，全身灵力疯狂暴涨。
　　竟是想自爆内丹，与他同归于尽。
　　勇气可嘉，可惜实力不济。

　　音落漫不经心地抬手，数十把冰剑凭空出现，齐刷刷对准了江璃。手朝下一挥，人也随之转身，正欲离开，却撞上一道半透明的结界。

　　月昙神树，竟护着那个外来者。
　　浅蓝色的眸子，转瞬变为深蓝色，眼底温度尽褪，音落执了剑，毫不留情地朝后一斩。

　　巨大的月昙神树虚影把江璃护在其中，剑锋划过，却并未留下半分痕迹。

　　音落凝视月昙神树虚影半响，再一次抬起了剑，还未出剑，便听到了顾无尘怒气冲冲的声音：“臭鲛人！住手！”
　　抬剑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音落闭了下眼睛，脚步一动，身影也随之消失了。

　　顾无尘顾不上管他，急匆匆跑到江璃身侧，扶住掉下来的人，手指往脉搏上一搭，神色霎时凝重。

　　魔界，扶渊城。

　　大殿空旷寂静，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裴时寂正以手抵额闭目小憩，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份未处理完的文书。

　　一只小小的飞蛾，啪地一声撞到了灯罩上，掉落在地，这一声不大的声响，却让闭目之人缓缓睁开了眼。

　　伸手按了按眉心，裴时寂抬眼朝外望去，殿门大敞，院里的一株梅树在夜色中安静立着，褐色枝干上缀着些花骨朵，含苞待放。

　　他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漫天的白，小小的江挽月费力地踮起脚尖，自梅树上折了一枝开得正艳的梅花，转过身来递给他，尚且稚嫩的脸上，有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是一团光，将四周的风雪都暖化了。

　　她似乎说了些什么，嘴唇一开一合，但传到他的耳朵里，只有风雪声与落花声。

　　殿外的冷风不断地灌进来，烛光明灭间，他看见一片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飘下来，慢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无数片......

　　扶渊城的第一场雪，在这个深夜到来。

　　裴时寂看了一会，复又低下头去看手里的文书，只略略看了一行，便感应到灵剑空间内，岁然剑不安地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