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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以身殉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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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杀死梼杌的剑?
江璃敛眸,故作严肃:“你听谁说的?”
小川站回去,下意识地绞着手指,低着头慢吞吞地道:“前些日子,秦无昭哥哥酒喝多了,说漏了嘴。”又抬眸看向江璃,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卿姐姐,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江璃斩钉截铁地道:“不是。秦无昭喝了酒随口说的话,听听便罢了,也就你会傻傻地信以为真。”
小川露出失望的神色:“要是,要是铸剑大典上,真能铸出可以杀死梼杌的剑就好了。”
“假以时日我们定能铸出可以杀死梼杌的剑,你还小,不必总想着这些事情。”江璃安慰了小川几句,同裴时寂进了阁楼。
方一进入,便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们,其中一个眉目温婉的女子朝江璃招了招手:“阿卿。”
江璃冲她微笑点头致意,又转头去看站在上首一身青衣的男人,他生得一副好容貌,气质淡雅如竹,却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自眉尾下方穿至眼下,生生将那俊美儒雅之气破坏。
江璃对他行了一礼:“大祭司,让你们久等了。”
温渠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无妨,入座吧。”
江璃与裴时寂往特意为二人留的空位落座,那对江璃打招呼的女子便坐在一侧,凑过来道:“阿卿,怎么来的这么晚?”
“身体有些不适,故来得晚了。”
江璃特地放低了声音,却不料温渠朝她看过来:“时卿,你身体不适?可要找古大夫看一看?”
江璃忙摆手:“不必了,现下已好多了。”
身侧的女子捂着嘴笑起来:“大祭司又不是不知阿卿最怕吃药,做什么要拿古大夫来吓唬她况且,阿卿好歹也同大祭司一般是剑骨一脉,恢复能力极强,修养几日便好了。”
“铸剑大典在即,容不得疏漏。”温渠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不容置疑:“鸢落,议事结束后,便由你去将古大夫请来为时卿诊治。”
“不必请了,我已无碍,不会耽搁铸剑大典事宜。大祭司,议事要紧。”
在江璃的再三坚持下,温渠只好放弃请古大夫诊治一事,开始议事。
江璃仔细听着,同时从中寻找关键信息。
小半个时辰后,议事结束,有九人将剑匣呈给温渠,其中便包括鸢落。
江璃这才想起今晨鸢落提醒她拿剑,便上前去与温渠说了此事,温渠宽容地让她回去拿。裴时寂一直跟着江璃,此刻也要一同回去,温渠却开口让他留下,于是便只有江璃一个人回去拿剑。
江璃一面走,一面梳理着脑海中有用的信息。
眠棠村每年都会举行一次铸剑大典,为的是承先人遗志,造出一把可“诛妖邪,斩乾坤”的绝世好剑,可数百年来,他们从未成功的。
传闻神剑唯有剑骨一脉方可铸造,眠棠村凡有婴孩降生,皆要受洗礼,若是天生剑骨者,生来地位便要比旁人高一些,也是所有村民羡慕的对象。
江璃目前知晓的剑骨一脉,有温渠,鸢落,花时卿和叶沉四人。
江璃一路低着头走,直至快到小院,方才看见小院门口坐了一个仪容不整的人,拿一个酒壶,头仰得高高的,“咕噜咕噜”往嘴里倒酒,有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走近了些,看清那人瘸了一只腿,左边的裤管瘪瘪地垂在地上。
那人从乱哄哄的头发中抬起一张尚算清秀的脸,迷迷瞪瞪地道了一句:“阿卿回来了啊。”又拿起酒壶“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酒。
江璃试探性地道了一句:“秦无昭,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阿卿啊,我知晓你不喜我饮酒。”秦无昭转了转浅灰色的眼珠,看起来有些难过:“但也不必和我如此生分,连秦大哥都不愿唤了。”
“秦大哥。”江璃从善如流,蹲下身与秦无昭平视:“你是在等我么?”
秦无昭点点头,酒也不喝了,呆呆地望着天,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阿卿啊,我们剑骨一脉,如今只剩十人了。”
不等江璃接话,他又絮絮叨叨地道:“如今我已成了废人,唯一的价值,便只有铸剑时出一把力喽。阿卿啊,海棠快开了。”
江璃抬眸看了一眼含苞待放的海棠,温声道:“应当再过几日便能全开了。”
“是啊,再过几日便能全开了,阿卿啊,”秦无昭拉着江璃的衣袖,定定地看着她:“等海棠花开了,你可得多看看。”
江璃站起身折了一枝海棠,用灵力催开了递给秦无昭,眉眼弯起:“不必等几日后,现在便能看。”
秦无昭接过盛放的海棠花枝,盯着看了半响,忽然闭上了眼:“无憾了,阿卿啊,我无憾了。”
“无憾?”江璃不明所以,秦无昭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了一下,避而不答:“阿卿啊,你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祭祀用的剑忘记拿了,我回来取。”江璃隐隐觉察些不对:“秦大哥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无昭仍不愿答,冲江璃摆摆手:“阿卿啊,快去取剑,别让大祭司久等了。”
江璃不好勉强,只得进屋去取剑,好在剑匣便放在窗台边的桌案上,一进屋便看得到,江璃抱了剑匣出门,秦无昭已经不在了。
那枝被她催放的海棠花枝静静躺在门边,被风一吹,便有一片花瓣悠悠落在地上。
江璃捡起花枝,回屋找了个花瓶插上,放在了窗边。
回到阁楼时,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唯剩温渠与裴时寂,江璃把剑匣交给温渠,说了几句抱歉的话,便同裴时寂一起出了阁楼。
两人走在青石板路上,江璃开口问:“大祭司留你做什么?”
裴时寂讳莫如深:“方才留下的九人都结了契,我不能说。”
江璃挑眉:“强制的?”
“自愿。”裴时寂摊开手给江璃看自己的手掌,掌心内有三道红色的剑纹:“说正事前,大祭司便给了选择,若选择留下,必须结契,不能将今日之事对外透露半个字。”
秘密近在咫尺,却因取剑耽搁了。
江璃有些遗憾:“若是我没回去取剑,便能知晓你们说了些什么,也好快些离开幻境。”
裴时寂摇头:“你不会知道的,大祭司本就想支开你。”
江璃蹙起眉,步子一顿:“因为我是奉剑人?”
裴时寂指了指掌心的三道剑纹。
江璃:“……”
小帝姬撇了撇嘴,压下心中好奇,换了个话题:“那你知晓该怎么出去了么?”
“过几日我便能出去。”裴时寂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会在我后面一些,能不能出来全靠你自己,我会在幻境外等着你。”
“若是已有人到达神殿取剑,不必等我,先去抢剑。”江璃心心念念着长宁剑,没看到裴时寂无奈的神色。
两人商定好,当夜,江璃与裴时寂偷偷摸摸地上了山,来到梼杌栖身的洞穴。
夜色浓稠,唯有洞穴口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格外明亮,洞内传来梼杌粗重的呼吸声。
裴时寂在两人身上落了一道隐匿气息与身形的结界,两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山洞,一路上,江璃被梼杌收集的各种宝贝晃得眼花缭乱。
山洞正中央,梼杌正趴在一堆闪闪发亮的剑上睡着,庞大的身子一起一伏,背后巨大的的黑色双翼垂在地上。
裴时寂传音给江璃:“梼杌的内丹在它眉间正中,击碎内丹便能要了它的命。”
江璃朝梼杌的眉间看去,果然看到青黑色皮肤下隐隐发着红光,小帝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据我的经验,杀了梼杌,便可破除幻境,不若我们现在便动手。”
“不可。”裴时寂伸手拦住江璃:“它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若是现在杀了梼杌,你我皆会被困在幻境中。”
江璃只好将鞭子收了回去,瞬间没了心思:“它还有什么使命?”
裴时寂淡淡地道出两个字:“祭剑。”
无法杀梼杌,江璃只好在洞中转了一圈,摸清了洞穴构造后,与裴时寂下了山。
铸剑大典很快来临,眠棠村村民一大早便将铸剑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作为剑骨一脉十人中的一个,江璃站在铸剑台上配合铸剑。
铸剑术是这几日裴时寂教她的,只学了皮毛,但此次铸剑无需江璃动手,足够应付。
从日升至月落,剑已初见雏形,长三尺,剑锋冷冽锋利,泛着冷冷寒光。
下方村民已骚动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剑,生怕错过一把绝世好剑的诞生瞬间。此次的剑比之前几年的还要好,一定会成功的。
只剩最后一步,血祭。由身负剑骨之人将血滴入铸剑炉中,与剑合为一体。
江璃一咬牙,横下心拿出匕首朝自己手上划去,刀尖堪堪触到手掌的那一刹那,却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她不能动了。
掌心里渗出一颗血珠,却并未顺着掌中纹路落下,反而稳稳当当地停在刀尖与手掌相触的地方。
江璃心中忽然升腾起不妙的预感。
不只是她,一个巨大的青色法阵自铸剑台下方的地上浮起来,将下方村民也定在了原地。
身侧传来一道温淡的声音,是温渠。
“诸位,莫要惊慌。”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犹如春风拂面,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此为禁锢法阵,稍后便会解除。”
“眠棠村受梼杌惊扰已久,村民终日惶惶,我身为大祭司,亦是身负剑骨之人,杀梼杌,义不容辞。数百年间,先祖一直在寻求铸出神剑方法,我偶观先祖手记,得一法。”
春日的晚风温柔地拂过江璃的面颊,也将温渠斩钉截铁的四个字送至耳畔——以身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