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龙》吴若离

31、第 31 章

　　尚佑虞动作很快，没到中午饭点就画好了两张，拿过来交给大伯，让他选。
　　谈芝莘也在，悄悄拉了一下他的手。
　　小虞确实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并不认识大奶奶，只看了那张合照，就将大奶奶画得很传神，不单是五官轮廓，还有那神韵，真的是十成十的像。大奶奶为人极好，见人三分笑，像中的她，笑中有慈有爱，比之前那糊照片好了几百倍。
　　两张画像都极好，大伯原先愁的是怕画不好，现在愁的是哪张更好。
　　他觉得都好，不好决断，干脆喊了大家一起过来选。
　　“不要上手摸，你们都看看哪张更好。”
　　等敲定了照片，大伯郑重道了谢才拿去装镜框，到了照相馆，想了想，干脆两张都装好。

　　大奶奶一共生了三子，儿子们又生了两个孙女三个孙子。谈芝蓉和谈芝英两个是最晚赶回来的。
　　她们俩一直到道场第二天才匆匆赶回来。
　　一直陪着谈芝莘的尚佑虞，觉出一点不对劲了。自从这两位堂姐妹回来，谈芝芗就跟老母鸡似的，守着他家芝芝，老是抢他位置。
　　比如从开始做法事，他们就都留在这边吃大锅饭，吃饭用的是红白喜事公用的桌凳，一条长凳只能坐两人。他去给芝芝盛饭，回来就发现她身边的位置被大姨子占了，还不客气地把碗递给他，说：“帮我也盛一碗。”
　　大姨子这么反常，倒推一下就知道，是那两个不简单。
　　果然，当天晚上，那个叫谈芝蓉的就挤到他们这一桌来，大声问谈芝莘：“谈芝莘，听说你男朋友是个画遗像的，赚得到吃饭钱吗，会饿死去吧。现在别个家里死了人，不都是用照片了哦，你还是劝他早点改行吧。我跟你说，到工地上去做小工，做得三四百块钱一天，月薪也有一万咧，够你们吃喝了。”
　　隔壁桌坐着的谈芝英也端着碗过来，站在谈芝蓉后面，似笑非笑地说：“谈芝莘，我姐是为你们好咧，你听进去了没？”
　　谈芝芗还没开火，谈芝莘居然放下筷子，抬头先回怼了：“我男朋友有自己的事业，不用你们操心。他也不是做这个工作，今天只是帮个忙而已，如果你们有需要，都是一家的姐妹，再帮着画一下也行。”
　　不管是哪个行业，只要是努力工作，好好生活，都值得尊重。
　　谈芝蓉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阴阳怪气的。谈芝莘知道谈芝蓉在意大奶奶对她和芗芗好，记恨了二十年。从前谈芝蓉挤兑的是她，她不会往心里去，可凭什么小虞帮了忙还要受她奚落！
　　她话里夹着刺，谈芝蓉立刻就拍了筷子，说：“你会不会说话，怎么咒人呢！”
　　软包子一下这么犀利，谈芝芗心里高兴得要死，不客气地回敬她：“不是你在这说死啊死的吗？我们还以为你不忌讳呢。对了，姐夫呢？”
　　谈芝蓉的男人一直是她骄傲的资本，镇政府上班，那可是干部呢！
　　不过干部归干部，离这又不远，老婆的奶奶过世，于情于理下班时间也该露一面。
　　谈芝蓉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扯扯嘴，说：“政府工作多，他请不到假。”
　　谈芝英跟着附和：“是啊，姐夫哪有你们那么闲。”
　　尚佑虞突然往桌上拍了一巴掌，然后手指飞快一弹，说：“哇，苍蝇，嗡嗡嗡真讨嫌，还好拍死了。”
　　四姐妹一齐看向他，他淡定地掏了包纸巾出来，抽出一张擦手，皱着眉头说：“擦都擦不干净，芝芝，我去洗洗手，帮我看着位置哈。”
　　这边声音不小，谈锋几兄弟那一桌也听到了动静，五叔谈鹏准备起身教训。他是谈芝蓉两姐妹的父亲，对自家这对女儿受前妻影响的尖酸性子太了解不过。
　　谈锋有八分确定尚佑虞就是背后那人，但还想着做最后的确认，就按下谈鹏，说：“孩子们的事，让她们自己处理就是了，你过去干涉，等下闹大了，让人笑话。”
　　谈鹏被劝住，谈锋比他还在意那桌情形。可惜虽然现在还不算白事高峰，近亲和帮忙的人，还有做法事的人，凑起来，每顿也有五六桌人。这儿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是难得凑一起了，就家长里短、天高地远的什么事都能拿出来扯一扯。
　　谈锋这边是主桌，和年轻人坐的那一桌离得有点远，夹杂着这些闲聊声，完全听不清。
　　他只看到尚佑虞拍桌子起身，慌得手里的筷子一抖，掉了下去，谈芝蓉她们的反应还没他大。
　　他看到尚佑虞朝他这方向走，赶紧低下头，弯腰去捡筷子。
　　还好，还好，那混蛋只是从他身边擦过，去了后院。

　　谈芝莘劝着他留在家休息，尚佑虞没有听从，每天背着她的双肩包，再罩上那白色丧服，好似只高大的乌龟直立行走。
　　他路过玻璃门时，侧身照了一下自己，还特意追着她问：“像不像忍者神龟？我要找跟棍子当武（）士刀绑着。”
　　谈芝莘哭笑不得，说：“你把包拿下来，放奶奶那吧，她会帮忙看着的。”奶奶虽然不用戴孝，但白天都会在这边守着，虔诚地陪老嫂子最后一程。大伯母安排了她和其他年纪大点的亲戚，坐在道场旁边的桌椅那，既能守着，也不会太累。
　　姑奶奶家能走得开的人都回来了，就安排住在了她们家。两家人加起来十几个，轮流戴孝和休息，出出进进时间不统一，不好锁大门。背包里装着好几万块钱，放家里确实不太安全。
　　尚佑虞不同意，对他来说，背包里要紧的东西是润喉糖、水、苹果，还有藿香正气丸。每一小段结束能休息了，他就掏出水让她喝，含颗润喉糖。这天气，虽然借来了几台大风扇对着吹，但外面罩着那不怎么透气的丧服，还是热得里面衣服湿透。
　　大节的休息时间就洗个苹果给她吃。
　　大姨子盯着他，他就分一个给她。
　　大姨子帮他刷了句好评：不错，想得周到。
　　买润喉糖是很明智的举动，奶奶都忍不住夸了他，悲伤、炎热，还有亲戚们来来回回的缅怀和互相安慰，嗓子都是过度负荷。
　　他买了八盒，背包里留了两盒，剩下六盒，奶奶和伯母拿着给亲戚们分了些。那四个西瓜，也早就分着吃掉了。
　　回来第三天，尚佑虞把背包临时托给奶奶照看一下，再三叮嘱谈芝莘要记得勤喝水。
　　他带着车钥匙和手机，说自己要出去一会。
　　谈芝莘松了口气，说：“这两天辛苦了，你去放松放松，现在孝子多，我们也不用时时待在这的。你不用急着赶回来，就是这里车道窄，你开车慢点，专心点，好不好？”
　　“嗯，我知道了，你记得多喝水，休息。”
　　“好。”

　　尚佑虞应得好，但实际没去多久，还拖了一车的西瓜回来。
　　真的是一车，后备箱塞了好几箱，副驾驶和后座也堆了很多箱。
　　他把车一停到大爷爷这边门外，就喊站在那抽烟的谈青松：“哥，过来帮忙卸一下。”
　　一箱西瓜有四个，全卸下来一起有几百斤。
　　前面的开着空调保鲜，后备箱里怕捂坏了，他还问卖水果的人要了个大泡沫箱子，批了一箱子冰淇淋当冰块用。
　　镇上到她们家也就几分钟车程，回来不仅西瓜没坏，冰淇淋都还好，赶紧吆喝大家分着吃了。来闲坐的邻居都一人分了个，分完还有剩的，有人干脆拿了带回去给娃娃吃。
　　西瓜一次切上六七个，大伙一块吃了个痛快。
　　谈青松追着问他花了多少钱，他们是主家，这些招待按理应该他们来想周到的。
　　尚佑虞摆摆手，说：“芝芝说过，大奶奶和你们都很疼她，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别的我也帮不上忙，跑个后勤也好。”
　　谈芝莘看他搬来搬去一头汗，又心疼又高兴，拿纸巾出来帮他擦一擦。
　　尚佑虞配合地身体前倾，美滋滋地受了她的关心。
　　这一幕，落在谈芝蓉眼里，刺眼得很，这是我奶奶过世，这两人做什么秀，抢什么风头。
　　她拿了手机，绕到后院，拨了她男人电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都周末了，怎么还不能休！唉，算了算了，你跟妈说一声，我去接豆豆过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是她妈，我还能不疼她？俊俊身体不好，这边热得要死，等你过来时再带他。”

　　豆豆是个很乖的女孩，穿着条不合身形的裙子，宽大的版型和过大的尺码，显得她更瘦小。
　　谈芝蓉把她领进门，就没再管。
　　谈芝莘和尚佑虞正休息，刚喊了声豆豆，豆豆就乖乖巧巧地走过来喊莘莘姨。
　　尚佑虞立刻就逗她：“喊姨父。”
　　豆豆乖得很，老老实实喊了。
　　尚佑虞高兴，立刻从双肩包里抽了一叠票子出来，折了两下，塞进豆豆的裙子口袋里，撑得口袋咧开了大嘴。
　　“豆豆是乖孩子，拿去买糖吃。”
　　这钱当然是进了谈芝蓉的口袋，不过豆豆知道，这个姨父和莘莘姨一样，都是好人。
　　大人们都很忙，这个姨父好像闲一点，她就经常跟着他。
　　西瓜和冰淇淋受欢迎，尚佑虞就开启了后勤之路，反正现在孝子贤孙够多了。
　　他时不时去镇上拖一车东西回来，谈芝莘对他的行为表示赞同。本来她想多出点奠仪，但因为不能越过谈芝蓉她们，就只上了三千。现在以这样的方式补上一点心意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