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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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王城上空阴云密布，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连日的阴雨，王城内已经积水甚多，地势低矮的都逐渐迁移到了地势高的地方，有的民户家中雨水都漫过了床铺。道路上的积水也没过了膝盖。
城中的积水给女巫的处决带来了不便，最终处决女巫的地点改在了祭祀的高塔上。王城的大巫师们觉得这个地方再好不过，更何况处决女巫本就是祭祀上天，平息上天的怒火。
在阴雨绵绵之中，王城的居民仰望着高塔上跪着的白衣女巫，前些日子，这个女巫还在替他们向上天占卜血月的启示，而现在，他们都在等着用她的血，平息上天的怒火。
他们再看这女巫，觉得此人可憎到了极点。长相平平，居然能诱惑得了大王在众巫祝中看重她，破格立她为大巫师，还能诱惑得了二王子对她百依百顺，甚至为她盗取兵符。更可气的是，这个女巫是高山马族人，还带着高山马族人占了王城，搜查王城居民的家，还逼死了他们的平安侯，可见这女巫妖力高深，着实该死。
阿萨跪在高塔上，身上紧紧绑着麻绳，天上的雨像针一般刺在她的身上。未曾想过这样阴暗的场景将是她一生的末尾，她想起昨日小竹楼里遍布的鲜花，五颜六色的，是多么迷人的场景啊。初见那么多花，她还觉得厌烦，现在想来，却是她深深思念的绚烂。
她边上站着的大巫师虚平静无波，大巫师天羽却有些魂不守舍，她皱着眉，似乎很不悦。王在不远处看着她，也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现在想来，她常常看到王这样思索着的样子。大王子也在他身边站着，二王子，是了，他已经被禁足了。
她仰头望着落下雨针的天空，血腥的感觉扑面而来，昨夜，对于来王城的高山马族人恐怕是一场浩劫，包括她的舅舅，但此时此刻的她，异常平静。
时辰已到，大巫师虚亲自设坛。点香之后，一缕一缕香的烟雾缓缓上升到天空，而此时的雨陡然下大了，大雨熄灭了供香。大巫师虚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他有些担忧地望着迷茫辽阔的天空，大雨也打在他的脸上。
这时，王催促仆从过来询问，大巫师虚才回过神来，让仆从在供桌上打着伞，而他重新点了供香，供香的香雾终于缭绕起来，朝着迷蒙的天空上冉冉升起。
刽子手已经准备就绪，大巫师虚从一把木签中抽了一根，折断，放在供桌上。
阿萨望着抬起刀的刽子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鲜血溅在柱子上。
刽子手的胸口插着一支利剑，仰面倒在地上。
高塔下，二王子骑着黑色的骏马，头戴斗笠，手握着弓。他的身后全是黑压压的王城军。大水已经上涨到马的肚子，军队的马在大水中不安地甩动着浸湿的尾巴。
“你这个逆子！我给你军权是要你用它来违抗我的吗？”王怒，他在高塔边上俯视着他的儿子，大雨打在他的头上。
“父王，你已经夺走了我的生母，还要夺走我心爱的女人吗？”二王子心痛地仰面质问，一双俊眼中满是仇恨。
王楞在雨中，他的那双眉紧紧皱着，似乎是永远解不开的结。
“哈哈哈，君也罢，民也罢，父也罢，子也罢”高高的塔上传来带着空旷悠远曲调的歌谣，身白衣的巫师阿萨站了起来，她的衣发尽湿，湿漉漉地搭在身上，手臂仍然被麻绳缚着，面带空了的笑容，继续唱道：
“恩也罢，怨也罢；
爱也罢，恨也罢
巫非天生兮凡人耳
月红日缺兮不可解”
众人听她那样唱来，以为巫女已经疯魔，二王子更是焦急得挥鞭前行，顺着楼梯爬上高塔。阿萨依旧继续唱着那若有若无的曲调：
“可怜我北地兮孤英魂
葬王城兮无一归
万民愚昧兮王心盲
兄弟亲弭兮恨无常
天地有道兮人无佑
大水茫茫兮万事休”
阿萨还要继续唱下去，二王子抱住她，痛哭起来。
大巫师虚听到她的歌曲脸色苍白，浑身不自觉地发抖，手中的龟甲落在地上也浑然不知。他赶紧走到高塔边上，远眺着着白茫茫一片的天边。
王见到二王子，愤怒更甚，抽到一支剑也不去剑鞘，直接抽打在二王子身上。二王子只是紧紧抱着阿萨，护着她，任凭自己被抽打。
“王！王，不好了！”大巫师虚惊惶地大叫。
“怎么回事？”
“王，你看天边，那是什么？”大巫师虚指着天边那一股越来越近的云雾般的白色。
顺着大巫师虚指的方向，王、巫师天羽和大王子也往天边望去，只见那白色开始如云一般，越来越近，渐渐上升到空中，似乎带着一团白色的泡沫一般，直到那白色的云雾近了，大家才看清。
“是大水！”
“大洪水！”
“救命！啊”
高塔上的王、大王子等人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想往塔下跑，可跑到半路又折上来，反倒是堵住了高塔的门，因为塔下的百姓和士兵已经发现了水位在不断上涨，他们都一窝蜂想涌上来，登上王城最高的塔上。
塔的门在被剧烈地撞击着。
“阿萨，你怎么了？阿萨？你不要这样！”二王子抱着阿萨，心痛不已。
阿萨依旧唱着那首曲子：
“天地有道兮人无佑
大水茫茫兮万事休”
大巫师虚望着茫茫的洪水，又回身看着阿萨，心里生出无限悲凉：“我才是王城功力最深的巫，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发现……”
天羽的脸上也全是泪水，她辛辛苦苦攒钱买的宅院，还没有好好住过。
大洪水像巨龙一样扑过来，很快便淹没了王城高高低低的房屋，只能看得到黛色的房顶。高塔这边，越来越多的臣民爬向这座高塔，高塔上的门被群众多次剧烈地撞击后，终于惨败地倒在地上。
群众一拥而上，王被挤到塔楼的边缘上，他王的威仪在众臣民求生的欲望下已经荡然无存。他愤怒着大喊大叫，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各人都只顾着各人自己的生命。
高塔被如老鼠一般的人群密密麻麻攀爬，它早已承受不了这种重负，生生从中间裂开，上半个塔倒下，倒垂在水中。连着最上面的一众人都摔倒在洪水之中。
洪水已经没过了房顶，再也看不到黛色的瓦砾，
水面上漂浮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人的，有猪的，有女人，有男人，有老人，有小孩……那些刚才还在奋力挣扎的人，此刻都已然没有了生机。
二王子一只手抱着一根浮木，另外一只手紧紧搂着阿萨，阿萨在不停地咳嗽，水从她的嘴里咳了出来。
二王子望着茫茫的大水，还有水面上的尸体，心里悲痛不已，不断地大声喊：“父王！王兄！”
但茫茫的大水，没有人回应他。
“阿萨，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刚才大家都还好好的，一瞬间，整个王城都变成这样了？”二王子无助地哭道。
阿萨还在剧烈的咳嗽中，刚才在水里溺太久了。
“难道真的是你吗？你是巫女，是你召来的厄运吗？”二王子痛恨地质问。
阿萨望着白茫茫的一片，无力地笑了笑：“傻瓜，我若是真有能力召来这厄运，我还会在这里吗？早飞上天了。”
“那为什么会这样，阿萨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二王子痛哭。
“厄运是注定的，只是我们都太关注我们小小的世界了，我们都在想着权力、斗争、情爱、仇恨，而忘记了我们在什么样的天地中生活。忘记了与天地连接。”
“阿萨，我们会怎么样？”
“我们也会成为大水上的浮尸。.”
“不，我不要，我要你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二王子紧紧搂着她。
昔日的王城已经变成了大海，连城郊的山峦都只冒出几根绿枝条的山顶。这场大洪水，终于终结了整个王城，终结了所有人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