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拼凑》夜下浊酒

6、线索

　　一开始，越鸣生忽然被人一撞，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本就有一股闷火，这下又是谁不知死活，硬撞枪口上，他本想大骂一声，但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当场腿脚发软。

　　越鸣生的双目，平时给人的感觉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而此刻他的眼睛是受千里之外的寒冻也不及眼前这一幕，瞬间他的眼睛充斥着红色的液体，全身上下都被眼前的人溅了一身红。

　　而那人却仅剩头颅与地板碰撞“啪嚓”两声之后，缓缓的滚到他的脚跟，静静地躺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紧闭着双眸，不动了……

　　瘫在椅子上熟睡的越鸣生一直在挣扎，许医生感觉不对劲，赶紧叫唤他的名字，但梦中的人，因入梦太深，没有任何反应，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许医生赶紧提一瓢冷水，泼向他脸。

　　而梦里越鸣生忽然全身颤抖，越发的觉得冷，他用双手裹着缩着僵持的身体，又拍打着麻木的双腿，无力跪在地上，双目环顾四周，像是想找寻一丝的安慰，或是那个人的气息，他想说话，但喉咙犹如被人掐住，怎么都叫不出声，乌云密布天空，不下片刻便下起了大雨，齐刷刷的拍打在那人脸上。

　　越鸣生撩起全身湿透并渲染着血迹斑斑的衣角，为跟前的头颅挡雨，此刻的他像是没有意识的壳，失魂落魄对头颅道：“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去国外了，也不离开你了，哥哥跟你回家好不好？你说什么哥哥都听你的，你叫几次哥哥都可以，我一定每次～每次都回应你好不好？”

　　越鸣生越说越激动，越来越哽咽：“你想去哪都行，你想跟邻居姐姐玩，就跟邻居姐姐玩，你想识字我就教你识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别跟哥哥玩游戏了，好不好？好不好？”

　　此刻的越鸣生已经完全爆发，泣不成声，他好像疯了，自言自语：“对！对！我先帮你找身体，好不好吗？”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到处的找寻，：“你放心，我一定能帮你找到，一定的，一定的，不对！不对！我们不找了，不找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别跟哥哥玩捉迷藏了，好不好？”

　　霎时，始终得不到回应，他的情绪还是失控了，声嘶力竭：“啊啊啊～小梓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你回答哥哥好不好？”届时他怕手一松，连怀里的头颅也消失不见了，一直不愿放手紧紧抱着，拼命呼唤道。

　　在场的众人像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渐渐恢复意识，他们看到这一幕，突然就沉默了，刚才的蚂蚁砸锅，到处乱窜的现象，与现在一片安静成鲜明对比，有的还因为他撕心裂肺哭喊，而不忍心劝说他：“先生，请节哀顺变，逝者已去，放手吧。”但众人都被他不留情面的叫“滚”。

　　“滚开！滚开！！都给我滚开！！”　越鸣生连连叫喊着，手一直向空气抓狂。

　　许医生见状，连泼水都不见效，看来是掐太深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人还没醒过来，就要出事了，：“越鸣生！你醒醒！”许医生一边叫一边用力摇晃他的身体，再不行只能一巴掌下去，“醒醒！越鸣生！那是假的！假的！！”

　　这一句对他总算起了作用，越鸣生缺氧般的猛吸一口气，瞬间睁开红透的双目，须臾，意识也总算清醒过来，这回许医生总算松口气了，刚才真是被他吓得不轻。

　　此时此刻越鸣生的眼睛，已经被红血丝覆盖，人也像是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

　　许医生：“越鸣生，越鸣生？”

　　静待片刻，越鸣生忽然缓慢道：“许医生，你有过那种无力感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发生所有事情，而你却无能无力，手脚慢慢失去温度，连呼吸都感觉冰冷，思维慢慢麻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喉咙震动却发不出声音，眼睛像是得了色盲症，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你找不到方向，感觉孤立无援，被所有人抛弃。”

　　“但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愿意相信眼下发生的这一切，你一直在拼命的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抛弃你的人了，怎么都找不到，可是那个人明明就在你的跟前啊。”越鸣生梗咽到说不出话，低着头，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你知道吗？他为了救我……他只能……只能…，他的眼睛闭着的，身躯也…，你想叫醒他，但怎么都叫不醒…”

　　许医生赶紧拍拍他的肩打断，并安慰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此刻越鸣生如同找到依靠般，痛苦不已靠在许医生怀里放声大哭。

　　良久，越鸣生情绪才缓回来，许医生给他倒杯水，递给他，关心问道：“好些没？”

　　“嗯，好多了…，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

　　越鸣生苦笑，有气无力：“原来一小时也能这么漫长，我还以为都一天了。”

　　许医生看他心不在焉，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你下回还能不能承受的住，再次催眠？”

　　“为什么？”

　　“是这样，经过第二次的催眠，你在过程中提到了手机，以及游戏类的词，所以我猜可能这个也是解除梦境的一个突破口，但我担心，后面会比这次需要你面对还有更残忍的画面。”

　　许医生认真看向越鸣生，再次柔声道：“经过这次的催眠呢，我是真的领教到了，差点没能把你救回来。”

　　“呵～抱歉啊许医生，让你担心了。”

　　越鸣生若有所思，认真分析：“还有比这次更让人绝望的事吗？如果有…如果下回能找到关键点，我还是有必要一试，毕竟都治疗那么长时间了，而且这道题，如果始终解不开，我也没办法走出来，也无法原谅自己。”

　　越鸣生停顿片刻，手心捧着低垂的脸，使劲揉搓，似乎想让自己更清醒：“他对我来说，是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了，何况咱们都努力这么久了，咱俩可不能功亏一篑。”

　　许医生笑笑：“果然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有旦儿、仗义、敢尝试。那我作为医生也不能拖你后腿，下回我得做足准备了，免得又跟这次一样，毕竟我们做医生的，也会遇到对患者措手无策的时候。”

　　越鸣生眉开眼笑。

　　越鸣生这一天也挺不好受，毕竟经过那么可怖的场面，现在人都还有余震，他不知道那个催眠，有掺和几分真假在里面，因为对于二十年前的事，他基本上都忘了，而且就连那天那人死在他面前一样，他是怎么死的，最后又是怎么离开机场，都已经不记得。

　　他只隐约知道，那天他哭着哭着，就昏厥了，醒来自己就在医院的病床上，所有人都说，那人死了，他也就信了，之后他也不敢去墓地看过他，半年之后，就出国了。

　　而且不知为何，好像曾经发生的那些事，给他的一种感觉，像是有始无终似的，而怎么个始法？怎么个终法？却又完全没了印象，就像某个阶段记忆被人抽走般。

　　而当用心的去想、去回忆、去找寻，又好像还留有许些余温，可是吧，当真正去撬开，又发现空空如也，真是奇了怪哉。

　　回到家里，越鸣生就马不停蹄的翻开三个月前，刚整理出来的笔记本，他总觉得“解刨模拟人游戏”甚是熟悉，如果说是因为二十年前玩过一阵子，那应该有点印象才对，但这个熟悉感，并非是当年所留下的记忆，而是近期所引起。

　　他急急忙忙打开笔记本，在记忆里所看到游戏的信息，越鸣生觉得自己没什么真本事，但凭过目不忘这事，他还是有点本事的，不过也仅限与文字游戏。

　　他把游戏等级一到十排列整理好，记在本子上，然后在每个等级的名称后面备注大致对应的文字，比如：

　　第一级“同意”：同意什么，为什么同意？
　　第二级“贡献”：贡献哪些，怎么贡献？
　　第三级“兑换”：拿什么兑换？积分？
　　第四级“付出”：付出什么，时间？
　　第五级“索取”：索取什么？怎么索取？
　　第六级“实现”：为什么要实现？
　　第七级“痛苦”：痛苦？指什么？
　　第八级“挣扎”：谁挣扎？
　　第九级“代价”：什么是代价？
　　第十级“结束”：生命？

　　越鸣生把这些等级都记在本子之后，就一直反复斟酌这些字眼了，他总觉得这些等级肯定没那么简单，而且也觉得这些字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越鸣生反复推敲，可还是没有找到关键点，可能是时间过长，又或是今日的治疗使他疲惫，他有些累了，本想着，要不先放在一边吧，然而就在这一刻，有一个声音忽然回荡在耳边：“现在我的等级就叫“索取”，是不是很有意思？”

　　越鸣生瞬间直挺腰背，甚是激动：“没错！”李主任在不久前，还提到过这个游戏，还说他的等级已经是“索取”的阶段。”越鸣生有点懊恼又有点开心，虽然对于这些字，总算有了一点了解，只是令他理解不了的事，这些话还是李主任几天前才告诉他的，这么快就要被忘记了，也不知为何，自己的记忆会减退这么快。

　　越鸣生明白就算在记忆这一块钻牛角尖到天明，也不见得能悟出个所以然，便赶忙从床上拿起手机，搜“解刨模拟人游戏，”但令他诧异的事，为什么搜索变成空白的页面，而且无论反复几次，结果都一样。

　　他想不通，也不想就这么算了，又继续用笔记本电脑，结果还是一样，这就让他更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家里的网络一切正常，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好比世上并没有“解刨模拟人游戏”这个游戏的存在。

　　看来，想要解开游戏这个迷题，也就只有一个办法……

　　他把记事本合起，随即关电脑，又与医院那边请假，明天他必须回曾经的南城老家一趟，取回手机，探个究竟。

　　竖日天还没亮，越鸣生就已经准备出发，路上天空有些黯然，还飘着蒙蒙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一路霓虹缤纷，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群纷扰，但车里的越鸣生却无比心平气和，甚至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一点期待，“雨可以下久一点，再久一点。”

　　自从越鸣生的父母去世，再到身边傻子死去，半年后，他为了不再想起那些伤心事儿，便把那个家托付与二叔，就毅然决然的出国了，至今十年过去了，他也没再回过那里，甚至这两年回国，也是直奔单位。

　　而这次为了尽快弄清这些事儿，他不得不再次踏上回家的路，他本来是想让他叔帮他找出来，然后寄到他那，但想着他叔，也是年过半百的年纪，而且对于寄包裹的这种事，不见得就能了解，并且那个手机还有没有保留至令，都尚未可知，因此，想来想去，不如自己主动去取来的快，因此才会选择大老远的跑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