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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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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遮挡住了黄旭熙朝你走去的步伐,落下的石块碎裂迸溅,扬起了满天的尘土,接二连三的石头被投落,城墙被砸碎,同一时间北蛮人战鼓声雷雷,冲锋号响起盘旋于整个都城上空,北蛮人骑兵遭受重创,已经不想再耗下去,而是直接开始了硬攻。
战况突然逼紧,黄旭熙立刻指挥人进行反击。
“阿鸳!!”他叫了你两声,没有回应。
刚刚那巨石落地的声音震得你一阵耳鸣,忽然混乱的现场更是让你什么都听不见,但你看到有人被飞溅出来的石块压住了动不了,你试着推了一下发现无法推动,于是想找人来帮忙,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身坚硬的盔甲。
盔甲冰冷,那人握住你的手却滚烫。
你先是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他以后着急道:“你拽我干什么呀?先救人啊,他的腿……”
“阿鸳,他已经死了。”
你忽然僵在原地,不可能啊,刚刚明明还活着的,你挣开黄旭熙的手跑回去查探他的气息,确实是已经没有呼吸了,你突然一下就红了眼眶,这个小士兵吃饭之前还在和她聊天说话,只是这样快的一瞬间,说没就没了。
黄旭熙走上前重新拉住你,把你从地上拉起来,看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阿鸳,这里太乱了,一会儿北蛮人就要攻进来了,战场不是玩笑,你听话,撤到后方去好吗?”
你这才抬起头来,盯着黄旭熙握住你手腕的手,冷冷道:“放手。”
“阿鸳……”黄旭熙几乎是在求你。
此刻已经夜深,城墙上风大得很,战旗猎猎,火光冲天,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将军还是叫我临安吧。”
“没有别的事的话,还请将军放手。”你又说了一遍,“让旁人看到不好。”
黄旭熙低头一扫城外,北蛮军队越来越近,他顾不上一颗被你三言两语浇的冰凉的心,焦急道:“李鸳!你这样我就只能找人强制把你带到后方去了!”
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委屈就这样被他彻底戳破,眼泪毫无遮拦的就流了下来,你双眼通红,用力扒开他的手,他却握得死紧,你挣不脱就伸手推他,推也推不开,你就开始边哭边打他的肩膀。
黄旭熙先是任你用力打了几下,后来又怕盔甲弄伤你,便用一只手强硬的将你固定在怀里。无力感和挫败感突如其来的涌上心头,所有的恨和怨在这个怀抱中无限放大膨胀后开始消融。
你哭着说道:“为什么?黄旭熙,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固执的把我从你身边推开?为什么你可以丝毫不顾我的感受,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黄旭熙,你可真是个好将军啊?将军可以为天下人生更可以为天下人死,心中装的了家国天下,江河湖海,万千百姓,偏偏只是装不下一个我罢了!”
“那我呢?我心忧天下忧错了吗?我救治百姓救错了吗?凭什么你可以我却不可以?我去潼关你不让我去,我要在前线救人你不让我救,你把这当□□吗?这不是,爱是两个人并肩作战,爱是两个人坦诚相待,而不是你自以为是的为我好!你却连休书都……唔!”
他用一个吻打断了你的哭诉,你从震惊到开始挣扎,可他半点不给你反抗的余地,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到大肆攻掠,黄旭熙觉得自己嘴笨,说再多也只会惹你生气,于是只好不说话,换一个方式,把他的苦和涩,爱与念通通揉碎了融进这一个在狼烟四起中突如其来的吻里面。
烽火满江山,与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装得下的,阿鸳......我满心满意的,不过一个你罢了。”黄旭熙松开你,抬手擦掉了你满脸的泪,“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至此,所有的遗憾和苦难都化作了穿堂的风,头也不回的消逝在了滚滚岁月洪流中。
“那你还要赶我走吗?”你问他。
“不走了,”黄旭熙拨开你缭乱的头发,“阿鸳,你能回来,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想留下就留下吧,我杀北蛮,你救漠桑,像你说的一样,我们并肩作战,好吗?”
你点点头,黄旭熙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塞给你:“但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一会儿我可能顾不上你,尽量和锟哥待在一起,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会的。”
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北蛮人开始攻城门了。
你看着黄旭熙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朝着他喊道:“麒麟祥瑞,将军征战沙场,愿你每一次出征,都能平安归来。”
黄旭熙没有回头,但你知道,他肯定是笑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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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旭熙下去的时候碰上了匆匆赶来的金廷祐。
两人照面几乎没有个缓冲,金廷祐就着急忙慌说道:“旭熙,出事了,南疆山匪不知道怎么摸到了我们后方去,围了我们其中一个物资运输点,劫了我们运往百姓居住点的物资,我爹这会儿正带着人赶过去,他带过去的那点人哪够山匪打的,我得赶紧过去。”
黄旭熙一拍脑门,忙着为北蛮子焦头烂额,却忘了还有泸川这一帮乱臣贼子了,赵彻这混蛋玩意儿真他娘的该拉出来千刀万剐。
“你去吧,这边有我呢,对了,把薛如和七营八营的人带走,这边有尘钊跟我就行了。”
金廷祐匆忙点头就跑了,万瑜还在那边帮着安抚百姓呢,要是正面碰上山匪了……金廷祐不敢往下想,只能脚下加快速度往那边去。
一些需要避难的老弱妇孺大都在山上住下了,这边山上有个非常隐蔽的山洞,里面又宽又大,要进去得通过一段非常狭窄的山间缝隙,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万瑜下山清点物资,回去的时候遇上了另一波南疆山匪,看着面前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人,她不自然的退后了半步,想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人,结果没走两步就被围了。
万瑜尽量保持镇定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们的王——赵彻答应给我们的东西没给到手,当然亲自来取喽。”领头那人轻蔑的笑道。
“你们可知道现在大敌当前?不帮着驱除外敌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来祸害国人,这漠桑难道不是你们的国家吗?不是你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吗?”
“这位姐姐,跟土匪讲道理,可真有你的。”那人轻笑一声,对手下招手道,“看她样子是个有钱的,先绑上再说。”
那手下走上前两步,还没把绳子抖搂清楚了,就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头打中了手,疼得直叫唤。
“贾翼,绑我的媳妇儿,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金廷祐手里掂着几颗石子,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刚刚一路赶来的时候怕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直到远远的看到了万瑜还好好的站在那儿,才算松了口气。
“金廷祐?”贾翼皱了皱眉。
当初把黄旭熙困在不归山,金廷祐来救他的时候去堵他们的,就是贾翼这一支队伍的人,被火大的金廷祐狠狠收拾了一顿,眼下再遇上,倒是新仇旧恨凑一锅了。
“抱歉夫人,我来晚了。”金廷祐微笑道,朝着万瑜走了过去。
万瑜看到他来了,一颗无措又七上八下的心也算得了归属,便想着赶紧到他身边去,在刚一转身的时候就看到身边寒光一闪,她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要躲开,却在一瞬间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刀锋破开金廷祐的衣袖划伤了他的小臂,金廷祐提起腿就是狠狠一踹,把贾翼踹出几米去撞在了一棵大树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边本就剑拔弩张的氛围一瞬间被点燃,二话不说打了起来。
金廷祐把万瑜抱上马,对她说道:“阿瑜,你先去安抚好百姓,不要让他们到处乱跑,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万瑜一扯缰绳,马头调转,她没有说多余的话,只道:“我先去便是,你可一定要来!”
“一定。”
万瑜驾马离去,金廷祐长剑出鞘,他打算速战速决,先把眼前这一波迅速解决了,因为他总觉得,这些南疆山匪人数远不止这么一点,等他们汇集之后围山了的话,又会造成当时不归山的局面,而这山上的满城百姓,不会打不会杀,有的连跑起来都是问题,根本避无可避,如果被当了人质,那对于和北蛮人对线的黄旭熙来说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掣肘。
而这担心很快就要成真,源源不断赶到的山匪的很快向着百姓藏匿点逼近,让金廷祐感到震惊的是,这几乎都已经谈不上是山匪了,根本就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泸川知府野心不小,大有要趁乱自立门户的意思。
整整六天的时间,漠桑都城可谓是前院后院都着了火,几乎不分白天黑夜的在打,而转眼,已经到了除夕之夜。
重元六十五年末,即将要迎来重元六十六年的伊始,也不知道这满城的肃杀,还能不能允许人们翻开新一年的篇章。
这场被惠能大师提起的蔓延各国的灾难,最终能不能被化解,都是未知数。
黄旭熙带领着漠桑士兵整整和北蛮人硬扛了六天,才把破败的城门再次合上,城内城外遍地尸骨。他坐在一辆破板车上面无表情地缠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面前跪着一排被俘虏来的北蛮人。
北蛮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些什么,叽里呱啦好像是他们自己的民族语言,黄旭熙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道:“说些什么鸟语,听也听不懂。”
那些北蛮人听了,怒极:“卑贱的中原人,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狼王将要踏平你们的房屋田地,统领整个中原大地,而你竟然还敢口出狂言侮辱我们!”
“哈……”黄旭熙轻笑了一声,“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么,你现在正跪在你口中卑贱的中原人面前呢,打了这么些天了,你们那个什么狼王,那达尔,连城门都没进得来,统领中原?他能行吗他?”
“你们中原人坐拥这么丰富的地产物资,那么多国家在中原大地,整日里也只知道你争我抢,还不是一样拆山河割五岳,到处动荡难安,没有信仰的人只会是一盘散沙,与其被你们这样浪费着,倒不如交与我们统领!”
黄旭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尽管他身上早就被血污覆盖,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他站起来,冷冷盯着面前这一排人,开口道:“自古以来,你们北蛮与我们中原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中原物资丰厚,你们北蛮畜牧发达,每一年,我们都会进行物资交换,友好往来,相处甚欢。”
“而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往哪儿搁都好使,你们的贪婪和凶残,在一次次交往过程中原形毕露,索要一次比一次多,只要达不到你们的要求就在我漠桑边境处□□烧,我们才不得不建起了边境防线。”
“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认为侵犯他国,侵占不属于你们的资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害百姓,奸淫掳掠这些畜生行为是对的?是你们所谓的那些狗屁信仰,还是你们英明神武的狼王告诉你们的?”
“我告诉你们,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们别想再往中原踏进一步。”
北蛮人总是以狼自诩,他们觉得狼是这个世界上最孤傲勇猛的动物,而现在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中原人,哪怕此时他战衣破败,血迹斑斑,而他只要往那儿一站,就无端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过不了的感觉。
他比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只狼,都更凶狠。
“说吧。你们北蛮人,还有什么后招,下一次进攻是什么时候?”黄旭熙看着面前一个人问道。
那人跪的顶天立地,根本没有要理他的打算,黄旭熙舌尖舔了舔自己后槽牙,抬手一挥,动作快的几乎看不清,那人就被割了喉。
剩下那些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人怒道:“两军交战不杀俘虏,你这是在干什么?!”
黄旭熙哼了一声,笑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么扯淡的规矩了?你们蹬鼻子上脸的打到我家里来了,我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不成?说点有用的东西,兴许我心情好还能放你们一马,既然什么都不愿意说,那我只好送你们上路了。”
那些人看着黄旭熙的眼神终于从仇恨变成了惊恐,他们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这个人是个疯子。
“下一个。”黄旭熙敛了笑意,看向下一个人,从刀刃上滴落的血,像死亡来临之前的倒计时。
“疯子……你……你是个疯……”
第二个人话没说完就倒在了血泊中,黄旭熙冷冷道:“我知道,”刀锋指向下一个人,“到你了。”
就这样很快就杀到了最后一人,这样等待死亡的来临和比在战场上突然被一剑捅死可不一样,最后一个人经历的恐惧和绝望最漫长,也最磨人心志,等一直悬在头上的刀即将要落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终于崩溃了。
“还有!还有……六万大军,我们……”他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有六万……在来的路上,你们打不过的……”
黄旭熙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突然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六万大军,他手上现在还能打的兵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了,金廷祐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难道这次真被赵彻说中了,漠桑要在他的手上覆灭了吗?
“把他扔出去。”黄旭熙开口说完,转身就走回军帐去打算重新调整战略部署,可他头都想破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拿手里这点兵去扛北蛮即将到来的六万大军。
军帐帘子被掀开,黄旭熙抬头,看到你端着些捣好的药材进来了,他紧皱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开一点。
“该换药了,将军。”
黄旭熙老老实实把衣服脱了,结实漂亮的肌肉轮廓被层层伤口叠加覆盖,有的仍未结痂,旧伤又添新伤。你打眼一看过去就觉得嗓子发紧,这么多伤口不知道他怎么面无表情的忍下来的,你边上药边就红了眼眶,动作轻之又轻,生怕又弄疼他。
“要不是还是让锟哥来吧,我这身上太吓人了。”黄旭熙没有回头,只是回握住你的手。
“不用。”你抽出手,继续上药,“你别动就行。”
等你换完药,黄旭熙把衣服穿上,看你又要出门,他突然开口:“阿鸳,我想抱抱你。”
你被他拉回来圈在了怀里,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突然好像变成了个撒娇讨糖吃的小孩子,嗡声嗡气的在你耳边说:“阿鸳,我好累啊。你看我平日里说话,是不是觉得我狂傲不可一世,可其实我没那么厉害,我会伤,会疼,会死,会怕……我都不知道,如果这段时间你不在,我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刚刚那个北蛮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中原这些年,大国小国林立,纷争不断,不是你想着吞并我就是我想着吞并你,君王决策,兴亡都是百姓苦,还有那些丢了性命的士兵,谁又来替他们道一句不值。中原纵使地广物博,也不过一盘散沙罢了。”
“如果我真的守不住漠桑了,阿鸳,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走吗?我是漠桑人,我必须和漠桑共存亡,可你不一样,你不用陪着我死守漠桑……”黄旭熙怕这话又惹得你不高兴,连忙解释道,“六万大军,阿鸳,北蛮人的六万大军就要到了,我好像真的无计可施了。”
你没有责怪他又想让你离开这样的念头,而是轻声道:“不会的,没到最后关头,谁胜谁负还不好说,若是真的到了那天,我也会和你在一起,不抓紧你的手,下辈子我就找不到你了。”
这是约定共同赴生死的信号,黄旭熙最终还是笑了,说道:“那说好了,下辈子你还要嫁我。”
“好。”
帐外寒风呼啸,里面炉火哔哔啵啵烧的正旺,去年的天寒地冻之时他一个人被困不归山,而今却不一样了,虽都是穷途末路,可是现在有你陪着他,他便什么也不怕了。
今夜一过,重元六十六年,就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