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48、无依

　　两人回来的时候，杜云姗、柳滢曦已经给那女子上好了伤药。
　　见那女子还有些发抖，柳滢曦便取过一壶水，走到她身边，尽可能柔和的说：“姐姐，你别怕，有我们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来，喝口水。”
　　那女子听了柳滢曦的话，眼中的惊慌少了一些，有些惶恐的伸手接过了水壶。
　　她伸手的时候，柳滢曦注意到她伸出的右手上，靠近腕骨处，有一块铜钱大小的暗红胎记。
　　见她接过水壶，杜云姗快语说：“我叫杜云姗，这是柳滢曦，刚才救你的那两人是我大哥杜云锡和徐公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子喝了口水，向两人勉强一笑：“我叫吴景儿，谢谢你们救了我。”
　　那女子虽然受了伤，但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成熟韵致，看样子，年龄比杜云姗和柳滢曦要大，虽然衣着粗旧，却自有一股掩抑不住的风韵芳华。
　　见她平静了下来，柳滢曦笑着问她：“吴姐姐，你家在哪儿啊？我们送你回家吧。”
　　“我…没有家了。”
　　吴景儿说到这儿，面露悲戚，眼中又滚起了泪花。
　　看着她的样子，柳滢曦与杜云姗都很同情她。
　　“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山东一带兵荒马乱，我的父母为了躲避战乱，带着我四处逃难，我父母先后都染病去世了，后来我被一位爷爷收留，我们两人相依为命，在茶楼唱曲为生….”
　　吴景儿说着掩面而泣，柳滢曦见状忙身手安抚一下她的背，有些歉意的说：“对不起啊，吴姐姐，我不知道你的身世这么….”
　　柳滢曦一时想不出什么话语来形容，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可怜她，便转口问她：“那你爷爷呢？”
　　“我爷爷…昨天的时候我们在山上遇到哪些坏人，我们逃跑的时候…我爷爷…失足掉下了悬崖…”
　　吴景儿说完放声大哭，柳滢曦、杜云姗一时手足无措，她们没想到吴景儿的身世竟然这么凄惨，不由得跟着她难过。
　　吴景儿的哭声，很快便把徐允恭和杜云锡吸引了过来。
　　见她哭的伤心，柳滢曦和杜云姗也跟着叹气，徐允恭开口问：“滢曦，怎么了？”
　　“徐哥哥，这位姐姐叫吴景儿，和爷爷相依为命，本想回老家，结果遇到了流寇，她爷爷被流寇杀死了，吴姐姐是个孤儿，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杜云锡、徐允恭闻言，也不免怜悯的看向吴景儿，
　　仔细一看，杜云锡总觉得似乎在那儿见到过这个女子，不由得开口问她：“这位姑娘，在下看着有些眼熟呢？”
　　吴景儿闻言，眼中的戒备一闪而逝，半掩着袖口说道：“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杜云锡听出吴景儿说话有济南口音，像是记起了什么，脱口问道：“花莺楼…姑娘是不是在花莺楼献过茶艺？”
　　吴景儿闻言一怔，她知道杜云锡是振威镖局少镖主，明白有些事瞒不过他，何况她心中清楚，自己每月十六月圆之夜献茶艺，确实有一次见到过杜云锡，只是想不到，自己今天的装扮，他竟然认得出来！
　　不过想来，杜云锡对自己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便回答说：“是的，在济南府的时候，我曾在花莺楼献艺，可能公子曾去过，只是不好意思，我…”
　　杜云锡点点头：“无妨，花莺楼客多人杂，姑娘怎么会全部都记得。”
　　听了两人的话，一直沉默的徐允恭开口问道：“姑娘缘何出现在这儿呢？”
　　吴景儿眼中含了欲垂未垂的泪水道：“爷爷祖籍即墨，我们每年回来祭祖，想不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说完便轻轻啜泣起来，四人见状都微微叹气。
　　偷偷观察杜云锡和徐允恭的表情，见他们似乎也相信自己的话，吴景儿心中暗自松口气。
　　柳滢曦轻轻劝慰她：“吴姐姐，你别伤心了，我们会送你回家的。”
　　吴景儿听了这话，抬起哭的梨花带雨的一张小脸儿，可怜兮兮的望着徐允恭和杜云锡说道：“景儿多谢公子的搭救之恩，景儿现在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求公子好心收留景儿吧。”
　　她说完便要向徐允恭叩首，杜云姗、柳滢曦见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吴姐姐，你别这样，有话起来好好说啊。”
　　两人连说带拉的想把她扶起来，吴景儿却一手扯住近处徐允恭的衣袖：“公子，景儿自幼父母双亡，跟着爷爷在茶馆唱曲儿为生，现在爷爷也去世了，景儿一个人真的没有去处了，但求公子能赏给奴婢一口饭吃。”
　　吴景儿自称“奴婢”，又如此屈尊降贵，徐允恭等人心中自然对她更加怜悯。
　　到底女儿心思柔软，何况吴景儿的身世多少让柳滢曦想起自己，便说道：“徐哥哥，吴姐姐真的挺可怜的，不如让她跟着我们吧。”
　　徐允恭虽然觉得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在身边，并不妥当，但是见柳滢曦开口，也不好拒绝，便转向杜云锡问他的意见：“杜大哥你看？”
　　杜云锡自听了吴景儿的身世便一直沉默未语，见徐允恭开口问他，看了一眼神色悲戚的吴景儿，恰好看到她用紧张而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
　　不知缘何，杜云锡只觉得自己在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心中十分怜惜这个女子，便向徐允恭开口道：“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在外确实不安全，不如…让她先跟在我们身边吧。”
　　柳滢曦知道徐允恭为难，毕竟他有皇命在身，但是又不能不管，便对徐允恭说：“杜大哥和杜姐姐还要去胶州湾，吴姑娘又受了伤，不如就让她暂时留在鳌山卫，我也能有个伴儿，等我们去济南府的时候，再作打算，这样好不好？”
　　徐允恭也知道这是现在最合适的安排，也是想着柳滢曦能有个伴儿也好，也便点点头：“也好，等回到了济南府，尽量为吴姑娘安排一个好归宿吧。”
　　几人商议既定，徐允恭便向吴景儿说：“吴姑娘，我们此来都是有要事要做，你可以先跟在在下身边，也可以与滢曦作伴，等我们回到了济南府，再想办法给你安置一个好的归宿。”
　　“多谢公子。”
　　吴景儿听闻徐允恭答应让她留下来，神色这才有些释然。
　　四人商议刚定，便看到有两匹马由鳌山卫的方向向这边跑来。
　　两人跑近了，柳滢曦笑着说道：“徐哥哥，是邓大哥和耿大哥。”
　　原来邓铭、耿瑄接到徐允恭的消息，说这一日会抵达鳌山卫，两人便前来迎接，想不到见到了这么多人。
　　徐允恭介绍了杜云锡兄妹，又说了一下刚才遇到吴景儿的情形。
　　几人见礼的时候，杜云锡察觉一向大大咧咧的杜云姗，在与邓铭施礼之时，竟然微微有些羞涩，不由的对邓铭多看了一眼，微微含笑。
　　徐允恭见耽搁了一些时间，想着尽快赶路，但是现在七个人六匹马，向吴景儿问道：“吴姑娘，你能骑马么？”
　　吴景儿点点头道：“恩。”
　　徐允恭点点头，含笑对柳滢曦说：“滢曦，一会儿你和我乘一匹马，让吴姑娘骑你的马。”
　　柳滢曦见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也便点点头说：“好。”
　　杜云锡来到徐允恭身边，向他说道：“允恭，既然邓公子和耿公子来接你，那我们就此回去了。”
　　“杜大哥，不如去鳌山卫住一两日吧。”
　　见杜云锡要走，徐允恭开口挽留。
　　杜云锡却婉拒：“这一次的货还要送去胶州，那边也有药材要运回济南府，这次的药材比较急，我不能耽误，等你忙完这边的事情，回济南府的时候，我们再把酒畅谈。”
　　徐允恭见状不好勉强，便答应了下来：“也好，那杜大哥一路顺风。”
　　于是几人施礼告别，倒是杜云姗走的不情不愿，柳滢曦笑着对她说：“云姗，等我们去济南府的时候再见吧。”
　　杜云姗知道大哥的话还是要听得，见柳滢曦这样说也便点点头，却突然转向邓铭问道：“徐公子他们去济南府的时候，邓公子与耿公子会去么？”
　　邓铭温和含笑回答她：“当然。”
　　杜云姗闻言含笑看了邓铭一眼，难得的羞答答说：“告辞。”
　　言毕还微微屈膝施礼。
　　一向失于女子礼数的杜云姗，近乎反常的举动，让杜云锡看的目瞪口呆，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她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他还是能猜到的。
　　邓铭英俊潇洒、温厚如春，想必这云姗是对邓铭一见钟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