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36、沐匠禅师

　　在去往泉州府的路上，高真人告知了柳滢曦此去泉州的目的，是要找一位法号“沐讲禅师”的僧人。
　　高真人告诉她这沐讲禅师本名张定边，是元朝末年陈友谅手下的一员猛将，元末之时，名将辈出，但是若论勇猛无出张定边左右。
　　张定边此人知天文、识地理、习兵法，且武艺精湛，为人急公好义。
　　他在湖北黄蓬镇与陈友谅、张必先结拜为兄弟，生死与共，风雨同舟，共谋前程。
　　鄱阳湖一役，他以一己之力差点生擒吴军主帅朱元璋，后来中了常遇春的飞箭，才不得已退出战斗。
　　陈友谅一生生性多疑，几乎不肯相信任何人，却唯独从未对张定边有任何怀疑，而张定边也没有辜负陈友谅的信任。
　　陈友谅在鄱阳湖水战中中流矢而亡，张定边舍命护着陈友谅尸首和陈友谅次子陈理，逃回武昌，立陈理为帝。
　　后来朱元璋围困武昌，张必先被擒，张定边苦守两月，终因无外援，陈理出城受降。
　　张定边不愿违背与陈友谅的誓言，便在洪武元年七月遁入泉南灵源山隐居，为避前嫌，削发为僧，自号沐讲禅师，从此济世救人，不问世事，朱元璋也并未再为难这个老对头。
　　在听完高真人的讲述后，柳滢曦恍然大悟道：“师父，您是怀疑陈明远逃到了福州？”
　　高真人点点头，说道：“陈明远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沐讲禅师自遁入空门，慈悲为怀，为师很是敬佩，陈明远身份已经暴露，若他一意孤行，为师担心他会给沐讲禅师带来杀身之祸，我们去看看吧。”
　　师徒二人走水路，由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到达杭州，途径京师之时，柳滢曦很想去中山王府见一见徐允恭，但见师父无意停留，也便只好作罢。
　　再往南两人或者走水路或者步行，到达泉州府的时候已是九月月时节，不过泉州府这儿却不似长寿山那般寒冷，温度仍旧适中。
　　到了泉州府后，高真人直接带着柳滢曦来到灵源山。
　　师徒二人一路上山，发现路边有许多开垦的禅地，不时有人由山上下来，手中都拿着器皿。
　　高真人细细辨别，发现里面盛着用甘草、灵芝等物熬制的汤药，心中有些奇怪，便带着柳滢曦快步往山中走去。
　　来到山腰处，便看到一处寺庙命“灵源庵”，柳滢曦问道：“师父，您说的沐讲禅师就在这儿么？”
　　高真人颔首：“不错。”
　　说完便带着柳滢曦进入到灵源庵内，正看到一个赤足芒鞋，胡须花白的老禅师，率领众僧侣为百姓施药。
　　高真人见状，没有过去打扰，只带着柳滢曦静静站在一便，看着众僧忙碌。
　　那禅师也注意到高真人师徒，便吩咐了身边的僧人一下，向高真人走过来了，双手合十：“贫僧沐讲，不知道长尊姓大名？亲临敝寺，有何指教？”
　　高真人见状，深感沐讲禅师果然心思缜密，便抬手还礼：“大师有礼，贫道来自长寿山清虚宫，无尊无号，大师可以‘高’姓而称。”
　　沐讲禅师闻言笑道：“贫道早听闻，长寿山清虚宫有一道家隐士乃世外高人，想不到今日得见。”
　　“沐讲大师过奖，如大师这般悬壶济世才是真正的当世菩萨。”
　　沐讲禅师笑着摇头：“贫僧只是可怜天下苍生。”
　　高真人微微含笑：“贫道今日正是为天下百姓而来，不知大师是否愿与贫道详谈一番？”
　　沐讲禅师知道如高真人这般的道家隐士，若非大事，不会贸然前来，便伸手施礼：“真人请。”
　　高真人转首柳滢曦说道：“滢曦，为师与沐讲禅师相叙，你在寺内等一下。”
　　沐讲禅师带着高真人来到内室，两人坐定后，高真人开面见山的说道：“不瞒大师，贫道此来是为了陈明远之事。”
　　“明远？”
　　听了高真人的话，沐讲禅师十分意外。
　　高真人点点头：“大师入空门后，不闻尘俗事，可是这‘解铃还须系铃人’，陈公子现在一心要为他爷爷和父亲讨个公道，意图挟持皇子，推翻朱明。”
　　沐讲禅师闻言未语，高真人接着说道：“虽说当年鄱阳湖一役，令大师与当今皇上因兄弟情义结下仇怨，贫道知道大师现在乃方外之人，但是此事，只怕还要大师出面方能化解干戈。”
　　沐讲禅师闻言，默然良久，方才开口问道：高真人以为贫僧要如何做呢？”
　　“中原百姓遭受元朝百年苛政，又经历了几十年战乱之苦，而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百姓方可休养生息，贫道恳求大师能以天下百姓为念，劝一劝陈公子，放下当年旧怨，以免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令生灵涂炭。”
　　沐讲禅师像是陷入对陈年旧事的深思中，缓缓说道：“当年大公子鄱阳湖之战中被常遇春所擒，明远的母亲身怀六甲，为免不测，也为了给大公子留下后人，乔装躲入乡间，历经波折生下明远，贫僧机缘巧合之下与明远母子相见，将他母子二人带入泉州府安顿。”
　　高真人闻言，心中有些明了：“那么陈公子是在大师身边长大的？”
　　“不错。”
　　沐讲禅师颔首：“二公子降于朱元璋之后，贫僧不想有违誓言，便削发为曾，在这灵源山隐居，教授明远武艺，后来明远得知自己身世，便心心念念想着复仇，后来不顾贫僧阻拦，执意下山去了。”
　　“陈公子后来在山海关外笼络势力，更在三个月前挟持燕王朱棣，贫道的徒儿机缘巧合之下救下燕王，燕王派兵围剿角山，却无所获，陈公子回来了吧？”
　　沐讲禅师闻言，吃惊于陈明远如此大胆，也点点头说：“不错，半个月前，明远回到了泉州府。”
　　顿了一下，接着说：“贫僧也知道而今天下大势已定，也曾规劝过明远，但是明远始终不肯听贫僧的话。”
　　高真人闻言叹息：“只怕陈公子一意孤行下去，若被锦衣卫察觉他的行踪，不仅陈公子有危险，只怕会牵连贵寺上下。”
　　转向沐讲禅师，高真人问道：“不知禅师有何打算？”
　　沐讲禅师叹口气说：“明远与他父亲性格相似，固执暴躁，未必会听贫僧的话，但是贫僧也不想看他自取灭亡，自然会尽全力阻止他深陷仇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