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3、曲舞

　　七拐八拐后，柳滢曦带着徐允恭来到在群山环绕间，自然形成一处园林中。
　　这个时节应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间。
　　谷中树木苍翠、林碧草芳，生有桃、李、杏等树木，有的花开正盛，有的则含苞待放，花林间蝴蝶翩飞、莺鸟逗乐、香气莹然，一派美如诗画。
　　看着眼前的景色，柳滢曦望着徐允恭说：“没骗你吧？是不是很美？”
　　徐允恭点头笑着：“果然好美啊！”
　　“跟我来！”
　　柳滢曦欢快的的说完，便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沿着一条石子小路，往花海深处跑去。
　　徐允恭比小滢曦年长四岁，又从小恪守礼教，不像她一般，一直在山中长大，性情活泼。
　　此时，也被这山中的景致感染，童心渐生，由着她带着自己往前跑去，不管惊飞的蝴蝶、莺鸟还有满枝的花瓣。
　　两人穿过一片花林，转过一处两个形如飞来之石构成的石门，豁然看到另外的一番景致。
　　在花鸟环翠之间，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写着“落霞飞璇靥”的字样，一道宽约三米的小小瀑布，由对面高处落在下面的一处奇石碧潭中。
　　两人双手相握，俏然立于山水相依间。
　　潭影悠悠、涟漪微荡，潭中游鱼戏水、水秀天晴，微风吹过，有粉红、粉白的花瓣翻飞在两人身边。
　　“这里是落霞谷，这潭叫做璇靥潭。”
　　“真的像世外桃源一样！”
　　徐允恭由衷叹道，一时也忘记了松开握着的柳滢曦的手。
　　柳滢曦因为想去潭边玩水，便抽出手，向潭边走了过去。
　　潭边有一棵不知因何歪倒的粗壮柳树，树身有一部分探入水中，却仍旧长得枝繁叶茂。
　　柳滢曦麻利的爬到柳树上，坐下来褪去鞋袜放在旁边，把一双秀气晶莹的小脚荡在水中，向着徐允恭喊：“徐哥哥，来玩啊。”
　　徐允恭笑一笑，也来到柳树上，并未脱去鞋袜，只安静的坐在柳树上。
　　满树刚刚长满新叶的柳枝落在两人身上，有疏疏朗朗的斑驳影迹。
　　徐允恭身边的美丽景色，衬托的身边的小姑娘清新可人，心中亲切之感更深，含笑问她：“你从小就是在这儿长大的么？”
　　“恩。”
　　柳滢曦点点头：“其实，我跟师父还有养父母实在主峰那边的清虚宫长大，不过我每个月都会来悬阳寺看一和大师，还有了慧哥哥他们。”
　　柳滢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扯着落在两人身边的长而柔软的柳枝，拿在手中编织着。
　　徐允恭听柳滢曦说起养父母，便问她说：“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我也不知道，我从小便被师父收养，是养父母把我带大的，我八岁的时候，师父让我随养父母的姓。”
　　看到她灵动的双眸微微含了一丝落寞，徐允恭有些歉意：“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的。”
　　柳滢曦说着微微一笑。
　　徐允恭望着眼前的景色，想着柳滢曦刚才的话，又想想自己身为公侯之子的不得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好像世间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不完满的，小滢曦可以在这山间自由自在的长大，却没有父母至亲。自己贵为皇亲贵胄，却似乎没有多少自由，一言一行都被那么多人看着。
　　柳滢曦见他神色变得有些失落，不解的问：“徐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啊。”
　　徐允恭望被她荡来荡去的双脚划起的涟漪，笑一笑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能在这样的地方，无忧无虑的长大，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为什么？”
　　徐允恭却只微微一笑，他说了，这个小姑娘也不会明白的。
　　他出生的时候正是大明朝建立的那一年，当时，元朝在中国的北方边界并不安稳，父亲身负皇上重托，一直挂帅“征虏大将军”，不是在北平修缮边防，就是带兵出征，自己几乎很少和父亲在一起。
　　后来母亲离世、姐姐出嫁，随燕王镇守北平，就只有自己在京师，照护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支撑着偌大一个魏国公府了。
　　这些年，魏国公府或大或小，也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其中的艰辛，是无法向外人道的。
　　其实，他很崇拜父亲，也知道父亲对自己也寄予厚望，尽可能的照料自己，只是父亲身担重责，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自。
　　而父亲肩上的责任，不管愿意不愿意，早晚有一天，是要交到自己手中的。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也越发暗淡了下来。
　　柳滢曦见他更加失落的神色，恍然大悟一般问：“是不是你父亲很严厉？”
　　徐允恭知道解释不通，便含糊着回答：“有一点。”
　　柳滢曦只当自己猜对了，也不再多问。
　　两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柳滢曦突然开口：“好了。”
　　徐允恭看向她的时候，她手中正拿着一个柳枝编好的柳环。
　　柳滢曦拿着仔细看了一下，又转首向他说：“徐哥哥送给你。”
　　说完，便伸手把柳环戴到了他头上。
　　徐允恭只当是小女孩儿的玩心，收起心中的感慨，温柔笑一笑：“谢谢。”
　　柳滢曦不愿看着他闷闷不乐，看着翻飞的柳叶突然心中一动：“徐哥哥，我给你吹个曲儿吧。”
　　徐允恭有些意外：“好啊，可是你用什么吹啊？”
　　“用…这个啊。”
　　柳滢曦说着，顺手从旁边摘下一片柳叶，举到他面前，顽皮的眨眨眼。
　　徐允恭以为她跟他闹着玩，怀疑的笑问：“这也行？”
　　看徐允恭的样子，柳滢曦便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也没多说话，只一仰身，反手拿着柳叶在泉水中沾湿了，又鲤鱼打挺的起身坐好。
　　徐允恭看到柳滢曦刚才的动作，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见她伸手敏捷，方知道她是练过武功的。
　　柳叶沾湿之后，柳滢曦便把柳叶放在嘴边，轻启樱唇，缓缓吹了起来。
　　柳滢曦吹奏的很专心，那曲调婉转飞扬，若清泉流水。
　　徐允恭不知道她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只觉得自己和小滢曦，都与这乐曲一起，融入在了这山水飞花之间。
　　微风吹动，有繁花飞落，流水款款，倩影双双。
　　徐允恭像是受到感染，伸手拿下头上的柳环，戴到柳滢曦头上，从柳树上跳下来，立定收势，打出了一套“太祖长拳”。
　　柳滢曦见他打太祖长拳，心中一动，也便将曲子吹奏的紧缓有致，一曲一调都和着他的动作。
　　少年长身玉立，身姿卓然，谷中的清风伴着落花缤纷，吹起的袍角，惊飞了花丛小憩的双蝶，也迷乱了少女的童真。
　　待徐允恭一套“太祖长拳”打完，柳滢曦亦将曲子收尾。
　　随手轻轻一弹，那柳叶便轻轻飘飘的落在水面上了，点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涟漪荡去。
　　徐允恭想不到，一个在深山之中长大的小姑娘，竟有如此才貌，年少的心像是被什么惊喜，轻轻扣了一下，俊朗阳光的脸上是温润的笑颜。
　　见徐允恭心情好起来，率真的柳滢曦也开心含笑。
　　此时，两人心思明澈，童心未泯，却未意识到，有颗种子已然落在了彼此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