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16、困局

　　而此时，有一个人比徐允恭还要紧张，那便是燕王朱棣！
　　郭桓一案直指北平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身为北平镇守藩王，他在朝中一时便处在了风头浪尖上。
　　身为皇子，他知道若北平两司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他难逃其咎!甚至连之前一直镇守北平，刚刚去世的岳父，也会英名难保!
　　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日，几位皇子都进宫给皇上请安。
　　朱棣因为郭桓的案子，正不自在，也不想与几位兄弟照面，免得多做解释，故意到的晚了一些。
　　却不想，朱元璋正在后殿中，与太子朱标商议徐达追封之事。秦、晋、周等几位王爷都在谨身殿内相候，朱棣无奈，只得上前与几位皇兄行礼。
　　晋王朱棡（gang）一见到朱棣，便有意向他说起郭桓的事情：“四弟你身为北平燕王，在你的属地发生此类事情，不知是这李彧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还是他借了谁的胆？”
　　几位守界藩王，以晋、燕两位王爷势力最为强盛，而若论智谋胆识，燕王更是在晋王之上，这让身为兄长，又一向自傲的的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心中一直不快。
　　只是朱樉胸无大志，而朱棡却一直有意要压制朱棣，两人貌合神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此刻，晋王言外之意如此明显，谁都听得出来他这是有意为难朱棣，周王朱橚和齐王朱榑虽然心中为四哥抱不平，但是鉴于自己这位三哥一向猖狂，也都没有作声。
　　念在晋王毕竟是兄长，朱棣让他三分，不想与他多做理论，权当没听到他的挑衅，默然未语。
　　朱棡却得寸进尺：“本来嘛，魏国公一向公正无私，李彧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能不让人怀疑，这背后…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朱棣见他竟然开口指责徐达，终究按捺不住：“三哥觉得能有什么勾当？太傅（徐达生前为太子太傅）为人如何？这些年太傅在北平的功绩如何？你我都十分清楚，三哥你说这些话，太过分了！”
　　朱棡却冷笑一声：“魏国公的功绩那是自然的，但是现在，李彧勾结郭桓贪污腐败，也是事实，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本王见得多了，他徐太傅就一定是清白的么？”
　　朱棣闻言有些气结，其余几位王爷也觉得晋王说话太过放肆，都有些不满的看向他。
　　“放肆！徐太傅功高至伟，谁让你们在这儿胡说的！”
　　朱棣正要发作，却听朱元璋含了恼怒的声音从殿后传来，几人闻言，知道是皇上和太子到了，忙俯首叩拜：“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和朱标走入谨身殿，也没有示意皇子们起身。
　　扫视了一眼俯身在地的皇子，朱元璋最后盯着朱棡厉声呵斥：“郭桓的事情，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谁让你们在这儿生事的！”
　　众位皇子都沉默不敢言语，朱棣脸上神色平静，但是眼神却透着一股冷然。
　　朱棡知道朱元璋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心中有些恐惧，开口为自己辩解：“父皇，国子监那些书生…都说此事是上面指使，否则，以李彧一个小小的布政使司官吏…没那么大胆量…”
　　他话音未落，朱元璋先打断了他，冷冷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对国子监那些人，这么了解了？！”
　　朱棡见父皇话音不善，知道父皇一向多疑，一定是以为自己与国子监的人，暗通曲款，忙叩首开解：“儿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胆子大的很！”
　　太子朱标见父皇动了怒，向朱棡告诫：“三弟，你是皇子，说话别失了分寸！”
　　朱棡听了太子的话，忙叩首认错：“是，儿臣错了，请父皇恕罪。”
　　朱标这才转向父皇劝解：“父皇息怒，三弟他也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尽快解决，以免影响过大，牵累太傅名声。”
　　朱元璋听了太子的话，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向几位皇子告诫：“这样的话，朕不想再听到第二次，若有谁敢再乱说，严惩不贷！”
　　朱元璋说完也便回了后宫。跪在地上的几位皇子这才都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出了谨身殿。
　　出了谨身殿，朱标把朱棣留下，便让其余几人都回去了。
　　朱棣知道太子不会无缘无故留住自己，待众人都离去，便问他说：“皇兄留下臣弟，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朱标带了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宽和笑意说：“陪本宫去花园走走。”
　　朱棣心知他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微微拱手：“是。”
　　果然，到了花园后，朱标转向朱棣，宽慰他：“晋王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那个脾气你也知道，别跟他一般见识。”
　　“不怪晋王多心，徐太傅去世没几日呢，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凭谁都会怀疑的。”
　　朱棣看着渐渐浓烈的春色，想起刚才的事情，又联想起近日的种种，无奈而有些委屈的叹口气。
　　朱标理解他心中的想法，劝他说：“徐太傅是大明的柱石栋梁，这么多年太傅克己奉公、南征北伐，他胸怀家国，父皇很清楚，朝中大臣也很清楚。你的品行，父皇跟我也都了解，就藩的这几年，你在北平口碑极好，本宫相信徐太傅，更相信你。”
　　想起刚才晋王的话和态度，朱棣有些齿冷的开口：“臣弟听说，这几日都察院和国子监的奏折，全是在说这件事的，他们这是要坐实北平府的罪名吧。”
　　从来言官多事，朱标也是无可奈何：“国子监那些人的奏疏你不用理会，那些言官你也知道，有些事啊，不要太放在心上。”
　　朱棣淡淡一笑，旋即半是坚定半是惋惜的说：“臣弟身正影直、问心无愧，自然不怕被人诬陷。可叹徐太傅戎马半生、一心为国，岂料他尸骨未寒，就出了这样的事，矛头直指北平府，不知太傅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朱标自幼听惯了徐达的奇闻异事，被册立东宫太子后，徐达被封为太子太傅，言传身教给他许多的道理，对于徐达的品行，他也是深信不疑，想想那些奏章，确实让人有些心寒。
　　只是身为太子，朱标有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是非自有公论。刚才父皇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不管怎么说，此事牵扯重大，总要有个过程，你就放宽心，相信父皇一定会给你、给徐太傅一个说法。”
　　朱棣也知道太子的身份让他对有些事情也无可奈何，便向他微微恭手：“是，多谢皇兄开导，臣弟感恩于心。”
　　朱标见朱棣肯听劝，这才放心的拍一拍他的肩膀，往前走去。
　　然而，这样的困局，岂是简单的“信任”所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