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15、郭桓案发

　　徐达的突然离世，除了让徐府上下十分悲痛，对朝廷各方势力的冲击，和关系的平衡也有十分严重的影响。这也注定了这一年，不管是对于朝廷上下，还是北平燕王王府，亦或中山王府来说，都是不平静的一年。
　　就在朱元璋将秦晋燕周等几位分量比较重的皇子留在京师，准备全力平衡各方势力的时候，却突然由北平掀起了一件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
　　这一天，徐允恭与柳滢曦打扫完祠堂，好友邓铭和耿瑄结伴急匆匆来到中山王府找他。
　　邓铭为已故宁河王卫国公邓愈次子，邓愈去世后，由长子邓镇袭爵卫国公爵位，邓铭虽则为人周全谨慎，却并不喜朝中往来，有哥哥做依靠，他自己乐的做个温文儒雅的闲散公子。
　　耿瑄是长兴侯耿炳文三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因为在家中年纪最小，自幼受宠，加上耿瑄天性豁达，为人最是风流幽默，开朗活泼。
　　邓铭与徐允恭同龄，耿瑄年龄小一些，与柳滢曦年纪相仿，三人自小一起长大，都是一表人才的翩然公子，加上脾性相似，关系一直很好。
　　见他二人面色含忧，柳滢曦不好打扰，便先回了后院。
　　两人远远看到徐允恭，耿瑄忍不住喊：“允恭、允恭，出事了，不好了！”
　　徐允恭见他这么慌张，忙上前问：“怎么了？”
　　未等耿瑄开口，邓铭看不下去了，怕耿瑄那脾气说话造次，瞅了他一眼，抢先开口：“阿瑄一直就是这样一惊一乍的。”
　　听了邓铭的话，耿瑄不乐意了，嘴巴一撅，眉头一皱：“喂，刚才在路上你也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了，现在倒嫌我一惊一乍的！”
　　邓铭本来是不想让徐允恭担心，哪里知道耿瑄却没深想，只得辩解：“我那是因为…”
　　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住了，似有为难之意的看了徐允恭两眼。
　　徐允恭看着邓铭的神色，不由得起疑，自从父亲去世，他按照礼制守孝，几乎断绝外界往来，很多消息也是邓铭、耿瑄带给他的，平日里耿瑄一向爱玩闹，可邓铭今日的神情，让他觉得，今天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他制止了两人的争论：“行了，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儿？”
　　耿瑄看看邓铭说：“还是你说吧。”
　　邓铭也担心耿瑄说话，口上没有把门的，便向徐允恭开口：“是这样，刚才我大哥下朝回府，说皇上今天龙颜大怒，当朝抓捕了户部侍郎郭桓、兵部侍郎王志和工部侍郎麦至德三人。”
　　徐允恭闻言也是吃了一惊：“当朝抓捕六部的官员？发生什么事了？”
　　邓铭吸口气，犹犹豫豫说：“后来…听说是…”
　　邓铭说着看向耿瑄，耿瑄实在闹不懂，一向谈吐儒雅的邓二公子为何今日吞吞吐吐，便打断他的话：“哎呀，行了你别吞吞吐吐的了，我来说吧。”
　　耿瑄转向徐允恭麻利的说道：“就是御史余敏、丁廷举突然上书，告发户部侍郎郭桓等人利用职权，勾结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yu）、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等人，私吞朝廷的钱粮赋税，此外还巧立名目，中饱私囊…”
　　“你说此事…牵扯到北平的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
　　耿瑄的话只惊的徐允恭面色突变，没等他说完，便神情焦急打算他的话。
　　“是啊，怎么了？”
　　见徐允恭突然紧张起来，耿瑄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北平”对徐允恭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徐允恭眉头紧皱，微微摇头，似是不信，喃喃说道：“怎么…怎么可能？北平府怎么会…”
　　话未说完，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邓铭，邓铭也是眉头紧锁，没有作声，只当默认。
　　耿瑄一向心直口快：“我们也不相信啊，可是余敏和丁廷举说的信誓旦旦，说北平府上下…呃…北……”
　　直到此时耿瑄才明白，为什么邓铭之前说的那么为难，不由尴尬的看着徐允恭和邓铭。
　　李彧于洪武十四年年底，调任北平承宣布政使司，那一年，是燕王朱棣就藩北平之后的第二年！而在此前，一直都是徐达镇守北平，节制北防军务，修缮边防，移民屯田！
　　若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徐达和朱棣都逃不了干系。若此案查证属实，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此案看似指责朝廷六部官吏勾结贪污，矛头却直指北平府，明显是含沙射影指向了燕王朱棣，和去世不久的魏国公徐达！且来势汹汹！
　　邓铭看着耿瑄尴尬的样子，方才了解，难怪他对徐允恭说起这件事，一点也没有担心，他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牵扯的各方关系，没有意识到中山王和这件事情，千丝万缕的联系。
　　眼看徐允恭一时难以接受，而耿瑄自摆乌龙，尴尬的脸红。
　　邓铭开口接过话头：“皇上批阅了奏章后，龙颜大怒，把郭桓三人当朝下狱不说，命刑部以及三司严查此案…更让大理寺审刑寺左审刑吴庸主审此案。”
　　听到审刑寺吴庸主审此案，徐允恭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
　　“审刑寺掌详议大理寺所理之刑，吴庸在审刑寺多年，为人心冷手重，皇上命他掌审此案，可见是铁了心，要把此案查到底了。”
　　邓铭说着叹口气劝他说：“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清者自清，徐伯伯和燕王殿下，肯定是不知情的。”
　　徐允恭自小见惯朝野纷争，初闻此事，虽则十分震惊，倒是也能处惊不变，平静下来后，他坚定的说：“我也确信，就算李彧（yu）和赵德全，真的与六部中人有什么苟且，也必然是他们私下所为。”
　　耿瑄忙应声：“对对对…这下面的有些人，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吴庸主审此案也好，我也希望这件事情，朝廷能够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只怕会连累父亲和燕王殿下。”
　　再怎么见多识广，毕竟也是只有十八岁的青年，徐允恭神色间的忧虑还是清晰可见。
　　邓铭、耿瑄闻言，也是担心的相视一眼，没有多言。
　　徐允恭叹口气：“我只希望这件事，只是单纯的贪腐案件，别有什么其他隐藏的目的才好。”
　　其实难怪徐允恭有这样的担心，现在徐达去世也不过半月，余敏、丁举便告发北平府与京城六部勾结，存在私吞赋税、中饱私囊的巨大嫌疑，他不可能不怀疑这两个人的真实意图何在？更不能不去想这背后，是否还潜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秘密背后，又是什么人在暗中操纵？
　　邓铭拍拍徐允恭的肩膀说：“放心吧。徐伯伯和燕王殿下品行如何，大家都清楚，皇上更明白，你别太担心。”
　　耿瑄也附和着说：“就是，谁要敢胡说八道，说徐伯伯的不是，我第一个跟他急！”
　　对两人的好意和支持，徐允恭心存感激：“我现在重孝在身，不好出门，如果有什么消息，就劳烦你们及时告诉我。”
　　“好。”
　　刚刚送走邓铭和耿瑄，徐允恭的几个弟弟便都过来了，看样子也是听到风声了，都有些担忧之色，就连最小的弟弟徐增寿，也有了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沉默之色。
　　徐允恭不想几个弟弟为此事担忧，便说道：“郭桓案的事情，都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有什么，朝廷总会查明白的。”
　　二弟徐添福问他说：“大哥，这件事情…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
　　毕竟几个弟弟都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徐添福的话也只说了一半，但是，徐允恭却明白他的意思。
　　到底不想他们跟着做无谓的担忧，徐允恭告诫几个弟弟：“皇上已经命审刑司吴庸着手调查此事，在有结果之前，大家都不要乱想，也不要乱说。父亲去世不久，咱们兄弟都有重孝在身，无事都暂时不要与外人接触。”
　　三个弟弟都懂事的点点头，徐允恭方又说道：“父亲戎马半生、一心为国，咱们弟兄都看在眼中，皇上也明白，燕王殿下少年英雄，为人如何，我们也都清楚，所以，对于一些谣传，没必要理会，懂么？”
　　徐添福到底年龄大一点，知道徐辉祖的压力，便对他说：“大哥你放心吧，我们都明白。”
　　徐允恭闻言，含了长兄的笑意，拍一拍几个弟弟的肩膀：“咱们兄弟一心，无论多大多难的坎儿，都要越过去。”
　　三兄弟都坚定的向徐允恭点点头。
　　夕阳映照下，中山王府坚毅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