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侠心》周伟逸

56、武林大会

　　次日，客栈小二来打扫房间，一连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小二哥心生疑惑，推门进去，但见两具死尸横卧地上，血流满地，又有一张人皮贴在桌上，惊得大呼小叫。店内众人慌忙来看，都被吓得不浅。有人跑去报知官府，呼仵作前来验尸。也有相熟的人，认出了刘玉轩，赶紧跑到风波庄，告知掌门刘喻皓。刘喻皓不敢相信，带了几个得力弟子，慌忙跑到明月楼，亲见儿子面色紫黑，惨死当场。经仵作验尸，刘玉轩死于剧毒鹤顶红，梅傲霜死于锐器刺杀。询众人证词，未发现其他人闯入行迹，初步推断是两人互杀。刘喻皓一看现场，想起那些江湖传闻，已知是那女尸就是梅傲霜。他抱着爱子尸体，失声痛哭道：“儿啊！你死得好惨！我一定要让魔教血债血偿！”
　　常言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枯木少主刘玉轩和女魔头梅傲霜互杀的血案，火速传遍江湖。枯木派为刘玉轩风光大葬，全派上下臂缠黑纱，不苟言笑。刘喻皓更把梅傲霜的头颅割下，作为白莲教挑衅侵犯的铁证。时逢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之际，各派需要推选新的武林盟主，总管武林纷争。刘喻皓本无争夺盟主的念头，但梅傲霜竟敢毒杀爱子，现任盟主秦天却不知所踪，报仇心切的他把心一横，索性代行盟主之责，托丐帮弟子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群豪于五月初五，共聚枯木派风波庄，商讨推选盟主、应对魔教之要事。
　　近两年来，江湖上接连发生多起悬案，虽无直接证据是谁所为，但矛头直指与五行盟派多有宿怨的白莲教。在武林盟主秦天的带领下，双方更在剑门关正面交手，互有死伤。群豪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没想到又发生了这次血案，江湖风波再起。如今凶手命丧当场，各派都道是魔教要打击报复，一时人心惶惶，唯恐下次血案便轮到自己，是以一接到英雄帖，便率门人赶往京城，共商对策。
　　尚在开封的秦思君也接到了英雄帖，尽管其父、其兄都不在，但与众师兄弟商议后，还是决定进京赴会。姜乐康、江湖道自当随行。秦思君怕杨珍独留三昧园不安全，请她一同前往，好作照应。众人风尘仆仆，于约定日子赶到风波庄，但见偌大的庄院里，参与讨伐白莲教的门派全来了，江湖豪杰、绿林好汉聚首一堂，纷纷攘攘，连一向不问俗事的少林、武当两派，也派了元首前来参会。
　　只见刘喻皓臂缠黑纱，手提木盒，从内堂步出。众人一见他出来，都不再说话。刘喻皓把木盒放在案几，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应刘某邀请，参加这次武林大会，刘某不胜荣幸。本来这次大会，不该由刘某主持。但近日江湖上发生的事，相信大家也清楚了。为报剑门关兵败之仇，魔教再度作恶，派女魔头梅傲霜毒杀吾儿！”说到后来，声音发颤。众人闻言，唏嘘不已。少林寺方丈广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武当派掌门人玄真子则道：“刘掌门，节哀顺变。”刘喻皓长叹一声，又道：“尽管吾儿身中剧毒，回天乏术，但他临死之前，亲手杀了梅傲霜，与她同归于尽，为武林铲除了大害！”话音刚落，刘喻皓打开木盒，提出梅傲霜的头颅，道：“这就是女魔头梅傲霜的人头！”但见梅傲霜死不瞑目，一双骨溜溜的眼珠，直直盯着在场众人。
　　尽管群豪都是见惯风浪之人，但看到此景，还是发出了轻呼。众人窃窃私语，反应各异。有人道：“真不容易啊，临死前还能手刃仇人。”有人道：“枯木派这么多门人，你说梅傲霜为何要挑他下手？”有人笑道：“你真是明知故问，还不是因为刘公子浪荡成性？”有人笑道：“你就该感谢刘公子，为你除了大害！”百花帮帮主白芷低下了头，不忍去看昔日师姊的模样。
　　姜乐康却察觉不妥，小声道：“君儿，当日在清心殿内，你哥不是刺瞎了梅傲霜双眼吗？怎么此刻她的眼珠却完好无损？”秦思君细思恐极，惊道：“先前我也在想：瞎了的梅傲霜，是如何毒杀刘宇轩的？原来是她已经复明了。我听闻天下间有一种手术，能使失明之人复明。”姜乐康道：“还有这种奇事？”秦思君道：“只是这种手术相当复杂，须把另一个活人的眼珠挖出来，安在自己身上，若无医术高超的外科大夫相助，绝不可能完成。”姜乐康回想起自己误闯那个卖人肉的黑店，幸得爱侣搭救方能捡回性命，顿感毛骨悚然，义愤道：“天底下竟有如此奸恶之人，将别人的眼珠占为己有，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够！”秦思君轻叹一声，道：“医术就像刀剑，无善恶之分，用得好是药，用不好是毒，就看用的人是怎样想了。”
　　议论声止。刘喻皓朗声道：“除却此次血案，近两年来，江湖还发生多起悬案：点墨派藏书楼被焚、金石派整派神秘消失、百花帮苏帮主突然过身，连烟火派掌门、武林盟主秦天，也不知所踪。试问江湖之上，除了魔教妖人，还有谁会干出这等恶事？魔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值此武林大会，刘某愿担任武林盟主，与魔教决一死战，还望各位英雄支持！”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有人道：“刚打过一次，死了不少人，又要再打吗？”有人道：“不主动出击，难道坐以待毙，等魔教的人来暗杀报复？”有人道：“不是有人说过，白莲教不会来报仇吗？怎么又反悔了？”有人道：“难得少林、武当两派的掌门都来了，不如问问他们意下如何？”广智道：“阿弥陀佛。刘掌门所说的几宗悬案，老衲也有所耳闻。当中疑团重重，恐怕多有误会。依老衲之见，不如派人仔细调查，再作定夺。更何况现任盟主秦天不在此间，贸然罢黜其位，出征讨伐，只怕名不正、言不顺。”
　　刘喻皓强压怒火，心道：“老秃驴，又想玩拖字诀，还敢拿秦天来压我？”道：“方丈不知内情，无可非议。让刘某来告诉大家真相：当日盟军出征讨伐，正是秦子恒与魔教妖女私通，出卖重要军情，引来伏兵烧粮，使盟军补给大损。后又假传撤退之令，动摇盟军军心，放了魔教一条生路。这些都是机密之事，即便各位当日参与战事，也未必知晓一切。若非秦天带队不力，管教无方，魔教早已一网成擒，怎会发生前日这桩血案？教出了这种好儿子，试问秦天有何面目，参加此次武林大会！”
　　群豪又是大惊。有人道：“难道当日派粮的少女，便是魔教教主之女吗？”有人道：“我当时就有点奇怪，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有人道：“难怪这次烟火派来的人不多，秦氏父子都没在。”群豪纷纷把惊怒的目光投向烟火派这边，看见当日击退伏兵的姜乐康站在那里，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姜乐康回想起当日运粮遇袭之事，惊道：“君儿，那人说的话是真的吗？”秦思君不敢细想，只道：“我……我不知道。”
　　正当众人议论之际，忽见人群中走出两个丐帮弟子，迅速抹去脸上煤灰，露出本来面目，竟是秦子恒和范芊云。群豪认出二人，一片哗然。秦思君微微一笑，心道：“原来哥哥早就来了。他以前看我玩易容术，胡乱学了些手段：伪装成和尚，要剃光头穿袈裟，伪装成道士，要盘发髻穿道袍，都不太好弄。唯有伪装成乞丐，穿得破破烂烂就行，还不易引人怀疑。哥哥此刻现身，定是查清了真相，想在天下英豪面前，还自己一个清白。”刘喻皓心中不悦，冷冷道：“秦少侠，怎么和情人扮成这般模样，是有何见不得光之事？”
　　秦子恒牵起范芊云的手，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在下秦子恒，这位姑娘名叫范芊云，是白莲教教主女儿。当日正是她写信议和，规劝大家退兵，才免去一场不明不白的的误会和仇杀。”群豪议论纷纷，有庆幸捡回一条命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人道：“秦少侠，故勿论五行盟派那几桩悬案，是否为白莲教所为。就眼前所见，梅傲霜近日毒杀刘玉轩，却是千真万确之事。范芊云信中曾言：一切新仇旧恨，一笔勾销，不再追究。我们武林正道，并非好战之辈。但如今白莲教危机一解，就派人暗中报复，她当日说的话，究竟算不算数？”众人附和道：“对啊！说一套做一套，算什么东西？”、“她说的话，能作得准吗？”
　　范芊云被这场面吓住，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秦子恒朗声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这两个月来，我和芊云东奔西走，想查清所有真相。就我所见，芊云她爹一直待在天台山总坛，没有来过京城，也无传教收徒之举。我又查探过，自去年夏天，梅傲霜已和总坛断了联络，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总坛也从没让她去杀刘玉轩。江湖传闻，梅傲霜曾开设黑店，专杀放浪之徒。所以，刘玉轩这桩血案，更像是梅傲霜个人所为，与白莲教无关！”秦思君寻思：“哥哥为人正直，不会妄言。梅傲霜本被哥哥刺瞎，如今双眼却是好的，中间定有不少变故，未必都是白莲教所为。”
　　听到此话，刘喻皓气不打一处来，道：“一派胡言！就凭你三言两语，便想把罪证洗得一干二净？梅傲霜自甘堕落，拜入魔教，江湖人人皆知。即便魔教没指使她杀吾儿，她是魔教妖人的身份，却改变不了！”范芊云忽嗔道：“什么魔教长，魔教短的！梅傲霜出自你五行盟派，在江湖犯下恶事，你们不好好管教，反把她逐出师门，与她撇清关系。我们白莲教潜心向佛，好心收留梅傲霜，希望能感化她。怎么都成了我们的错？你们这群武林正道，是非不分，血口喷人，我看你们才是魔教！”百花帮帮主白芷想起往事，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群豪又惊又怒，议论道：“这丫头不要命了吗？竟敢这样说话！”、“她敢孤身至此，又说得如此真切，难道真是误会一场？”、“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金刀门作恶多端，灭了铁剑门全派，却栽赃给白莲教，别以为能骗整个武林。”、“混账！没证没据的事，你他妈别乱说！”、“但那几桩悬案，又该如何解释？他们五行盟派，不可能自己伤害自己，再栽赃给白莲教，就为了出师有名吧？”
　　刘喻皓怒火中烧，道：“岂有此理！让我先杀了这个妖女，拿她的血祭旗！”突然施展轻功，要击杀范芊云。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一看情况不妙，急道：“刘掌门不可！”说时迟那时快，刘喻皓已来到秦、范两人身前，绕过秦子恒，一掌击向范芊云。秦子恒伸出右手，挡住这招掌法，左手轻轻一推，把范芊云推向人群。范芊云不由自主地急走几步，正好要倒在烟火派众人身前。秦思君连忙伸手去接，不让她跌倒，道：“范姑娘，你没事吧？”范芊云脸上一红，道：“我没事。”
　　刘喻皓道：“你处处护着这妖女，还不是与她私通，引人烧粮，出卖我五行盟派？”秦子恒道：“事情没查清之前，请别伤害任何人。”刘喻皓道：“废话少说，看招！”秦子恒道：“得罪了！”两人在大厅中过起招来。但见刘喻皓采取攻势，咄咄逼人，秦子恒连连闪避，偶作还击，不打要害，旨在步法上卡住身位，不让刘喻皓靠近范芊云半步。
　　如此打了三四十个回合，刘喻皓丝毫不占上风，有行家逐渐看出端倪，私语秦子恒有意退让，刘喻皓不是他对手。刘喻皓面皮挂不住，吃准秦子恒不敢伤他，想出一招苦肉计，不停挥出拳掌，又往范芊云那边逼去。秦子恒不得不出手还击，逼他回身退却。刘喻皓却不闪不避，只等秦子恒击中自己。秦子恒没想到刘喻皓不闪不避，慌忙变向，把掌劲击往地上。刘喻皓把握时机，使出十成功力，一掌击在秦子恒探来的手臂。但听“啪”的一声脆响，秦子恒右臂骨裂，捂着伤臂，痛苦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