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栖岛屿》流苏的子轩

16、第 16 章

　　16.
　　庄屿再一次踏进这个警局，经过警容镜的时候，他停驻脚步，望着镜子里的映影，想起了更年轻的自己。

　　七年之前，时任柳城市公安局指导员的白仲景亲自为他送行，和云纳省禁毒中心特派员陈关恩进行交接。临别之际，庄屿对白仲景敬了一个标准礼，说：“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白仲景望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拍着他的肩膀，只交待了一句，“一切平安。”
　　一切平安。是从血泪里踏出来的前辈给后辈的唯一祝福。
　　现在，庄屿更懂得“平安”的含义。他愿意去珍惜自己的队友，珍惜未来的路，珍惜或许可以和他共度余生的那个人。

　　庄屿来到自个儿办公室，肖娜娜和李九章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组长你是带了什么好东西，还非不让我们吃饭去？”肖娜娜迎上去，把他手里的外卖拿过来分放在茶几上。
　　几天没见，茶几变得光洁如新，比原来还整洁，看来肖·办公小能手·娜娜没少下功夫。
　　“正经的过桥米线，谁吃谁说好！”庄屿笑呵呵地推销道，和肖娜娜李九章坐在一处，掰开双一次性筷子，顺手揽过来就要开吃。
　　桌上的办公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庄屿挑一挑眉，准是自己的行踪又被打小报告了。真是，连个吃饭的空都不给么。
　　“你们吃，不用等我。”
　　看都没看电话，庄屿拔腿直奔许振英那儿去了。

　　门开着，庄屿照样客客气气地敲了三声。
　　“进。”
　　许振英抬头一看，发现是庄屿，甚至还有点纳闷。这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也不呛声了，也不耍浑了，乖巧了不老少。
　　“本来想吃完饭再跟您汇报的，谁知道您这么想我。”庄屿堆着笑说。
　　嗨呀，你这时候跟我套什么近乎啊，许振英觉得脑门冒汗，牙花子疼，“案件进展怎么样了？”
　　“您不都知道了吗？啊，许大队长。”庄屿说得别有深意，当然，这话里也是真心的赞美。自从庄屿知道许振英是“英雄父亲”，俩人是统一战线的，那许振英有多少能耐，就意味他有多少自由，庄屿这孙猴子可不巴不得许振英这如来佛祖手眼通天。
　　许振英眼皮一耷拉，对庄屿表示不屑。“我知道的，和你自己说出来的能一样吗？”
　　“合着您是在讯问我呢，要不我这儿再上个铐。”庄屿说着就要从后腰摸出手铐，才想起来今天出门时放车上了，很可惜，没个道具加持。
　　果然话没说不到三句，庄屿这插科打诨的老毛病又犯了。许振英见怪不怪了，却也多少琢磨过来庄屿突然转性儿的原因。既然这样，俩人就没必要说话藏着掖着。“我听说你昨天突破了王昌元，取得了他被雇凶杀人的一部分证词？”
　　庄屿竖起大拇指，给许振英连连点赞，“姜还是老的辣呀，您真乃张良转世，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许振英从没被拍马屁拍得这么难受，他都感受到自己血压的飙升，“你TM给我好好说话，还不如原来没皮没脸的呢。”
　　庄屿这才收拾起零散的演技，正经起来，把“10.18”案已掌握的证据链给许队捋了一遍，连王昌元的辩护律师在上大学时曾接受过飞亚集团资助这种细枝末节都没放过。

　　许振英听完后把老花镜摘了，疲惫地揉按起晴明穴。
　　飞亚集团，是省里排得上号的重点纳税企业，从去年开始宋飞着手集团上市，商务局的领导亦对此高度重视。
　　沉默了半天，许振英终于抬头望向庄屿。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从隐蔽的战线上退下来，见识过罪深渊，踏碎过无极恶，此时仍睁着一双坚毅的眸子。
　　明知世故而不世故，当真可贵可喜。
　　“继续战斗！”许振英一字一句说道。

　　初冬一个宁静的早晨，一篇名为“浪漫主义的谢幕——豆青案始末”的报道传遍了柳城市的大街小巷，刷爆全国网友们的微博、朋友圈。此文中详细描述了柳城飞亚集团的退休职工豆青因检举揭发集团老总宋飞反被杀害的前因后果，亦将前段时间关于“豆青骗保”的言论进行溯本清源。
　　因为报道中特意提到豆青以那首悲情的绝命诗和世界做了告别，人们开始称颂豆青为“英雄诗人”，甚至找出他早年的诗歌，从各种角度进行解读。涉事的保险公司立刻找到豆青的家人，积极商议理赔的各项事宜。市第三人民医院了解到豆静秋是豆青的女儿，提出减免她住院的各项费用……

　　而这篇引起舆论哗然的报道如同一个引爆器，又带来了接下来更大的连锁反应。
　　先是柳城市所属的卫平省公安厅派专人督办“1018豆青案”和宋飞侵占国有资产案，而后豆青案的嫌犯王昌元在检察院提起公诉时直接反水控告宋飞的小舅子买通他故意杀人。
　　随着飞亚集团的黑色交易被撕破了盖子，以及宋飞、喜大金等人的锒铛入狱，卫平省公安厅盖棺定论的“豆青案”为柳城市扫黑除恶典型案例。

　　11月底，刷到省厅这条新闻报道的时候，苏颂之正坐在湖滨书咖二楼优雅地啜饮红茶，身旁是表情苦大仇深的庄屿。对一个考研生来说，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屿，你可得偿所愿了。”苏颂之笑着对庄屿说。
　　庄屿抬头，把长得已经有些扎眼的刘海一把呼噜上去，问：“什么所愿？”
　　“立功啊，报道里可专门提了你的名字。”苏颂之把PAD望庄屿眼前一送。
　　庄屿浏览了个开头，了解到主要内容，就把PAD挡到桌面上。

　　“可我所愿是你啊，苏老师。”

　　——第一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