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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模拟凶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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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来出租车送走于业涛之后,贺华匆匆洗了个澡,在姜至虎进浴室时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他把地板拖干净了,开了窗让风吹进来,随后将桌子挪到一边,摊开了那张坐卧两用的沙发床。
地板被吹干后,他关上外面的纱窗,把空调开到26℃,转身从房间里取出了两套被枕。
一套是为姜至虎准备的,另一套是为他自己准备的。姜至虎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时,他已经在地上铺好凉席了。
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擦拭着头发,整个人愣在原地,“你不睡房里吗?”
贺华指了指沙发上的空调,反问道:“你知道一晚上开两台空调得费多少电吗?”
姜至虎老实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我不想把钱浪费在不该花的地方。从今天开始,一直到入秋,我都会睡在客厅。”
“我睡沙发?”
“对,你睡沙发。”
打地铺虽然不舒服,但贺华总不能让一个还在发育中的男孩子睡在水泥地上,所以这份委屈就只好自己受着了。
夏天夜里很静,这种静体现在老单位房的每处角落里,电视声、脚步声、停车熄火的声音,几乎所有动静都隐匿在了空荡荡又陈旧的楼道中。
楼下枇杷树的知了在不知收敛地叫着,远远盖住了外面马路上偶尔响起的一两声汽车鸣笛。周围似乎只剩空调外机“嗡嗡”运作的声响了,姜至虎翻了个身,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将贺华的睡颜描摹得一清二楚,这人估计也只是浅眠,闭上了眼眉毛却不老实,眉心紧紧蹙在一起。
姜至虎想伸手过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只是脑海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过了会儿,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睁开眼,在黑夜中捕捉到了一束平静又幽深的目光。
“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
“我也有点不太习惯。”贺华盯着离得很远的天花板,“不过我睡不着,不光是因为你,这阵子发生太多乱七八糟的事了。”
“工作上的?”
“嗯。”
他原本并没有倾诉的欲望,不过既然姜至虎问了,他就顺其自然地说出来了。
“最近公安局会集中警力调查另一起命案,死者是名中年男性,被人用刀捅死在卧室中。这个案子和出租屋女尸案有几点相似之处,第一,没有监控,或者说监控没拍到嫌疑人,第二,伪密室,在门窗紧锁的情况下,假设凶手不靠钥匙,他是怎么进去的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姜至虎坚定地说:“凶手有钥匙。”
“可是……”
“你是不是想说,你认为第一起案件不是熟人作案。”
贺华感到十分意外,“姜至虎,难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嗯。”姜至虎把手枕在脑后,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说:“贺警官,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如果警方不尽快抓到第一起命案的凶手,我赌在短时间内,榕城还会发生第二起相似的命案。”
第二天早上七点,贺华提前和蒋玉锋打了声招呼,缺席晨会直接开车去了南华小区。
死者家里现在每天都有警察看守,贺华自然也被分局安排到了现场执勤。
至于姜至虎,他的申请书前两天就提交上去了,审批不过是走个流程,贺华担心他无所事事跑去跟人打架,干脆带着他一起到了命案现场。
和值班的同事进行交接时,对方好奇地多看了姜至虎几眼,“这小子是……”
“派出所新招的辅警。”
“哦,你的新搭档?”
贺华没否认,他回头扫了眼姜至虎的打扮,心想,这小子还是太招摇了,回去得让他摘了耳钉,以及手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手饰。
执勤就是在现场走来走去,防止有人进来破坏现场,因为这两天都有痕检科的过来取证,门得开着。不过秦正刚家里住12楼,和左邻右舍的关系又很一般,命案发生后几乎没人过来看热闹。据之前值班的人说,秦正刚那对年迈的父母曾经来过,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还跪在地上请求刑警逮捕了他们的儿媳妇。
这家人的关系可谓差到了极点。
死者的妻子,也就是报案人,黎淑华,在发现丈夫死后就暂时搬出去了。贺华听说她被公安局叫去过两次,一次是正常问话,一次是核对指纹,之后便再无下文了。
按理说,黎淑华现在应该是刑侦队重点怀疑的对象,但苏印那边却毫无进展,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阻碍。
在他想得入神时,姜至虎戴上手套溜进了死者的书房。
“姜至虎,你又乱来了。”他追上去,脸色微愠,但姜至虎依旧我行我素,还擅自打开了书柜的玻璃门。
书房里一共有三个书柜,两大一小,都是实木的,其中两个书柜陈列着不少世界名著,还有一些管理方面的相关书籍。最小那个书柜则放置着教科书,从小学到初中到各种课外辅导教材,应有尽有。
姜至虎从里面抽出一本《挪威的森林》,随手翻了两页后便重新合上了,看得出,他对这些文学小说不感兴趣。
贺华也懒得说他了,他走上前,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书架上的王小波的书。长指划过厚厚的书脊,落在了一本名叫《他们的世界》的书上。
贺华有片刻犹豫,但最终还是把书取下,一打开就看见了一页精致的书签。
“要是社会承认,可以好一点,感情相投的人接触久了,就会有长久的对子。”
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姜至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混杂着些许烟草味的男孩子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贺华仿佛面对着一堵墙,感受到身高压制的同时,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近也生出了一丝抵触。
贺华收起书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推拒着那副结实的胸膛。姜至虎却一动不动,固执地要去拿他手中那本书,“贺警官,你手上这本是什么,让我看看。”
“你够了!”
“生气了?”
那好看的眉眼又因恼怒多了几分生动活泼,姜至虎心情愉悦,连忙举起手做投降状,“我错了,贺警官。”
书房里冷气开得很足,厚重的窗帘被拉下,整个环境幽暗又阴凉,姜至虎将搜查的重点从书柜转移到茶几那边,发现皮质沙发上有几道明显下凹的印痕。枕头和被折叠好的空调被被摆在一旁,茶几上,泡茶用的一整套茶具被擦洗得干干净净的,似乎从来没被人动过。一台黑色轻薄的笔记本还连接着充电线,不过电源被关了,笔记本上面躺着一本与经营管理相关的书。
姜至虎这回没去翻书,他岔开腿坐下来,皱眉盯着那只还有烟灰的烟灰缸。
贺华抱着手在边上打趣道:“怎么样?姜大侦探,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吗?”
“过来。”
贺华面上不爽,但还是乖乖听话走到他身边,“烟灰缸?”
“嗯。”姜至虎用手指抹了点里面的烟灰,闻了闻味道,“烟灰是新的,没怎么积沉,沙发上又准备了枕头和被子,我想他应该经常待在书房里。”
“尸体是在隔壁主卧被发现的。”贺华提醒他道。
“我也没说他在书房过夜啊。”姜至虎突然站起身,一只手插进兜里,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贺警官,你见过死者妻子本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是否冷淡。”
贺华撇开脸,“我不知道。”
“哼。”
正如贺华所说,书房隔壁就是主卧,姜至虎在门外停留了片刻,表情一直若有所思,直到贺华跟过来,说了句“凶器是厨房里的刀”,他才回过神,点了点头附和道:“不意外。”
“刀柄上会有死者妻子的指纹,包括门锁、死者的脸上、身上,当凶手原本就属于命案现场的一部分时,这些证据就无法对她构成威胁了。”
贺华不认同他的观点,“你这是有罪推定,打从一开始你就认为死者的妻子是凶手。”
“难道不是吗?”姜至虎边说边朝着贺华走近,“没人比她更熟悉死者的作息规律,也没人比她更懂得如何巧妙避开小区内所有有用的监控。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她和死者有家里的钥匙。”
“这可是你今天早上亲口告诉我的,贺警官。”
贺华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眼看着就要撞上卧室里那张大床了,他用力反推了姜至虎一下,咬牙按捺住满腔怒火,“你知道什么!真以为破案像吃饭那么简单吗!”
话音刚落,“咚”一声,他被姜至虎顶住膝盖狠狠按在了床上。
高大的身影立马覆下,贺华惊喘了一声,又惧又怒,身体本能地抗拒着这副比他精壮结实的男性的躯体,“姜至虎,你想干嘛!你这是在破坏现场!”
姜至虎呈压倒性的姿势,居高临下欣赏着他慌乱的神色,紧接着,他扣住贺华的手,在他头顶上冷冷地说:“我就这样趁你不能反抗的时候杀了你,拿刀狠狠刺下去,一刀、两刀、三刀……你完全没有挣扎,为什么?”
贺华愣住了。
“因为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乱刀捅死了。”
身上的人面色阴沉晦暗,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不寒而栗。
“贺警官,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被害人已经咽气了,凶手还在他身上不停地捅刀?”
“为什么?唔?”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抚上了贺华的脸,贺华下巴一痛,被迫对上那道冰冷又危险的视线。他心里一惊,强装镇定地瞪视回去,这时,只听对方在他耳边继续不带感情地说:“当时她必定被某种情绪控制住了,愤怒,或者是惊慌,不论哪样,贺警官,她都已经收不了手了。”
“凶手收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