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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探寻因果 ...

  •   东方日出漏出大半,大片光辉撒在高山河湖间,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刻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字“太虚宗”的庄严雄伟的石门上。

      石阶顺山路铺开,晨光正好,几只鸟雀叽喳而语,草木香与花香在阳光中酝酿。

      几个外门弟子沿阶洒扫,其他宗门弟子正从门口进出。

      孟云歌和苏兮突然出现在门口,众人并不见怪,彼此行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苏兮在阳光的沐浴下伸了个懒腰,道:“总算回来了,太好了。”

      说完像想起来什么事似的说道:“对了,二师兄,一会你帮我去搬一下衣柜,我要把那些衣物都扔了。”

      还沉浸在自己问题中的孟云歌回神:“扔了?为何?”

      “衣柜里尽是些红衣、黑衣,我看的很是碍眼。”

      他们一路向上走,一路对谈。

      “你之前不是还很喜欢这些红衣吗?”

      苏兮烦躁的跺跺脚:“现在不喜欢了,一想到红色,我心都焦。”

      孟云歌斟酌一下用词:“可是男女有别,我进入你的房间终究是不妥。”

      苏兮蹦蹦跳跳的转了转圈道:“那就让孙镜音来帮我好了。正好,他昨日抽了个轮空,比试不在今日。那他帮我扔衣服之后,再让他顺便陪我去购置些衣物。”

      孟云歌把那句,这照样还不是男女有别给,咽了下去。

      不过他有些好奇,三师弟那副冰山模样真的会给苏兮去做这些杂活吗?

      结果,不出半日,孟云歌就看见了板着一张脸却乖乖任苏兮调遣的孙镜音抱着一堆衣物,站在碧霞阁门口。
      旁边弟子都在附近悄悄地议论纷纷。

      孙镜音面色低沉,却依旧顺从的按苏兮行动。

      在远处观望的孟云歌直惊叹,只道是一物降一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都是后话。

      眼下,孟云歌和苏兮行到中央的圆场,白玉砖铺砌成的过渡地带,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抬眼看去,便可见一个天桥没入云端连接着两座高山。高山上飞流直下,冲散了阳光折射的七彩虹桥。空中鹤唳而过,可见到几位仙门弟子驾着白鹤而行。

      “师兄,就送到这里吧,我这就回碧霞阁找师尊她了。”苏兮摆摆手,跑跳着离去。

      “好。”孟云歌点点头。

      在一步步向竹月轩走时,沿途有不少弟子向他行礼,孟云歌都点头回应,态度平淡。

      身后的议论传入他的耳朵。

      “怎么回事?孟师兄今日心情这么低落?”

      “不知道啊,按理说落华仙尊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应该高兴才是。”

      “他刚才不是去接苏师姐了嘛?两人吵架了?”

      “……”

      孟云歌叹了一口气,摊开手掌,白皙干净到像是读书人的手上躺着一张符纸,透着冰雪的寒意。

      这是临走时落在他身上的物什。

      归墟是混沌之境,仙魔鬼妖共生之地,丛生着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的凶兽、异兽,被驱逐的魔与游荡的大妖。
      这里奉行着强者为尊。

      而在此处能被奉为一声“墟主”,可见白令怡她的实力高低。

      平常之人无法踏足此地,相必就连太虚的几位长老都不会轻易进入。

      更别提只有元婴之境的他了。

      临走时那位白域主赠了他这张符咒,是给予了他再度进入归墟的权利,她在等着自己再去找她。

      与其说是白域主盼着他前来,倒不如说是她笃信他会来。

      孟云歌收起符纸,走在路上,思忖着方才谈话的内容,并把它们捋成线。

      白域主说能感受到力量的人,几乎都知道他的情况。

      那么相必这些人功法深厚,且与自己关系颇深。

      孟云歌脑海中猛的闪过自家宗门的五位长老,再结合师尊出行三十年和归来时有所隐瞒的样子……

      师尊定是知道些什么,他又为何瞒着自己?

      他身上藏的东西不知是好是坏,师尊寻药多年是否是为了去除他身上的东西?

      女子有些清冷发哑的声音闪过回忆,[所以这玉牌就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干扰——我]

      是了,那位白域主也说过在找自己,她也要得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

      虽然不知道这份力量从何而来,又为何在自己身上。但孟云歌此时有个想法,这份力量是只有自己独有吗?

      貌似不是的。

      孟云歌感觉一团团迷雾正在被自己揭开,漏出本来的模样。

      昨日白域主不顾众人带走了苏兮,而今日把苏兮带回来后,她的情况却是与以往不同。

      她开始惧寒,不再喜爱红色、黑色。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抽离出来一样,让原本被填充出来的她,回归了原样。

      那自己是否也是如此?自已现在的某些性格和外貌是被那东西干扰了。

      孟云歌深呼吸,他不敢再想。

      那这东西既然会干扰他人,对人有害,那为何在昨日演武场上掌门和温慧长老阻拦白域主带走苏宁?

      若只是单单的觉得自家弟子被外人带走,有辱门面也大可不必如此,他们二人的反应中也有些不自然。

      那么这两位仙长想必是不愿白域主把苏兮体内的东西拿出来。

      可传言师尊出行三十年是为了给自己寻药,若这东西是好物,师尊又何必去寻药将它逼出?

      那两位仙长又何必要坚持不放人呢?

      有人助自己的弟子去除体内异物难道不是好事吗?

      掌门和温慧长老与师尊的做法着实相悖。

      孟云歌有些头疼,他腾空而起,踏上几块浮在空中的晶石,向竹月轩掠去。

      他想见师尊一面。

      水榭荷开,红鲤轻啄水面,竹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晃晃悠悠的落在水面,荡着涟漪,惊得那鱼在水下甩了一个尾。

      白发郎君披着墨蓝曳地长袍,眉眼含笑的站在圆木拱桥上。远处鹤唳传来,一只白鹤从天而降,单脚落在他的身侧,梳理自己的羽翼。

      段祉川轻轻抚着白鹤的头,轻轻道:“回来了,感觉如何?”

      孟云歌对上段祉川的双眸,莫名的想到了白墟主那句[你的眼睛倒是像她。]

      他又是谁?

      他的眼睛又为何像她?

      “你在想什么?”一道淡漠的声音打破了思绪。

      “回师尊,没什么,徒儿就是有些累了。”孟云歌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向眼前这人撒谎的一天。

      可心里话若是说出来,自己怕是得被师父丢出去。

      段祉川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从拱桥上一步步走下,走到孟云歌身侧道:“把手给我。”

      孟云歌听话伸手,感受到手腕处冰凉的触感,随后一阵强劲的灵力顺着臂肘涌向心脉,再扩散到四肢百骸。

      “唔…”孟云歌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发涨,可内里却有种力量平息了。

      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师尊,他的表情很认真,很是吸引人。

      待腕处的手指收回的时候,灵力也随之消失,孟云歌感到身体失去了支撑,直接倒在师尊的怀里,眼前是柔顺的白发,鼻息间满是熟悉的桃木香,让人产生依赖、不舍放手。

      他有些口干舌燥,心中默念着再在他的怀里赖一会,可理智却让他不得不站好身子。

      “师……咳咳……师尊,您把灵力注入到我体内是为何意?”孟云歌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嗓子哑了,连忙咳了几声掩饰。

      可还是让段祉川发现了异样,他微微蹙起剑眉,问道:“你嗓子怎么了,在归墟山上被冻到了?可是,你不应如此。”

      孟云歌连忙解释,生怕慢了一下被看出猫腻,道:“没有,是弟子因为下午的比试而心急,毕竟是弟子第一次参与宗门之间的比试,恐给师尊丢了面子。”

      段祉川温声道:“无妨,只是一场比试而已,输赢无所谓,况且我信你实力。若还是心乱,待一会我指点你些术法。”

      “好,师尊。”孟云歌还是提醒一下,“师尊那刚才……”

      “为了压制你身体里的力量。”段祉川回头,一边向竹林深处走去一边,问道:“今日你应见到白域主了吧,怎么样?”

      孟云歌跟上他的脚步,身侧青竹修直,草木幽香萦绕,道:“说了许多…复杂的话。”

      “嗯。”

      风撞在不远处的山岩上,竟发出了钟磬之声,回荡在群山连绵之间,云雾之内。

      “别深究了,于你无益。”

      孟云歌以为师尊会说她都是在骗你,或者说我们瞒你也是有缘由。

      可没料到会是这句话,让他撂下此事。

      孟云歌想到某种可能,干涩问道:“为何?”

      前方的师尊回了头,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可也有和以往不同的不易察觉的复杂。

      “这里面牵扯了上一辈人的恩怨,不应由你来探究。”

      孟云歌喘了口气道:“可这事情发生在我与苏宁身上,这要我如何旁观?”

      心里不舒服,有些发堵,被牵挂几十余年的人排离在外,这滋味确实好不到哪里去。

      胸口处五味杂陈时,眉心间却感觉一凉。

      孟云歌抬头,对上那银灰色的凤眸,发愣。

      师尊笑了,眼神里有着细碎的光,藏着柔和与无可奈何。

      “我会把你体内这力量废除,你且别想太多。”

      孟云歌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段祉川似是看出来他所想:“你身体里的力量就好似是一把凶器,它依托人体而生。要废除它十分不易,而要拿出它却相对简单。可凶器出世必然会引起动荡,所以在昨日掌门与温慧才会拼力阻止白令仪带走苏兮。”

      孟云歌道:“白墟主想要释放苏兮体内的力量?”

      段祉川:“没错。”

      孟云歌不解:“那昨日为何没有强行将苏兮留下?”

      段祉川道:“这力量一旦被人知晓在此处,便会引起仙门震荡,怕是会留不住你们命。且此物分为多份,只要缺少一份,便无法出世。”

      孟云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师尊当年收下我,是否因为我体内的力量?”

      “……”段祉川敛下眼帘,“不是。”

      孟云歌听到否定的答案,心情犹如春日的晒足太阳的猫,抖着毛,翘着尾巴开始嘚瑟。

      他压着翘起的嘴角,心里乐开了花,装着一副恭敬的模样站在一旁,说:“师尊不是说要教我术法吗?徒儿现在想学了。”

      可他那一副过于恭敬的模样,却让段祉川误会了。

      自打从回来的时候,段祉川便观察着自家徒弟,发觉他与少年时有些不同。

      他的举止比儿时更加疏离,像是刻意避着自己。

      段祉川哪里知道孟云歌是做贼心虚怕自己看出端倪,他只当是这孩子在怨他无缘无故走了多年,不负为师之责。

      段祉川没怎么哄过孩子。

      儿时孟云歌哭闹,他就只会笨拙的把孩子抱怀里、拍几下。若是没哄好,他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把小孟云歌撂地上,然后甩甩袖子,一身正气的对他说:“是个男人,就把眼泪收回去。”

      说完也不管自家徒弟如何反应,他自己倒是像逃似的找块舒适的地方一待,捧卷书,好一个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如果不理会旁边还哭的直打嗝的小崽子,那这还真是公子美如画。

      嫡传弟子尚且如此,那更提那些内、外门弟子。

      以往不管不顾倒还可以,还有温慧他们可以帮着带一带。

      可现在段祉川对走了多年一事自知理亏。

      而且…段祉川眯了眯眼,这孩子刚从归墟回来,他并不知道山上那位对他说了什么。

      还是趁早打消疑虑为好。

      段祉川垂眸道:“破儿,你我师徒之间不必如此循规蹈矩,礼数周全。”

      一个严苛守矩的人为了掩住狐狸尾巴,说出这番话可真是不易。

      孟云歌听了这话,却是愣了愣。

      在儿时与师尊相处的十余年里,师尊一直唤他“破儿”。

      刚才那一声,就宛如打碎了三十年的隔阂,好像十七岁的那年午后,犹在昨日。

      破,是他的名。

      听宗门长老说,这是师父把他带回宗门时,便取的名。

      儿时,掌门柳旭景对他常常打趣说,是因为师父当年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一身的破烂衣裳,头发也乱糟糟的,所以师尊给他取名为破。

      小小的孩子听后,总会扒拉开头上的手,一本正经的回怼一句,作为长辈您真幼稚。

      可即是不用他人说,孩子心里也会有芥蒂。

      为何别的字不叫,偏偏唤“破”?

      六七岁大的小娃娃也曾跑去桃花树下,到那个墨蓝色衣袍男人的身边,就眨着他含着水的大眼睛不说话,活像一只受了屈的猫崽子。

      可男人也不说话,就是揉揉他的头,抬头看着飘着白云的蓝天。

      小孟破也跟着看,可什么都看不明白,就觉得白云飘啊飘啊,像白棉似的,不知道能不能抓在手里。

      但他记得听离垢长老讲过,这云就像烟一样,握不住。

      想啊想,小孟破想的头疼,围着师父直打转。

      连自己要来干嘛都忘了,哦对了,好像是要师父给自己改名。

      还没等小孟破缓来神,他就听到上方一声低沉的轻笑。

      随后……

      升高,升高。

      小孟破被段祉川抱在怀里,他用手臂环住师父的脖子,指缝间留着几缕白发。他轻轻握了握,把改名的事儿又忘个九霄云外。

      他想,也许白云也像这样柔软,还带着桃花香。

      时光犹如车轮,在行驶途中匆匆而过,扬起一地尘灰。
      当年的小孩在尘灰中打滚,身形抽条、强壮,眉宇间沉淀着稳重和从容。

      那声姓名的呼唤,就好似他在尘世中的安稳。

      段祉川站在一旁惊异的看着徒弟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又红了眼眶。

      这让段祉川不由得再一次反省自己,到底刚才话里的哪个词让自家徒儿反应这么大。

      他再一次生出挫败感。

      难道自己这个师父做的真的这么差劲吗?让徒弟对自己亲近一点,竟然把徒弟气哭了?

      思路和徒弟完全对不让的师尊——段祉川,他决定再努力一回,去把这岌岌可危的师徒情给拽回来。

      段祉川清了清嗓子,随后顿住,刚才这动作未免太摆师尊架子,于是他决定换个姿态。

      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孟云歌的肩膀,尽力笑的极为和善,道:“想什么呢?瞧瞧你,眼尾怎么还红了。”

      孟云歌从过往中缓过神,瞳孔微缩,段祉川此刻离他很近,他可以真切的看到他银灰眼眸中倒映的自己,感受到师尊的手掌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

      此刻的师尊宛若三月桃花瓣雨纷纷而下,沐着阳光,温柔了光阴。

      孟云歌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段祉川见这孩子不搭话,一直发愣,只得自己安慰自己,徒弟还有些叛逆,管孩子得慢慢来。

      于是又给自己下了一个台阶,道:“你不是要学新术法吗?怎么还愣在原地。”

      这话倒也提醒孟云歌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连忙行了一个更恭敬地礼数,规规矩矩的答道:“是,弟子这就来。”

      刚顺手折了竹枝,打算使招的段祉川无意间看到这板板正正的大礼:“……”

      这孩子是怎么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探寻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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