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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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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浅最后没能只身离开忘川,她在那黑漆漆的躺着,思影来捞她时,看见她满身伤痕,心底对君泽的恨又添了几分;他脱下长袍将她裹住,抱在身上轻飘飘的,那仅有的二两肉,也被雷刑快要剥干净。
一身血衣从肉里剥下来得时候,她也没有皱半丝眉头,若不是微弱神识告诉思影她还活着,单看这一具没有知觉的身体,没有一丝生气她就是个死人无疑了。
安如被安浅打发闭关修炼,她本来就被安浅寄予厚望,师父的吩咐她向来是不马虎的,自然察觉不出任何异常来,化作化身潜心修炼。
一月有余在外为安浅寻药的思影回来,找遍整个房子也没有见着安浅,他坐在房间苦等一夜,还未见她归来,抓出闭关的安如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那份不安的感觉告诉他,这一回找不回来怕是永远见不到了,他用法术打探她的下落,最后气息落在忘川。
安如在忘川外等着他俩,尽管被思影的袍子包裹,还是能看出来袍子之下是血已经流干的安浅,这副摸样任谁看了都心疼,安如那傻姑娘止不住眼泪一直流;她自责自己那时若能察觉出师父的异样,早点告知思影上神,师父也不必伤成这样。
在安浅看来这都是自己和君泽之前的事情,不好牵扯至旁人。
对思影来说却是,安浅的事情,就和他思影脱不开关系。
思影一路无话,只那双眼红得不像话,他不许她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那一纸婚书还未递出去,他们之前耗费了近千年,就这样落幕,思影不甘;往后他便要舍了上神的分寸,关于他们他有很多话没问,那些心事也该摆在明面上与她知晓。
此刻,她必须活下来。
回到家中思影衣不解带陪在她身边,日日夜夜,先前准备的药灌下去一碗又一晚,就是不奏效天界仙草也无济于事;她的神识太脆弱,肉身又残破不堪,思影度的修为根本承接不住,他只得走一路险棋。
传闻九尾狐族之血有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奇效,他割破心脏取了满满一大碗血,尽管体力不支也是灌她喝下去之后才晕倒,这份爱也太重了些,她安浅醒过来怕是只能以身相许来报了。
这些天灌药灌汤思影早就得了经验,嘴上功夫也是轻车熟路的,这番灌血倒没用多久时间。
君泽将她养大,便得她舍命想报;想来自己这番舍命相救,要个以身相许并不过分;每日一碗心头血,她与我绑上十世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可半月过去安浅并未醒来,那一抹神识弱弱撑着,也是难为她了,让她咬牙坚持到如今的怕只有那君泽上神了,想到这儿思影眼角闪过晶莹,这比取那心头血还痛些。
幸好那心头血有效,虽然见效缓慢,只要那命还在,其他一切好说;待到安浅那神识凝聚了五分,思影施法制了一个金罩将她肉身细心养着,这神力凝结而成的金罩凡人肉眼并不可见。
安浅沉睡的时候,神识被困在那片虚景,还是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这一回他没有准备棋局,他独自一人做那喝着闷酒,酒是安浅和君泽很喜欢的桃花酿,自从君泽失踪之后,准确来说是君泽跳下忘川之后,安浅再也没有喝过桃花酿。
她走过去拿起一坛酒灌下去,人却还是醒着的,没一分醉意。
“果然是梦。”
“是梦如何?是现实又如何?姑娘初来我虚景时直言那桂花香气并无甚作用,现如今还未走出来,可晓得这后劲儿害人。”
形似君泽的男人依旧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安浅却不吃这套,她向来最烦那影影绰绰。
“这后劲儿还不害人我现在还不知道,只是你这脸着实看得我眼睛疼,你怕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然怎么就一张脸施法虚化,难道你是想借这张虚脸害我?”
男子喝一口酒,嘴角泛起笑意:“姑娘好生奇怪,我这脸没施法掩住,是你自己的心,不想看清罢了。”
男子放下酒坛徐徐逼近:“眼瞎和心盲一个意思。”
这男人像是能窥人心,回回都是欲言又止,明明知道真相又故意装模做样。
安浅拿起轩辕剑直逼男人脖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
男人并不害怕只是轻轻推了推:“浅浅,你莫要着急?你这性子在人间蹉跎近千年也是奇迹。”
安浅收回剑理理衣服乖乖坐下,男人见她冷静下来继续道:“你大战麒麟不是得了百里书,或许你想要的真相就在书里,你不如进去看看?”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安浅觉得有炸。
男子笑笑:“我不过一缕残魄,碰不得这神物。”
安浅仔细看了看,果然这个男子只有一魄,没有实体,难怪他在这忘川法力无边,却走不出去。
说罢,施法从安浅的袖子牵出那本百里书;安浅像往常一样打开封面,只是这本书和普通的书有些不一样,打开的瞬间,安浅便进入了书里面,映入眼帘的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一幕幕实景画面。
这原来是百里一族末任族长的自白书,族长百里破在与魔族大战中首次遇败,他为了挽回一族颜面,修炼禁术食人心魄夺人修为,最终大败魔族却也走火入魔。
小儿子满月酒上,全族齐聚一堂送上祝福,正值喜庆之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魔被心魔吞噬,提剑乱砍杀光全族,待清醒时发现全场只有他和一个婴儿活着,那婴孩便是后来的水神君泽。
百里破的父母妻儿全都死于自己的剑下,这本是斩魔的剑,如今却沾上无数冤魂,他无颜面对全族;他抱起那婴儿直奔天庭,为自己犯下的罪过,自请重罚。
百里破为请罪将婴孩托付好友慕醒水君,自己将罪孽写进百里书,警示后人切勿触碰禁术,他把书藏于坐骑麒麟兽的元神之中,自己则选择在忘川河上自缢而亡,尸身坠入忘川,魂飞魄散。
原来君泽是百里君泽,是百里一族唯一的幸存者;为何这与正史记录偏差如此大,正史中百里一族在与魔族大战之时,全族灭亡无一生还。
安浅从书中出来,抬眼看到那张模糊的脸,轮廓渐渐清晰,男人清秀的轮廓,白玉般的人儿,与那日逆光而来的人无甚差别,这千年来安浅十过忘川只记得那个背影,那个困了她千年的人呐,现如今真相就在她的年前,她却有一点点怕了。
自己守了千年的笑话,也终于有了结果。
“君泽哥哥。”女孩珍珠般的泪一滴滴落下。
“浅浅。”男人有一丝动容。
相对无言。
他们千年后第一次见面,他就告诉她自己跳下忘川全是为了耀灵,与她无关,自己寻的那本前世今生帖原来就是这般真相,眼前这个人熟悉又陌生;自己的直觉没有错,既然归一已经归还,找到春华秋实之后,他们二人便再无交集了。
想到这儿安浅有些难过,寻了那么久突然寻到了,心中悲喜交加,怅然若失。
这场千年的寻觅,结束了。
“浅浅,你该回去了。”说罢,男子挥挥衣袖将她放出虚景。
待女子离去,他低吟:“万不能在这时心软下来。”
......
安浅缓缓睁开双眼,眼角湿润,却也无力擦掉;她瞄一眼自己这副残破的肉身,安如趴在床沿睡颜憔悴,思影靠在边上的椅子单手撑着头,闭目养神。
“那麒麟胃液白骨都能化为虚无,你这生肉沾上灼伤溃烂必将伤至骨髓,为那君泽这一身皮骨你倒是舍得干脆,我思影却不许你后半生是瘸着的。”她醒来那天,思影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便只字未提。
她安浅还完君泽的恩,再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