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啊》尹东篱

1、爱要怎么说出口(上)

　　那一天，是各所大学的开学时间。恰巧的是，颜紫陌和皎洁学校的开学时间竟然在同一天；更有甚者，她们的机票出发的时间都不约而同。
　　颜紫陌要去的城市是六朝古都，皎洁要去的城市是十二朝古都。
　　相同的起点，飞机却以不同的轨迹划出一个对称的图形，最终还是使两人都各奔东西。

　　颜紫陌、皎洁，初中就是好友。后来，她们都上了同一所高中，成绩虽是好，但是颜紫陌的成绩比起皎洁的，还是稍稍略差了一点。
　　初进高中那一年，皎洁告诉颜紫陌，自己想要去的大学是厦门大学。颜紫陌便悄悄把皎洁的这个想法记下了。
　　因为颜紫陌的成绩不是很好，所以，她做出了比任何人更多的努力来奔向厦门大学。在日记中，颜紫陌还曾这样写到过：皎洁，要是高考那一年，我没能如愿和你一起考上厦门大学，你会在那里等我一年吗？或者，我选择一所在厦门的学校，而不是厦门大学；你会支持我吗？还是说，我做出怎样的选择你都会赞同的。我很期待你的回答。
　　颜紫陌带着这个梦想，一直奋斗到了高三。
　　那一年，春节后返校不久。颜紫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皎洁被一个男孩子拉着手就离开了，都没有和自己说一句“再见”。
　　第二天，甚至过了好多天，颜紫陌心里实在装不下学习的那天，她这样问了皎洁：“皎洁，你有想好考哪个大学吗？”
　　在颜紫陌心里，她一直期待的答案是——“当然是厦门大学呀！咱们进校的时候不是约好了的吗？”可是，颜紫陌从来没有想到皎洁会这样说：“我还不确定呢，我也不知道要考哪个大学，但是我想去西安！”
　　“西安呀！你加油哦！”颜紫陌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话也说不清楚了。
　　“那你呢？有没有想好去哪个城市？”
　　“我啊？还没想好呢，到时候只要不留在这里就好了。”
　　…………

　　我们都知道，不是当初的梦想有多么艰难，而是对于梦想还在坚持的那个人身边，少了一个给她说“加油”的人。颜紫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这天更加确定皎洁的愿望之后，颜紫陌对待学习不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因为她知道皎洁的梦想，远远不是局限于嘴巴上的承诺，而是实际上行动的付出。
　　日记中，颜紫陌有这样写道：皎洁，我那天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一个男孩，拉着你的手就离开了，你甚至都没有和我们告别。所以这是真的，你要离我而去了，对吗？你知道吗？当初一起进入高中的时候，我们约定一起去厦门大学的，可是现在，你怎么说忘记就忘记了呢？我知道，你的成绩优异，可以去自己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可是我，我不知道自己要努力多久，才能去到与你梦想平齐的那个地方。所以，现在，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梦想我支持，这一次，我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梦想。这是你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你一定不会责怪我的，对吗？

　　高考前一天的午餐，颜紫陌偶然听到了同学们的聊天。
　　“你们高考结束都打算去哪玩呀？”
　　“还没想好呢！你呢？打算去哪里玩？”
　　“想来想去，我还是很想去南京玩！”
　　“南京？为什么呀？”
　　“你们有听过中正先生和美龄小姐的故事吗？”
　　“没有！”
　　“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吗？”
　　“美龄小姐说，她喜欢梧桐树。后来，中正先生就在整个南京城种满了梧桐树。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去南京。”说着，这个同学还拿出了手机，翻存下的照片。“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南京的梧桐树！”看照片的同学都不禁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颜紫陌听了这个同学简单讲了中正先生和美龄小姐的故事，在她的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或许，南京是个不错的城市。要是，我此生能够拥有一个像他一样的男子，该有多好呀！哪怕，我遇到的这个男子，只如他对宋美龄十分之一的好，我也满足。”

　　高考结束了，填报志愿的那天，颜紫陌尝试着最后一次问皎洁：“皎洁，你打算报哪个学校呀？”
　　“我的这个成绩 ，还不知道能上西安的哪所学校呢？”
　　其实，颜紫陌只是想最后一次确定皎洁的心中所想。果然，她得到了答案。
　　最终，颜紫陌被南京的一所普通本科院校录取了；皎洁被西安的一所双一流大学录取了。
　　我们生命中的朋友，有多少是和而不同的？颜紫陌和皎洁，不就是这样的吗？

　　大学里，她们联系对方也不会多。但是，只要一联系，她们还总会有讲不完的话。
　　大三下学期那年，室友为各自的事情开始真正忙碌了起来。现在的颜紫陌，才算是真正体会到“小人和而不同”这句话的涵义。
　　自己与室友相处很好，可是在话语中，却还时时会被伤害到。或许，大家都是有了自己的事情，变得忙碌了起来。但是，也不该有字字句句咄咄逼人的话呀。可是人心难测，那些人，永远都认为，只有自己在语言上赢了，才会觉得胜利了。
　　不知几时，颜紫陌有了抑郁的情绪。
　　眼看五一假期快到了，这一次，颜紫陌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外面放松放松了。
　　电话中，颜紫陌答应皎洁去西安找她玩，但是最终的决定是，她们一起去爬华山。
　　漫漫长路，颜紫陌选择列车来到西安。这一次的长途旅行，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路途中，颜紫陌看向列车窗外，她不禁有了心情舒畅的感觉。因为，列车上她遇到的人，都是温柔待她，哪怕她只是让了她一下，哪怕他只是帮她取下了行李箱。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都透露在了举手投足之间。“要是还有下一次的旅行，我还是会选择一个人出行。”从此，颜紫陌，爱上了一个人的旅行。

　　西安到了，颜紫陌和皎洁终于见面了。她们相拥，她们时隔三年后再见，却如同当年那样在一起很久的情景。
　　第二天，两人一同去了华山。到渭南市的时候已是中午，于是，两人又好好地在旅馆睡了午觉。因为，她们做的计划是——夜爬华山。下晚四点半，她们吃了晚餐，晚餐后，她们慢悠悠地散着步，往玉泉院走去，去往夜爬华山的检票口。
　　到达检票口时，天已黑。这时，华山两侧的道路，都亮起了灯。可能是假期的原因，现在这个时候的检票口，已经排满了好长的队。但是当看向前后左右的人的时候，还是可以清晰地看清对方的人的面容。
　　“人好多呀！”颜紫陌说。
　　“是啊！不知道我们要排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去？”皎洁回答道。
　　颜紫陌和皎洁说话的时候，两人是面对面的。而排在她们后面的男生，突然回答了她们的问题。“检票很快的，等上一个时间点的检票结束，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啊！是吗？太好了！”颜紫陌回答了男生。“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前面的保卫就一直拿着个喇叭在那里喊了。”
　　灯光下，颜紫陌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这个男生。因为这个排队的路，是有些向下斜的坡，所以，根据高度算，颜紫陌刚好可以平视这个男生。除了可以看到他戴眼镜之外，还能看到这个男孩子的皮肤很好。瞬间，颜紫陌羡慕了。因为她的肤色，比起他的，要逊色许多。而姜含远这个名字，好像恰到好处地体现出了他的一部分的面容。
　　“你们也是夜爬华山的吗？”皎洁问。
　　“是啊！”姜含远回答道。
　　“这个点呐，肯定都是来夜爬华山的啦！皎洁。”随后，颜紫陌转而问他们：“那你是和你的小伙伴一起来的吗？”
　　“是的，我们俩一起来的。”
　　“哇！”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颜紫陌还是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要是可以的话，说不定咱们四个还能结个伴。”
　　“可以啊！”姜含远的小伙伴刘凡说。
　　这一次简短的对话，颜紫陌又看向姜含远，在灯光下，透过他的眼镜，她看到了他不一样的眼睛。三眼皮的眼睛在眼镜框下显得好饱满，在与姜含远对话的每一秒钟，颜紫陌都始终盯着对方的眼睛在看。好像，他的眼睛在对她讲话似的。
　　颜紫陌不知，她把目光转向皎洁的时候，姜含远也看向了她。他心中，莫名会这样觉得：“她的眼睛，怎会和忱婧的如此相似？”

　　检票开始了，她们纷纷进去了。
　　徒步登上的第一段路，都是上坡的石路。山上的风微微袭来，一丝凉意让四人丢掉了自己的疲惫。经过一段流水的路，倾听流水的声音，自己也彷佛被大自然融化了
　　还没有走了五分钟的路，颜紫陌就“许”下了这样一个愿望：“下一次再来华山的话，我一定要和我喜欢的人一起来。”
　　“可惜呐！你得先找到那个你喜欢的那个人。还得看他愿不愿意来！”皎洁接了颜紫陌的话。
　　姜含远和刘凡走在后面，不禁笑了。“含远，下一次，你也带你喜欢的人来爬华山吧！”刘凡说。
　　“那你得帮我找到那个喜欢我的人呀！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来？”姜含远说。
　　“我看呐！你要是带你女朋友来爬一次华山，说不定下山后呐，她就把你甩了。”
　　“要是我被甩了，你就得给我背锅。”
　　走着走着，皎洁嘴巴放在了颜紫陌耳边：“这个男生的名字好像叫‘含远’。”
　　“韩远？”
　　“嗯。”
　　“他的名字挺好听的，遥远的韩国。”
　　走走停停，停下大口的喝水；停停走走，走的时候不停地聊天。
　　“当初还担心来华山会有什么不好的呢！不过现在，我很开心我来了。”皎洁开心地说。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你别和我说话了。我走不动了。我还要把力气留到后面的台阶路给你说‘加油’呢！给你说‘看日出许愿呢’！”颜紫陌大口呼吸着说。“我不行了，你们先走。你们走到一个休息点，然后在那等我，等我到了，我们在一起走。”
　　“好。”皎洁说。
　　才正式进入华山的时候，颜紫陌可是大步大步地向前走，可是现在她的三步，才抵得上皎洁的一步。
　　现在，在前一个休息点休息了半个小时的姜含远和刘凡，已经大步走上来了。“你们怎么才到这儿呀？”刘凡问。
　　“啊！我走不动了。没力气了。”颜紫陌回答到。
　　“你们快来呀！我们先上去探路。”
　　“好。”
　　原本以为，在前一个休息点和他们分开后就不会遇到了，可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又让四人在半个小时之后遇见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这句话是随口而出，可是，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姜含远和刘凡边上山边聊着天，“含远，我没想到呐！哪哪都能碰到和你一样的人。”
　　“这一路，我们遇到谁和我一样了？”姜含远好奇地问。
　　“那个女孩子呀！咱们之前走在她后面的时候，她不是说要看日出许愿吗？那你呢？来华山不也是为了看日出许愿的？”
　　“嗯，也是。不过，你能把她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也是很佩服你！”姜含远表示赞同。
　　“也不知道你们呐，是从哪得来的这种奇怪的看日出许愿的想法。或许，冥冥之中，上天就要安排，你们遇见吧！还真不知道，后面咱们还能遇上她们吗？”
　　“你都说到哪了？当时，我说了许愿之后，你不是也想来爬华山，然后说看日出许愿的吗？怎么现在又推给我了？”
　　“推给你不好吗？你还遇到了和你一样的人呢！”
　　“是是是。”姜含远一脸无辜地回答道。
　　“噢，在没过检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女孩的眼睛，起码有七分和忱婧的相似。你是不是也？”
　　“是的。但是，她……算了，别提这些了。来爬山，干嘛还要把忱婧挂在嘴边呀？忱婧不是最希望我做的，就是忘记她吗？”
　　“嗯。走吧！”

　　好久好久，石路走完了，终于迎来了台阶之路。
　　一段段台阶路，终于也走完了，最终，他们来到了千尺幢。
　　由于是五一假期，这里的人们都是一个紧跟一个。古人有云：“自古华山一条道”。说的，不就正是千尺幢吗？爬千尺幢，不再像之前的台阶那么累了，因为上面的人都是走上两级台阶，就停下了。
　　不知走了多久，颜紫陌的手，紧紧抓住台阶旁的铁链，然后向后向下看了一眼。“哦！好恐怖呀！下面的居然是九十度垂直的台阶，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来的？天呐！我还想着拍照呢，看来现在我是没有这个机会记录下这一美景了。”
　　“你还好吗？”皎洁问。
　　“还好，还好。皎洁，你只要不向下看就没问题。”

　　没有人知道，颜紫陌是有轻微恐高症的。她惧怕的一切，总会深埋在心里；她尽力，不让别人看到她的恐惧；她害怕，哪一天她暴露了自己弱点就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地方。
　　“我拍了台阶的照片了。需要我帮你拍照吗？”没想到，在颜紫陌前面一个人姜含远说到。
　　“原来是你呀！大兄弟。太好了！现在你就不用帮我拍照了，拍了肯定也看不到我。不过，返回的时候，你能把你拍的好看的照片发给我吗？”颜紫陌说。
　　“可以啊！”
　　冥冥之中，四人又这样遇上了。你一定想不到，姜含远和刘凡一口气走到一个休息点，然后在那休息好长一段时间，又继续前行；而颜紫陌和皎洁则是慢慢地，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往上走，沿途，都没有停下过，最多的休息，没有超过一分钟。所以，遇上，也是必然的结果吧。

　　“那是华山论剑诶！你们等我一下，我要去拍张照，留作纪念。”颜紫陌说。拍了之后，一翻看照片。“哎呀！手机像素太差了，拍的都不好看。”转而，颜紫陌看向姜含远，“大兄弟，你能帮我拍张华山论剑的照片吗？”
　　“你过去站着呀！”姜含远说。
　　“啊？！”
　　颜紫陌的意思，只是让他拍一张华山论剑的照片，而不是帮她拍照。可是，他却误打误撞地理解了。
　　“你不是要拍照吗？快点过去呀！”
　　“哦，好的好的！”
　　颜紫陌转身去的背影，被姜含远抓拍了；她还没站好，同样被姜含远抓拍了；奔跑过来的笑容，一样被姜含远抓拍了。最终，华山论剑的那块标记，还是被姜含远拍下了。

　　“加油！”“加油！”两位军人保安站在北峰顶对颜紫陌和皎洁说。
　　爬上来的颜紫陌叹了一口气！
　　“油都快没了，还怎么加？”一位军人保卫说。
　　“是啊，我们都没油了。”颜紫陌说。
　　“你们已经到达最顶峰了！”
　　“真的吗？”颜紫陌开心了！
　　“是真的，这里是华山北峰的最顶峰。是华山所有峰顶中的最低峰。”
　　“啊？”颜紫陌放弃了挣扎。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最高峰东峰呀？”机智的皎洁问了保卫。
　　“不确定，差不多两个小时吧。这里是华山的峰顶了。”保卫回答到。
　　“好的，谢谢。”皎洁说。
　　“啊……看来我们还得继续。”
　　离开这里，姜含远和刘凡还在视线范围里等着她们。从北峰到东峰的攀登中，四人都是相互说着“加油”前进。
　　做事到了极致，身体已经不行了。尤其在前往东峰的那一段路，大多数登山者都哭了，颜紫陌也在其中。可是，当她看向旁边的漆黑一片的山时，她又笑了。“要是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一定要带她来爬华山，然后用爬山的经历来教育她，不要面对生活中的一点挫折就退缩。”气喘吁吁说出的话，还是被三个同行者听到了。
　　姜含远，则对这句话起了很大的感触。

　　两个小时能到山顶，四人花了三个小时。海拔的升高，使得气温更加冷了。虽说到了山顶，但是还得前往观景台，所以，还得走上一段路程。
　　大家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现在，除了困，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想要做的。
　　颜紫陌走着走着，像是随时都可以睡着的。果然，她的步伐乱了一下。好在，这里是平路；好在，后面的姜含远扶住了她的右手。“我走前面吧，你走后面，你可以拉着我的包。”姜含远说。
　　于是，两人互换了位置。颜紫陌拉着姜含远的包，她也让旁边的皎洁走在后面拉住她的包。颜紫陌似乎把身上的劳累都传给了姜含远，而皎洁，并没有把疲惫给颜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