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飞若扬》逐梦人

8、２－２ 西中合壁（１）

　　春节对于Wendy 一家人来说，是和圣诞节一样重要的节日。自从领养了Emma,　Wendy 和 Ben 就成了中国文化传统的忠实粉丝。所有大大小小有点来历的节日都要过，还要弄懂来龙去脉。中秋节吃月饼，中国城有表演或游艺会的话全家一定会去。端午节吃粽子，为这思飞专门打电话向妈妈学粽子的包法，又查了一番关于端午节来历的各种传说。元宵节吃汤圆，中国新年的庆祝至此结束。甚至于腊八，小年这样的习俗，Wendy 都用一种类似于学术探讨的精神，捧着一本介绍中国节气习俗的书，把思飞的解释一一标注上，然后按照讲解认真执行。这是为了了解自己深爱的女儿的国家，也为了让女儿浸染自己国家的文化。
　　对于Emma 来说，最吸引人的当然是不同节日的吃食了。包饺子，包粽子，团汤圆，轧面条，烙饼，样样好吃好玩。思飞使出浑身解数去学来的中国的传统食物，既讨好Emma也教育自己，一举两得。

　　每到春节前后，Wendy 家总要举办派对，邀请同事朋友，以及 Emma 的小朋友们一起庆祝。六点刚过，思飞收拾东西正要走，安正毅叫住她：“这么早就走啦，有约会吗？”
　　“关你的事吗？是不是我每天的行动都要向你汇报呢？”
　　“那样最好。你一个太天真幼稚的小姑娘，没有大人看着点儿，你父母放心吗？”
　　“多谢关照，安叔叔。”思飞故意强调“叔叔”两个字，“是Emma 家庆祝春节的聚会，我可以走了吗？”
　　“让我考虑一下...”安正毅故意沉吟了一下，做思考状：“...这一次就算了吧。下一次只有象约会这种‘重要’的事情才会准假。”
　　怪不得中国有句话叫“长兄如父”，原来是指代沟问题。思飞觉得好笑：“怎么你说话和我父母一个腔调。”
　　“因为我们都是真正关心你的人。”
　　“或者说你们都是遇到...‘中老年危机‘，需要从别人的生活里找新鲜的人。”思飞故意捣蛋。其实安正毅也就三十刚出头，应该算“新青年”。不过心理年龄...就得另说了。
　　什么时候思飞争论会有输的时候呢？所以安正毅听了居然表示赞同：“...也有道理。你还真会总结。”

　　坐车的时候思飞还在想着刚才的插曲。要说起能玩能闹能逗嘴的功夫，这帮人还真不白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那么多好玩的人扎堆来着。也许说出来很多人会不信，不过宾大的这座象牙塔，或者更准确的说是Erica的这个实验室...还真是别有洞天。和什么桃花源，水帘洞之类的有得一比：从外面看是个很没趣的小洞口，里面...好像挺好玩的。

　　到了Wendy 的家，思飞看到大门两旁贴了一副对联，是最普通的吉祥话“兴隆家宅长如意富贵门第永平安”，横批“合家欢乐”。窗户上贴了窗花，门上贴了一个大红‘福’字，还是倒着的，满有过年的气氛。现在在中国的大城市，这么忠实地遵守过年的老例的，都不是太多呢。看到这副装饰，思飞不禁莞尔。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Wendy 家门上的倒贴的‘福‘字，还惊讶了一下，觉得连这样的习俗Wendy 和 Ben 都知道，不容易。因为把‘福’字倒着贴是中国北方的习俗。‘倒’和‘到’谐音，表达了福气会到家里来的希望。可再一看两旁的对联一个是正的，一个是倒的，才知道原来是没分清方向。也难怪，中国字很多都很对称周正，看起来象一幅抽象画，不太好分辨上下。现在呢，好歹Emma 十几个字里能认得一两个，总算把对联贴正了。
　　Wendy 穿着象征喜庆的大红夹袄给思飞开了门。一见思飞，就大声说了句什么。思飞没听懂，Wendy 又重复了一遍，可是见思飞还是一脸迷惑的样子，只好用英文说：“新年快乐。”思飞反应过来，想刚才 Wendy 一定是用中文拜年，就说：“你再用中文说一遍。”这回有了准备，思飞能够依稀辨认出那几个音，说：“有点象。”又安慰地补充，“有进步。”Wendy 做了一个夸张的，无奈的表情。
　　进到屋里，思飞看到Ben也穿着一件中式的有排扣的罩衫，头上还戴了一顶瓜皮帽一样的帽子。象电影里中国三四十年代的穿戴，却套在Ben 这样典型的美国人身上，让她觉得很好笑。Ben 看到思飞，也说了句什么。有了刚才和Wendy 交谈的经验，思飞猜想一定是中文的“新年快乐”，就说：“你也是。”
　　Ben 听了很高兴：“你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看着Ben 期待的样子，思飞实在不忍心说实话。可是经验告诉自己，象Ben 这样的美国人，是不太懂得恭维和敷衍的。如果自己说听得懂，那 Ben 一定会刨根究底地问下去，比如正确的发音是什么，自己说的哪个音最准（其实哪个音都差了十万八千里），说不定还会在客人，尤其是宝贝女儿跟前炫耀一番。那思飞的这点小小的善意恭维就得越捧越大，觉得尴尬的会是自己。所以，干脆硬着头皮说实话，把Ben 的那点良好感觉从一开始就扼杀比较省事儿。想着，思飞说：“不是。因为刚才Wendy 说的好像差不多，我猜是同一个意思。”“哦。”Ben 有点儿失望，“我说我的中文也没那么好呢。”
　　Emma 看见思飞，噌的一下子窜了过来抱住她。她听见Ben 和思飞的对话，大声说：“千万别让我爸爸说中文。四不象，丢死人了。”
　　“Emma !”思飞装作生气的样子，“语言就是要练的。如果你不说的话，永远也说不好。至少爸爸在努力地练习。嘲笑别人是不对的。”
　　“可他太笨了，怎么样练也没用。”
　　思飞哭笑不得。Emma 受的是典型的美国式教育，小小女孩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父母教给她如何尊重和体谅别人，却没怎么教她敷衍和客套。尤其是和自己的爸爸妈妈，更是可以任性随意些，不必因为大人们所谓面子里子的问题而缩首畏尾。
　　果然，Ben 半点儿也不在意，反而逗女儿：“爸爸是笨，那你说一个正确的？”
　　Emma 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拉长声调：“新--年--快--乐！”
　　也许是因为学得早的缘故，小姑娘的语音语调确实不错，四声都很准确，猛一听还真象是在国内长大的。可怜 Ben 却分不太出来自己说的和女儿说的到底有多大差别，只好看向思飞。看到她赞赏地点了点头，就把女儿搂过去，讨好地说：“说得真不错。你来教教爸爸？”
　　Emma不领情：“没用，教你多少遍也记不住。”说完抓起一块饼干，转回身去找小朋友玩儿去了。
　　看到这父女俩的样子，思飞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还是有点自豪的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