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飞若扬》逐梦人

66、１０－５谈笑晏晏

　　星期六一早思飞约王峻峰去Schuylkill河边跑步。夏天的早上太阳刚探出头，草地上的露珠还没有干，空气里弥漫着清凉。四周静悄悄的。仔细的听，好像能听见阳光在草叶上跳舞，在树枝上嬉戏的声音。鸟儿的声音格外清亮悦耳，耐心的要把沉睡的一切都唤醒。

　　思飞最喜欢清早的时候来跑步。这时候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似醒非醒，有着最单纯的慵懒和天真。微风轻轻吹着，好像只包裹着你一个人。花草树木好奇的打量着每一个走过的人，看看是谁一清早就来搅扰别人的甜梦。清晨的树林里那份原始和娇嫩，一定要去亲自体会才能理解。就象一个刚刚绽放的花蕾，只有走到近旁仔细观看才能欣赏她的娇媚，那含羞带怯的期待和喜悦。等到太阳升起来，人多了以后，就象开过了的花，再也没有了单纯和清新了。

　　思飞为了说服王峻峰能在星期六早上六点多就爬起来去跑步，很是费了些心思去描述自己的感觉。可是说了半天王峻峰好像根本没听进去，最后却问了个很煞风景的问题，“你一大早一个人去安全不安全啊？不知道去年那儿刚发生了□□案吗？”

　　“有时候会和萧扬一起。我一个人就不会去那么早了，也不会到太偏僻的地方去。不过没那么严重好不好？在Schuylkill河边遇到坏人的几率比在高速上发生车祸的几率要低好几个数量级呢，你能连车都不开了吗？”思飞觉得自己整个是在对牛弹琴。

　　王峻峰无可奈何。“那你也应该小心一点啊，总没有坏处。我和你去当然没问题，可是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在乎，光让别人担心？”

　　“你都担完心了我再担心不是就过头了吗？”思飞胡搅蛮缠。

　　“和你在一起连心脏都得多受刺激。”

　　不过在河边的绿地上晨跑确实很让人精神舒畅。尤其是身边的窈窕身影永远充满活力，永远乐观开朗出人意料，在王峻峰看来其实是最美的风景。所以他不由得落下来几步跟在思飞后面，只为了能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思飞开始还注意身边的动静，后来就集中精力看着脚下的路。虽然奇怪王峻峰怎么一直落在后面，一鼓作气跑上五六英里是她的一贯作风，所以也没停。直到跑完了六英里，她才慢慢停下来做恢复运动。一回头看见王峻峰就在自己身后几步的地方。“原来你就在后面，我还以为你很没用的不知道落到哪儿去了呢。”思飞开玩笑的说。

　　“你还真厉害。六英里也有十公里了，我们原来训练也就是跑这么远，不过比你快就是了。我正想着你倒底要跑到哪儿才算过瘾。”

　　“我不是说了一般都跑六英里吗？地上有里程线的啊。”思飞不明白，“那你也不问我？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跑下去了？”

　　王峻峰给逗笑了。“我还能跑不过你吗？”心里却在想，要是能一直跑下去倒好。

　　“那你为什么一直落在我后面？”

　　为了看你。王峻峰想，不过嘴上却说，“为了给你留点面子。”

　　思飞不买账。“有病。你要是还跑不过我不是丢死人了吗？”又好奇的问，“你跑十公里，最快跑到多少啊？”

　　“四十五分钟左右吧。”

　　“那还是挺快的。”思飞说。“看来以后你要是欺负我，跑是跑不过你的，得智取。”

　　“小姐，你要不欺负我我就得谢天谢地了，别说话不负责任行吗？”王峻峰无奈的说。

　　思飞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做了几分钟的恢复运动，他们又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虽然还不到九点钟，太阳的热力已经开始蔓延起来了。这么早中国城的早茶还没开始，而且运动完了总想换一下衣服。于是思飞提议到宾大附近去吃早餐，顺便可以在体育馆里淋浴和换衣服。两个人回到车上，王峻峰想起思飞前几天的打油诗，就笑着说，“你多了一个粉丝，你知道吗？”

　　“我还有粉丝那？是谁啊？”思飞觉得挺有趣。

　　王峻峰看着她觉得是明知故问，就继续自己的思路，“张浩宇说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就遇上过两个对手，一个是方老师，一个是她的千金。”

　　思飞听了笑得很开心，“那他不冤吧？”

　　“不冤。跟你妈呢，因为碍于身份和大环境，多少浩宇还觉得没能完全发挥，有所保留。可你就不同了，好像每次都能正堵到点上，噎得他有种说不出来话的感觉。”

　　“那你是把第二封电邮转给他了？”

　　“转了。我知道浩宇那脾气，你不用担心会让他不高兴。只要稍微有点道理，不会太恶毒太无理取闹的，他都不会在意。何况这种杀人于无形的上乘功夫呢。”

　　思飞听了很高兴，刚想继续问张浩宇的反应，忽然想起那封电邮的第一句话“怪不得能把你迷得失魂落魄”，感觉有点尴尬。不是不知道王峻峰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可是总是有种想逃避的感觉，不愿意正面回应。就好像是面对别人的一件异常贵重的礼物不敢接受一样。于是换了个角度，“我是看他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得挫挫他的威风。凭什么就以为说的光是别人，不包括他自己呢？”

　　“说得对。所以他要是称自己为一只半聋半傻，嗓门特大的青蛙，你可别奇怪。都是让你给折腾的。”

　　思飞一下子笑出来，“那也不至于。玩笑而已，不用对自己那么苛刻。”

　　王峻峰一笑，“说半聋半傻是有深意的，也不完全是一味自贬身价。”

　　思飞想了一下，不禁拍了一下手，“他是指，‘青蛙’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也不一定是自以为是傲慢无理。也许是没听见，也许是理解不了？”

　　“因为半聋半傻吗。可是这种残疾多少值得体谅，不是吗？”王峻峰笑着点了点头。

　　思飞不禁对张浩宇刮目相看。“他这个人还真是有种...另类的透彻和犀利。我们也可以算是棋逢对手了。”又有点好奇，“他一听就是在北京长大的。他家里是干什么的呢？是不是也是什么高级公仆之类的，不然怎么会被比成两只大青蛙。”

　　王峻峰看了思飞一眼，“你还挺能猜，差不多。具体干什么的他也不肯说，说公仆的级别不大也不小，所以说了没有实际好处，还只能脱离群众。”

　　思飞更好奇了，“那不是嫡系的太子党，估计是旁系的了？”

　　“按他自己的话说，跟真正的太子党的关系，就象是古代进宫给小皇子们伴读的，那么个意思。”

　　思飞又给逗笑了。“高。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张浩宇学什么的啊？要是学理科不是有点亏？”

　　“开始学国际关系，后来不知怎么转成金融，和你是一级的。不过现在又想干脆改成个硕士什么的算了，嫌读博士太苦太累。”

　　回到宾大校园，两个人先到体育馆换了衣服。想想附近没也没什么正式的餐厅会开那么早，就去了星巴克咖啡厅。要了咖啡和三明治，思飞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张浩宇是打算回国了？”思飞问。“那么好的人脉不用也可惜了。”

　　“你每天问他一次，答案都不一样。还处于探索阶段呢。反正象他那样的，一出世就含了个金汤匙，比别人多了太多资本，怎么样都可以吃得开。”

　　思飞一想也对，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其实就象他们自己，能到宾大来读书开眼界，有几分是凭实力，几分是凭运气和生来就有的优势呢？想想这个话题太沉重，就换了个轻松的，“你有没有把你送花的效果反馈给他，感谢这个好智囊？”语气里带了点调侃。

　　王峻峰一听就笑了。想起打网球的时候张浩宇的话，“我说什么来着？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她还想要男人--就得服从普遍规律。看着那丫头也还算不错，我就帮你出出主意，把她搞定就完了。也算一件功德。”就说，“提了提。他可是...在这方面以专家自居的。”

　　思飞一听，戏谑的说，“那你有没有提醒他弓别拉得太满，思飞那丫头还就跟别人不一样，正好就是他满脑子鬼主意的克星？”

　　“你们下次见面自己过招行不行？也让我们这些平庸之辈也见识一下。省得在中间做传声筒，两边都受挤兑。”

　　思飞一笑，“行啊。那你负责组织吧，省得你的组织才能全埋没了。”又想到下星期父母回来，自己必须得采取行动，正好可以用做障眼法。

　　吃完早餐，思飞本来打算去实验室。看见王峻峰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斩钉截铁的说，“不行。我跟你说了然后要去实验室的。我晚上去找你。”又觉得好像有点冷淡了，就放缓了口气，“你就没有工作要做吗？天天向上才是好孩子。”

　　到了实验室思飞打开电脑检查电子邮件。没想到前几天发的询问关于实验问题的电邮对方很快就回了，还转给了具体做那项工作的人。这几天来来去去好几封电邮基本上把从蛋白提纯到活性测定的流程核对了一遍，其中有几个细节如果不注意都可能出差错。思飞看了这最新的一封，心里觉得又重新有了希望。正好今天有合适的细胞，可以重新做一次转化，下星期就可以再提纯一次重新测定活性，这回应该能做出来了。

　　思飞正在回顾实验流程修改实验计划，Richard看到思飞也在就走了过来，“我一直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你有没有空啊？”

　　思飞想现在正好有点空，就问，“什么问题？”然后看见Richard拿着一本英文的《孙子兵法》（"The art　of war")，觉得很好笑，“你还真认真学起来啦？”

　　“多学习一下总没有坏处。能把你的口才学上一小半也是好的。”Richard看起来很认真。

　　“你也太抬举我了。那不过是平时的生活调剂，让实验室的生活不太枯燥而已。”思飞笑。“《孙子兵法》流传上千年，光注释研究的著作就可以堆满一间屋子。我的理解连万分之一的万分之一都谈不上。别把我当权威以免让你产生偏见。”

　　“我也没想真正成为专家啊。”Richard说。“大致翻了翻，我觉得其中很多观点其实不仅仅是关于战争，而是关于如何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即使从哲学的角度来学习，也是一本好书。不过很多地方不太懂，而且不知道翻译得怎么样，所以想问问你。”

　　思飞听了，拿过来Richard手中的书看了看。因为从来没读过英文版，觉得有点生疏。中文原著里还有很多地方自己都不理解，得靠现代文的翻译呢。就说，“我从来没读过英文版，所以也很难说好坏。中文的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而且很多地方也不太懂。我可不可以借几天，和中文的对照读一下，再给你答案？让我也找找看，如果有我觉得比较好的英文版，会推荐给你。”

　　“那好，谢谢你。”Richard听了很高兴，把书留给思飞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下午思飞做完了细胞转化的实验，又想可以继续放了一段时间的突变体构建的工作。现在看起来既然问题好像弄清楚了，应该可以往前跳一点以节省时间。最后有点时间浏览了一下最近一期《自然》上的文章，就去找王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