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飞若扬》逐梦人

25、４－２ 爱心有极限

　　芝加哥靠着世界第五大湖密歇根湖。主城区紧挨着湖边，高楼林立，街道密布，商铺鳞次栉比。从空中俯瞰，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和烟波浩淼的密歇根湖形成鲜明对比，提醒着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
　　从芝加哥国际机场到城区有城铁。虽然坐城铁的话要走一段距离才到酒店，却可以浏览沿途的风景，所以思飞决定坐城铁，而一起来的Paul和Gerry则坐酒店的专车。
　　也许世界上所有的大城市都有繁华光鲜的一面和破败丑陋的一面，区别仅在于对丑陋的遮掩程度。一路城铁坐过来，思飞觉得对芝加哥的贫困区有了点感性认识。被遗弃的房子孤零零的立着，没有玻璃的窗户象空洞的眼眶。街头乱七八糟的涂鸦和游来晃去的人，铁栅栏封得严严实实的街角店铺，无不在传递着萧索和不安全的信号。而这些就明白赤裸地展示在每一个乘坐城铁的人眼中，丝毫不加掩饰。思飞想这也算一种美国特色吧。对于所谓“粉饰太平”，不同人显然有不同的理解。

　　举行会议的喜来登酒店坐落在芝加哥最繁华的地区。向东几条街就是密歇根湖以及滨湖公园，向西不远则是商业区。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登记入住以后思飞想着去逛街。
　　正在研究地图，同住一个套房的Lacy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平时在实验室里Lacy总是一副被别人欠了钱不还的愁苦相，还经常发脾气闹别扭，让人想躲得越远越好，所以思飞没有和她乘同一架飞机。同住一个套房是迫不得已--虽然参加会议有优惠，繁华地段的喜来登酒店也不便宜。
　　不过今天Lacy难得的表现得比较正常，脸上没有惯常的苦相。本来思飞正要出门，碰上了也不好推托，只好一起晃了。
　　没想到到了街上，Lacy却是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无论是取景留念，还是问路找路都没有不耐烦，相反倒好象挺开心的样子，和平时简直象两个人。思飞不禁纳闷--原来Lacy也有正常的时候啊，那为什么平时总要那么别别扭扭的呢？

　　两个人正走着，忽然一个声音叫，“杨思飞..真的是你。”
　　一个人从马路对面快步穿了过来，穿着入时，身材高挑，比较打眼。不过思飞对着来人茫然地看了半分钟也没反应过来。还是对方先提醒说：“高瓴，大学同学，不记得了吗？”才让她找回点印象。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你是来...”思飞一边找话一边温习资料。高瓴，大学时的系花，比她高一级。成绩不错，人缘更好。后来在芝加哥大学读博士，不过好像中途转了向。要不是因为她们俩为同一个男人动过心，估计连这点信息也会被清零。
　　不过往日情仇，都可以风轻云淡了吧。
　　“随便逛逛散心，我们刚搬了新家，可累死了。我和老公说了，这次要不住上五年，再好的房子也不搬了--除非他找人来全程包办。”高瓴边说边挥手表示决心。然后问，“你呢？对了，是来开会的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听胡韵说的--他你总记得吧？他也来开会，顺便到我们的新家玩。你真是的...好多人都不再联络了，不过人家可还记得你呢...”
　　这个“记得”，是可以有很多种含义的。这样思飞想忘都没法忘了。现在她最大的想法就是结束叙旧逃离现场，不过这显然是一厢情愿。
　　高瓴好像很有心情，拉着思飞东拉西扯。从天气说到老同学的近态，再到芝加哥附近的房地产走势...说了半天思飞才想起来旁边的Lacy。可是这位同志怎么忽然那么合作半点也不挑理了呢？
　　趁着高瓴喘口气的功夫，思飞把两个人互相介绍了一下。本来是想借机摆脱至少一个，结果两个都粘上了。
　　听到她们在逛街，高瓴说，“为什么在市中心逛呢？这里的东西都很贵的。正好，难得我也有点空，可以做做向导。”
　　反正是放羊，一只两只都是溜，思飞默数到一百以后心态平稳了好多。就当是一次耐心和宽容的锻炼吧。

　　不知道是高瓴太会套近乎，还是Lacy只会欺熟，两个人居然处得不错。剩下思飞一个人在一边走，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事。
　　刚上大学的小女生再受了言情小说的荼毒的话，是不是特别容易上手呢？虽然这么看那时候的自己有点恶毒，可她没办法骗自己。曾经那么仰慕挚爱的人，其实...很平凡很普通。只不过因为那时候有海外阅历的人在她们那个比较浅的池子里，还算稀奇而已。要说人也不算坏，就是被别人仰慕太多了，最后还是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
　　后来断得干净，只因为实在懒得再趟那趟混水，心里不是不痛的。而高瓴是出于不甘还是过分自信继续飞蛾扑火，就不知道了。最后...是什么狗血剧情来着？

　　半个下午的时间思飞维持着假面似的关注和微笑，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一路倾情演出到底。最后她不得不拿上老板说事，才婉言谢绝了高瓴到家里作客的邀请。然后互留通讯方式，手机座机电邮，生生一个编好天罗地网看你往哪逃的架势。那热络看起来象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倒让Lacy很羡慕。和高瓴告别以后，她说：“你们大学的时候是好朋友吗？能再见到真好。”
　　“是...很好。”思飞好不容易挤出来几个字，觉得已经很空很干了。
　　“我是从很小的村镇出来的，同学里上大学的也就一半，而且都在当地。”Lacy也许是受了高瓴的感动，也开始忆苦思甜了，“到现在一个都没有联系了。我回家的时候都会有种陌生感...”
　　Lacy说的那种美国中西部的小村镇，思飞在美国开车乱窜的时候见过很多。要说起那种凋零和枯燥的程度，真和中国中西部的农村有得一比。要是这么看Lacy的出身也属于美国的贫下中农了，挺不容易的。其实她平时虽然比较挑剔爱扎刺，可是如果只考虑扎根广阔天地的决心和时间，而不考虑效率和产出的话，劳动模范也非她莫数。
　　这么一想思飞多了点同情和理解--Lacy也是苦孩子出身啊。何况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趁着远离实验室没有什么压力的环境下，也许正好开导一番。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真没有那份物我两忘的超然。下午已经让高瓴同学挑战得够彻底的了，就别再不自量力地多管闲事了吧。

　　晚上看着这次会议的摘要，思飞不由得想起“明天是新的一天”这句经典台词。很久没有那么强的期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