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取一朵黑莲花》俱那卫

3、第 3 章

　　陈妤这一病整整病了一个月，娘胎里出来身子骨根基就差，落了水寒病入体，需得精致调养，加上受了惊吓，郁结于內，时常会发魇梦。

　　阿缘这一个月寸步不离陈妤，说是心里内疚，一定要照顾到姐姐痊愈为止。陈妤拗不过她，为了安抚她，便随了她的心意。

　　如今的身子受不得冷，大夏天的晚上还需得加盖一层厚被才行。落水窒息的梦反反复复，虽然不提，但内心终是后怕，惊醒后看到身边有人才能落下那颗悬挂的心。

　　阿缘的床安置在外侧，与她屏风相隔，两人同住同食，感情更胜从前。

　　这日晚上，两人吃完饭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睡下，屏风的一边窸窸窣窣，显然有人还未入睡。

　　“姐姐，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我可以过来同你说说话吗？”阿缘盯着屏风轻道。

　　陈妤睁开眼睛，她的睡意也不是很足，听到阿缘的话，便侧了侧身子，道：“我还未睡，你……要过来便过来吧……”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黑影小跑着来到她床前，语气欢快：“姐姐，我来了。”

　　“快些进来，莫要着凉。”陈妤掀开被子的一角。

　　黑影“”咻”的一下钻进被子，一把抱住了陈妤。“姐姐……”

　　这具身体带了些许寒意又很快被驱散，被子很暖，甚至有些过热了。

　　“姐姐，你说我要是永远也记不起来该如何是好？”阿缘窝在陈妤的怀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陈妤以为她为自己的遭遇伤感，心底也生出一丝难过，“记不起来也无妨，我就是你的姐姐，我会一直好好照顾你……”

　　陈妤抚了抚怀里的脑袋，觉得记不起来也好，当初受了这么重的伤，过去的记忆未必值得想起来，现在的阿缘就很好，也希望她可以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陪在她的身边。

　　“姐姐，你真好……”阿缘抬起脸，黑夜之中，眼睛依旧明亮，感激又依赖地望着身边的人。

　　“阿缘……”陈妤被盯得那股子莫名的不自在又出来了，刚要劝阿缘睡下，怀里之人突然攀上她的肩迎面上前，亲了她一口，所有要说的话就这样被堵住了喉咙口。

　　陈妤实实在在被吓懵了，一动也不敢动，回过神来，那张柔软的嘴唇已经离开。她瞬间回忆起被救上来昏迷的那个时候，就像刚才这样，唇贴着唇，相同的触感。她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从未觉得加盖的被子竟是如此的热。她忘记了反应，也忘记了刚才要说什么，只是脑海不断回放刚才的情景。

　　阿缘见陈妤突然不说话了，轻摇了下她的肩膀，“姐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吗？”

　　陈妤压下内心百转千回，难以描述的情绪，轻咳两声，勉声道：无事。只是……阿缘不可随意亲人，尤其是嘴巴，这不太好……会让人觉得有些……有些轻佻。”陈妤努力组织措辞。

　　“这哪里不好，我喜欢姐姐，亲姐姐是为了表示我的喜欢，我又不是逢人便亲。刚才我这样亲你，姐姐因此觉得我是轻佻之人？”

　　阿缘虽是责问，但又带上委屈的语调，让陈妤觉得自己好像话说重了，只想赶快解释，以免伤了阿缘的心。

　　“不……不是，我并不是认为阿缘轻佻……”

　　“那不就好了，我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我，亲几下又有什么关系……”阿缘抢答道。

　　陈妤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得作罢，暂且认同了阿缘的做法，又哄了几句。

　　阿缘靠在陈妤胸口，暗中撇出一丝冷笑，眉眼是得逞的快意。实在为眼前之人的善良和单纯感到可怜。

　　自从那晚两人一床同睡之后，阿缘便时常赖在陈妤床上。说是怕姐姐冷，两人挤挤可以暖些，晚上有突发情况，也好及时照看。

　　陈妤也渐渐习惯了身体相贴的亲密，只是偶尔会因为阿缘突然亲她而陷入失神。有些东西好像渐渐变得不同了，陈妤感到惶惑的同时也暗自纵容着事态的发展，即使她自己对于毫无察觉。

　　午后，陈妤坐在床窗前看书，阿缘就在一旁躺椅上小憩。夏风轻抚，屋外知了不时嘹叫一声，陈妤顿生出岁月静好之感。往日虽也是读书写字，但此时多了一个人，感觉却是大大的不同，神安心喜，日子也不觉着长了。

　　“小姐……”窗外传来脚步声，闻莺步入房间来到陈妤身侧站定。

　　“嘘，小声些，阿缘睡着了……”陈妤怕闻莺动静太大，忙转身拉住了闻莺的袖子。

　　闻莺在嘴上比了个叉，弯下腰用着气音道：“小姐，少爷让您过去一趟……刘媒婆又上门了……”

　　陈妤抿了抿嘴，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拉住闻莺：“那便过去一趟……”

　　陈妤和闻莺轻声离开了房间，前脚刚走，阿缘便睁开了眼睛，起身坐了起来。

　　陈妤来到前厅，陈盛正坐在原桌前同一个打扮花哨的女子的老年女子喝茶说着什么，见陈妤过来，便都望向她，脸上笑盈盈的。

　　“哎哟陈小姐！几日不见您更漂亮了，老身看见你就像看见了天上的仙人，谁要是娶了您，那可真是几辈子才修得的福气！”

　　此人正是刘媒婆，已来过陈府数次，奉承之词倒是次次不同。

　　陈妤点了点头，未做回应，上前喊了声兄长。陈盛忙让闻莺伺候陈妤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妹妹，有人说亲，你也过来了解下情况，父母亲都不在了，虽说长兄如父，但也希望你对凡事都能顺从心意，心甘情愿才好。”陈盛眉眼透出几分伤感，摩搓着手里的茶杯。

　　“我知道的兄长……让您操心了。”陈妤拈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神色哀哀。

　　刘媒婆见这氛围不对，忙开口，切入正题。“陈小姐，前几回也给您说过亲，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就好事，老身也是万般过意不去，一直在心上惦记着，这不，这次又有人想要老身给您说亲，老身仔细了解了一番，这次您绝对可以放心……”

　　陈妤未做反应，陈盛示意让刘媒婆说下去。

　　“这回是城西王家脂粉铺的公子，说是偶然在外见了您一面，回家后茶饭不思，多方打听，终于知晓了您的身份，这就火急火燎的找到老身，让我前来贵府拜访……”

　　刘媒婆正滔滔不绝，陈盛听完觉得有点不对，忙道：“城西那家的公子不是去年已经娶亲了吗？而且据说过于放浪形骸，时常眠花宿柳……”

　　“哎呀，去年的夫人已经休了。至于眠花宿柳之类的传言，不能尽信。再者说了，年轻人嘛，贪玩是难免的。王公子对我说了，她对陈小姐那是一见钟情，非你不娶，我想两人成亲之后，王公子必定也能改了性子，夫妻和美，再好不过了……”刘媒婆生怕陈盛陈妤不愿意，拼命找补些好话。

　　“这……”陈盛颇感为难，想听听妹妹的看法。

　　陈妤悠悠放下嘴边的茶杯，说道：“王公子可知我生来身子孱弱，恐难以生育子嗣？”

　　“这不是问题！王公子的前夫人已经生下了一个儿子。刘媒婆怕陈妤还有顾虑，忙不迭补上一句，“您若愿意，便将孩子寄养到你名下，由你抚养，从小到大，感念着养育之情，也必定会将你认作亲娘。”

　　陈妤指节扣了扣桌面，又问：“敢问前夫人因何被休？”

　　刘媒婆迟疑了一会儿，似是不好回答，片刻后支吾道：“唉，那王公子想纳春花楼的两个姑娘为妾，夫人不同意，便以善妒的名义给休了……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您通情达理，必能理解。您也别担心，您嫁过去就是正室大夫人，那些不入流的狐媚子绝动摇不了您的地位。”

　　陈盛听了后面的话，再也按耐不住，抬手便要发火，自己万般呵护的妹妹嫁去那种人家哪还得了，身子不好，受了欺负岂不是要逼我妹妹去死。

　　没等陈盛发作，就听陈妤沉声道：“多谢刘媒婆好意，您还是请回吧。替我转告王公子，陈妤非是良人，让他另寻他人。”

　　“这，陈小姐，这可是再好不过的姻缘，有几个男子会同意难以生育的女子进门，您错过了这回，指不定就没有下次了……”刘媒婆对于陈妤的拒绝很是不解，继而生出几分不满，王公子给了他丰厚的介绍费，答应了事成之后另有重谢，不成功的话这手里的银子岂不是要飞了。

　　“不必多说了，您请回吧！”陈妤招了招闻莺，让她送客。

　　刘媒婆不死心，转向陈盛。“陈公子，令妹如此意气用事恐日后生悔，您劝劝她呀！都已过十九了，日子一天天的快着呢。”刘媒婆觉得陈盛对这桩亲事应该会满意。

　　谁料，陈盛并未如刘媒婆所想劝慰妹妹好好考虑，只说了句：“我家妹妹自己做主，作为兄长也同样支持她。来人，送客！”

　　“这……”刘媒婆瞠目结舌，也知自己赚不了这笔钱了，甩着袖子，气呼呼地离开了陈府。

　　“多谢兄长。”陈妤笑了笑。

　　陈盛叹了口气：“作为兄长没有别的要求，只盼你这辈子能开开心心的，不嫁人我也能养你一辈子，不必有顾虑和压力，若父亲母亲在世，相信他们也希望你能顺从心意生活。你高兴，我们才能放心。”

　　兄妹俩说了会儿话，因外面的铺子实在是忙，陈盛无可奈何，又匆匆而去，陈妤也带着闻莺回到了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