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取一朵黑莲花》俱那卫

2、第 2 章

　　“姐姐，你在做什么？”

　　陈妤正坐在桌旁看书，闻声抬起头，望着一袭白裙翩然而至的身影，女子灵动的眼神，酿着笑意，三两步来到跟前，贴着坐下，脑袋直往陈妤手中的书里凑。“原来是在看书，可好看？”

　　来人正是那日所救的女子，眨眼已经过了一个月，女子的伤势已渐恢复，来往之间，两人的关系也日渐熟稔亲切。

　　陈妤瞧着这人的容貌推测年岁应比自己小一些，便认她做了妹妹，也叫她好安心养伤，为免见外。

　　唯一遗憾的是，女子的记忆仍未恢复，为了方便称呼，陈妤便给她取了个名字，阿缘。人与人之间的相逢皆是缘份。

　　阿缘许是身子好了，性子也渐渐活泛起来，格外粘这位救命恩人姐姐。两处住所并不相远，所以阿缘时常来陈妤这处“打扰”她，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陈府的大公子，陈妤的兄长，陈盛对此也颇感慨。一方面陈妤因身子不好，极少外出走动，自己白日也不常在府中，很高兴妹妹有人相陪，聊解寂寞；一方面又有些吃味。虽然自己多了个妹妹，但是两个妹妹过于亲密，以至自己倒像是个外人了。陈妤听闻后哭笑不得。

　　“姐姐别看了，我们一道出去游湖如何？这时日，太烟湖的荷花应是开得正盛，我们一道去赏荷吧！”阿缘伸手拿过陈妤手上的书，放在一边，软声央求道。

　　“伤才好了多久，不好好卧床休息，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陈妤还想拿回书，谁知被阿缘一把抱住腰身。“去吧去吧，去看了漂亮的荷花，心情便会好，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会好。姐姐，你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待在房间里才会憋出病呢。”

　　阿缘靠在陈妤肩膀上撒着娇，陈妤最耐不住这套，眼下心里已动摇了几分。虽然嘴上不说，但陈妤对阿缘的撒娇很是受用，心里时常会产生“原来这就是有妹妹的感觉，倒是不错”之类的感慨。

　　陈妤内心摇摆着，突然感觉一股气息贴上了她的脖子，凉凉的麻麻的。

　　“姐姐，你好香，用的是哪种香粉？”阿缘说着又贴近了几分，鼻子将将碰到那纤细笔直的雪颈。

　　陈妤听着耳边的柔软清脆的声音，感受着颈部绵绵的气息，不知为何，忽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将怀中人拉了出来，强压住心底莫名的情绪，无奈道：“惯会撒娇，三岁孩儿见了你也只怕会自叹不如。”

　　“嘻嘻，好用就行，我知道姐姐待我最好啦。再说了，我只对姐姐撒娇，旁人我可从未有过。”阿缘嘟了嘟嘴。

　　陈妤失笑：“你呀！好吧好吧，去就是了。”
　　随即叫闻莺准备了一些东西，带上几个下人，往太烟湖而去。

　　湖风吹过水面，泛起层层水波，荷花映着残日，生出一种别样的美。陈妤和阿缘所在的小游船在荷花从中缓缓而过，不惊扰美的存在，自融于美景之中。

　　“姐姐，美吗？是否觉得不虚此行？”阿缘双手撑着脸，笑问。

　　“景致清雅，心旷神怡，确实不错。”陈妤赞许地点了点头。

　　阿缘将身子靠近船舷，用手轻抚挤进船里的花瓣，顺手摘下一支莲蓬。

　　“姐姐，送你。”阿缘扬手将莲蓬递给陈妤。

　　陈妤笑着接过。

　　“啊姐姐，我看到一朵开得特别好的荷花，我要把它摘下来给你。”

　　阿缘说着往右侧伸长了手臂，顺着望去，确实有一朵开得格外秀美。手臂不够长，总是差那么一点距离，阿缘索性站了起来，扶着船舷俯身去摘那朵花。

　　此举有些危险，陈妤想让阿缘别摘了，心意至如花至。阿缘笑嘻嘻地只说就快摘到了，一定要摘来配姐姐之类的话。

　　这游船本就狭小，空间只堪容两人。当时临时起意，为了感受“误入藕花”的意趣，特意选了一条小舟，下人们都受命在码头的岸上等着。

　　小舟随着阿缘动作幅度的加大，逐渐摇晃，身子越过船舷许多，一着不慎就有失足落水的危险。

　　陈妤揪着心，想把阿缘拉住，或许可以劝她别再摘了。陈妤稳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手刚碰到对面之人的衣服。“阿缘……”

　　突然的一记猛颤，陈妤重心未稳，脚下不慎，还没能彻底拉住阿缘的衣服，就“扑通”一下落入了水里。

　　“阿缘……阿缘救我……咳咳……”

　　阿缘停下摘荷花的动作，蹲了下来，靠在船舷边，望着水里正扑腾着的白色身影，弯了弯嘴唇，“姐姐别怕，我来救你。”声音空灵如鬼魅，被水里的挣扎声掩盖。

　　在白色身影即将下沉时，阿缘深吸一口气，跳进水里。水有些凉，旧伤口隐隐刺痛。

　　两人重新回到船上时，陈妤已经失去了意识。阿缘发现，她的右手竟仍紧紧握着那支莲蓬，犹如救命稻草。阿缘轻笑了一声，有时救命亦是折命。

　　“姐姐，醒醒，你别吓我！”阿缘按压着陈妤的胸口，企图将她肺里的水给排出来，“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姐姐……”

　　陈妤将醒未醒之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喊她，紧接着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在往她嘴里送着气。

　　陈妤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嘴被堵住了。她的脑袋涨涨的，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刺戳着。费力地抬起手，无力地推着身上的人。“我……”

　　“太好了，姐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陈妤又被人猛地抱住，听那人在她耳边带着哭腔说着庆幸愧疚的话。

　　身上的温度离开后，陈妤看清了那人的样子，是阿缘，她的妹妹。

　　看着眼前之人惊惶失神泪眼朦朦的样子，陈妤心又开始发软，仿佛忘记了自己上一秒还在经历生死，反而开口安慰起对方来：“阿缘，我没事，你别怕，别哭了……”陈妤抬起酸软的手擦着阿缘脸上的泪珠。

　　“姐姐……”阿缘握住陈妤的手，贴在耳边，“你没事就好了，都怪我，要摘什么荷花……不然你也不会……不会……”说着又要流泪。

　　“不是你的错，意外而已。你看我现在还好好的，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还要谢你救我呢……别怕，我们这就回家……”

　　岸上的下人们看到两人回来都一副狼狈的模样，尤其是自家小姐，浑身湿透，脸色发白，更是吓了一大跳。闻莺急得泪珠直冒，不住询问。

　　陈妤见哄完阿缘又要哄闻莺，心下无力，身体抱恙，也不欲多言，只说不慎落水，得阿缘及时搭救，无甚大事。

　　闻莺关心则乱，抱怨自己的同时不停地嘘寒问暖，陈妤只能装睡逃过问询。闻莺为了不打扰小姐休息，便又扭头去追问阿缘。身体确实受了影响，回去的路上，陈妤由假寐变作真睡。

　　回到府里后不久，陈盛便急匆匆地来到陈妤的房间，听说妹妹今日不慎落水，吓得他衣服还没换就直接过来了。

　　“妹妹，大夫来过没有？身体如何？今日为何会落水？”

　　被连珠炮似的问题轰得脑子发涨，陈妤现下吃了药，整个人乏得很，强作精神简单地说了几句。

　　“都怪我……要不是我为了摘荷花，姐姐也不会落水……”阿缘坐在床边，攥着陈妤的手，又陷入自责。

　　“咳咳，这……这不关阿缘的事，是我自己身子娇弱不小心，还是阿缘救的我……”陈妤怕陈盛责怪阿缘，忙不迭解释道。

　　“姐姐……”阿缘伏在被子上呜呜地哭。

　　陈盛实在担心，但也不能多待，为了不影响妹妹休息，反复叮嘱下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陈妤拍了拍阿缘的头，“你早些去休息吧，我睡一觉便没事了……”

　　“不，我要留下来照顾姐姐……”阿缘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陈妤怕她熬坏身体，今日怕她也是受了惊，不休息怎能行。好说歹说，阿缘同意等陈妤睡着了她再走。

　　望着陈妤苍白疲倦静睡的面容，摘花落水本是她刻意为之，为了获取更多的信任。回想整个过程，尤其想起陈妤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安慰她，阿缘皱了皱眉，神色复杂。这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可惜……

　　“救命……阿缘救我……阿缘……”

　　突然间，沉睡的陈妤额冒冷汗，全身绷紧，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呼喊。

　　阿缘一惊，下意识抓住陈妤的手，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格外柔软的语气安慰道：“姐姐，我在这里……你别怕……你没事了……姐姐……我在这里……”

　　仿佛是听到了阿缘的安抚，陈妤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也逐渐放松……只是握着阿缘的那只手握得愈发紧，怕被丢下一般。“阿缘……”

　　“姐姐别怕，我在这守着你，保护你，你放心睡吧……”阿缘怕打扰陈妤睡觉，也不敢挣开手，由她握着。夜越来越深，睡意上头，就这样伏在床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