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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过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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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飞扬,边境之地总是寒风猎猎。
浅浅地插在地上的旌旗终于被风吹倒,倒在地上时甚至颤了几下。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外蕃之敌千号人,拉弓对准尸海中唯一的活人——那是一身将袍的青年,一身狼狈,血染全身,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只是他低垂着头,额前碎发掩着的眼眸却黑得吓人。
尸海之外的几千名敌人与尸海之内唯一的活人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马背上的人抬手,示意身后的弓箭手将弯弓放下。
“季将军,季将军威名远扬,我赫里巴斯尔敬佩,今吾军五万之士,袭你一千中原将士,本为战场之争,”马背上的人高声道。他穿的是外蕃的战甲,脸上戴着张牙舞爪的面具。他挥手,道:“吾等并非蛮横之人,今日出卖你等中原士兵的人就在此,任你处置!”
赫里挥手让人押着一名农夫打扮的百姓上前:那百姓脸上罩着黑布,无论如何挣扎也挣不开紧抓着他的手,更说自己被绑住了手脚。
农夫被摔在青年前方。
赫里还在说话:
“此人便是将你们的行踪透露的人!他就在你面前。季将军!拿起你身侧的剑,将他杀死!为你那千多名将士报仇!
……报仇?
报仇!!
青年拍起头,眼神可怕得吓人,手竟真的去抓身侧的武器,农夫脸上的黑布已经摘去,他现在清清楚楚地看见面前人人敬仰的将军提剑站起,眼里没有一些温度,直勾勾地盯着他。
似乎真的想动手。
农夫吓了一跳,连踢带蹬想逃离,奈何手脚都被绑着。他自然听到赫里的喊声,知道下一刻自己的结局,他哭道:“季将军!季将军!我是被逼的!他们、他们用我的妻儿威胁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家人!!!啊……求你——!”农夫哭喊着。
赫里又道:“季淮深!你是他们的将军,你忍心看他们的亲人因他们的死而痛苦吗?你的身后,他们的身后,可是中原百姓,全因这一人毁了!你甘心吗?!”
青年提剑缓缓走近农夫,也不知赫里这话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赫里终于勾起唇,一声令下:“走!”
有人问:“不看了吗?”
赫里调转马头,“我可没心思他们中原人自相残杀。如果季准深杀了他,就代表着他有着资加入我们。现在看来,我们在中原,要有一把刀了——”
不至万人离去,黄土被马蹄踏起,几万人来得气汹汹,走时万人不足仍浩浩荡荡。
青年的剑提垂在身侧,从剑尖滑落的不知谁的血融入土地,与血水融为一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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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锦襄山之战的惨烈大概已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外蕃之人也已沉寂四年。
大兖朝首都安阳。
安阳是中原最为繁闹的地域,因着是首都,远不同于边境地区这些被外蕃占领之地。
安阳繁华,有地下赌坊,此时正是乌烟障气,叫骂声,猜码声一片。
“小。”
唯有最突出的一桌,周围围着一众人在猜大小。明明很吵闹,这里的气氛却很奇怪。押在小上的人把银子放上去时,后边的人争先着把钱也跟上,此起彼伏的低碎声音,都押了小。
赌坊的人脸上已是密细的汗,抓着木盅的手都在颤抖。
已经第九局了,面前那懒散的男人已经连赢了九局,连带着这一桌的人全跟着他,再这么下去,他们这得破产!
木盅被打开,这桌又是一片惊喜的声音。
男人面无喜色,把钱勾过来,歪头,顺便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他双眼微眯,正巧瞧见那堵坊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
打完哈欠伸完懒腰,男人拿出一个旧钱袋,把碎银、银票塞进去,慢悠悠地道:“啊~不玩了,喝酒去了”。
在赌坊像男人这样的人,向来不会有人敢留,只是一片惋惜,为他们招钱的财爷走了。
外面没有赌坊里黑暗,阳光斜照过来,男人抬手遮了遮眼睛,吹了声口哨,“走了。”
一直蹲在一旁拔草的姑娘站起,把手上的草狠狠扔在地上,扑过来,就要掐男人的脸,“季遥岑!你总让我来这找你!”
季遥岑笑了笑,抓住她的手腕,“都是胡碴,你掐着不硌手吗?”
姑娘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回去处理了!”
“知道了,走吧,雅江小姐,咱先要去买酒。”
这么说着,季遥岑已经走出了一看路,雅江冲上去,毫无风度的跳起来,拍他的脑袋,“季遥岑,你又要喝酒!不管,我也要喝!”
“姑娘家家喝什么酒?”
“就要!”
“……四年前,锦襄山下,叛逃的一千多名中原士兵妄想投靠外蕃之族,季淮深季将军身为领兵之人,其多年战绩显而可见他对大兖的忠诚,然力而不足,竟让自己手下士兵叛出;锦襄山之战,叛国士兵一千多人及外蕃五万多人尽数战亡,季将军此少年,那年才过冠年,以一敌千,横扫千军万马,虽说战败,确实震憾!……”
季遥岑带着雅江走进酒馆时,听到的便是这段话,后才有店家的声音:“公子,又来买酒啊!”
季遥岑应了一声,一眼也没放到那桌正在谈论锦襄山之战的人身上,倒是雅江,从听到那段话开始,就一直盯着那。
“四年前,他可是被抬回来的,圣上圣旨一下,管他怎的,如今都是废人一个!”
“我反倒想知道那些叛军为何叛逃。”
“呸,真晦气!一群卖国赋!”
季遥岑打了个哈欠,雅江一把拽住他,把他手里的钱袋抢过来,就把他为往门外推,雅江她道:“今日的酒我来买,你出去等着!”
“不是,我就想问,你买酒抢我钱袋做甚?”季遥岑对雅江向来好,他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对于她,确实是当亲妹妹宠的。所以雅江这么一推,竟由着她把自己推到门口。
“很快的,你去那边等我。”丟下一句话,雅江重新走进店。
今日买酒时间有些长,雅江听他这么问,把手中的两壶酒举起来,豪不心虚地示意自己买了两份。
“以后不可那么冲动。”季遥岑把酒全揽过来,不顾雅江的怒视,慢悠悠地走在前头,后又回头:“走到我前面来。”
雅江追上去,却与他并排走,“从赌坊一路跟,他们什么时候走?”
“烦了?”季遥岑脚步不停,顺带踹了踹脚下的碎石头,”那我去教训他们,竟然敢让我们雅江小姐烦!”
“酒给我!”
“不给,一会儿你偷着喝了咋办,走远一些。”季遥岑说着,脚底生风,把刚刚一路踢过来已经集有几颗的碎石往后方踢。
街上行人不太多,正传出几声惨叫,季遥岑回头一望,笑道,“哎,平地摔?”
雅江登时无语了。
他们回的地方挺偏僻的,因为是座大府邸。门匾上是两个可以看得出来曾经是金光闪闪的大字——季府,门上两侧的灯笼已经成了红黑色,看起来是很久没换了。
雅江干脆利落的踹门,大门发出一声短暂而尖锐难听的声音。
季遥岑真幸运它还没烂,至今坚固无比。
不过怎么也踢不倒,雅江很烦。
偌大的府邸,静悄悄的,除了鸟叫就是风吹草动,树叶沙沙,
季遥岑眯了眯眼,向雅江道,“你先回房,顺便叫嬷嬷准备午膳。”顿了顿,他迈出步子,往前厅走去,”我去招待客人。”
一路上静悄悄地,寂静得吓人,季遥岑提着两壶酒,脚踩在地上因太久没打扫而被太阳晒得发黄干脆的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移步至前厅,还未进门,门内便传出声音
“季将军,别来无恙”
季遥岑脚步一顿,稍后停在原处发愣,下一秒竟下意识地想走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连声招呼也不打吗?季胤?”
季遥岑轻轻笑了笑,“我想不想见到你们这些当官的,你还不清楚,还说什么打招呼?还有,我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如今闲家散人一个。”他转身,看着突然到访男人。
“你用眼瞧瞧看,这萧条破败得怎样了?你这尊大佛,来这做什么呢?这连个扫地的都没有,你呆在这,也没人伺候你。喏,刚买的酒,招待不周了,给你一壶,拿了就离开吧。”
季遥岑弯腰,将酒放在地上,随即毫不留恋,转身要走,又停下,头也不回道:“以后也别来了吧。封榭。”
身后响起酒壶瓷器落地的声音,封元胥站直了身,“我来是不来,你拦不住;这酒我不会拿走。季胤,我等的是你的尘烟酒。”
季遥岑愣在原地,思绪飘飞到不知何处。
马上行军尘烟酒,涩涩入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