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与荼》清川澹

3、终

　　为什么呢？
　　后来在岁月漫长的雕磨和人生持续的阵痛里，我想我明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某一天，我回到那片海滩，从黄昏等到深夜。然后就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在礁石上刻下了一行话。

　　“因为痛苦无法停止、无法割舍，却不愿意放弃，仍想拼尽全力的去活、去爱、去坚持。”
　　是的，去坚持，哪怕毫无意义。

　　希望他能看到。

　　后来我想起有一天，我们从黄昏聊到日出，我半开玩笑似的问荼:“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告诉其他人，从此再也没有鲸的诞生？”——毕竟人类一向擅长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神秘而拥有庞大力量的其他生物。
　　他平静的看着我，像看着一个一派天真的小孩子。
　　“他们会相信吗？就算他们相信了，又有多少人能阻止内心鲸的诞生呢？”

　　他说到最后，顺着黑色天地间里的第一缕光线，望向远方海面。
　　一轮磅礴的红日正从海面上喷涌而出，新生的日轮里，有一头鲸跃过海面。

　　再后来的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和我很像。
　　我们可以在黑夜里卸下所有的城防和虚伪的假面，可以不用再当一个所谓的正常人。
　　我们彼此撕咬，再紧紧相拥，小心翼翼地抚摸彼此身上经年累月的沉疴和暗疮。
　　日子终于不那么漫长而让人难以忍受。
　　我觉得自己心上的那扇越开越大的门，终于有了闭合的趋势。

　　我们在中国同性恋婚姻合法的那天领了结婚证，然后开始第二次蜜月旅行。
　　我带他去那片海域看鲸。

　　荼依然没有出现。
　　鲸群在海面升起又落下，喷出的水珠在海上四溅开来，像一把揉碎了的浮金，像无数蹦蹦跳跳的小精灵。
　　海风里，他笑着回头说，读高中大学的那几年，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栖息着一头鲸。
　　他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荼。

　　荼。

　　“这也许很可笑，但我当时的确把他当成唯一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你对它有什么感情呢？”
　　荼支支吾吾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说话。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或者只是因为单纯的不好回答。

　　我把我家那位说的这段话刻在了那块礁石上、另一段的后面。
　　不知道那头几乎被全世界遗弃了的鲸，看到后会不会觉得好受一些。
　　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我又后知后觉的想，也许荼就在面前注视着我，只是我已经看不见他了。
　　他那双漆黑而透亮的鲸眼是盈满了泪水，还是充斥着笑意呢？

　　或许都不是吧？

作者有话说

　　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那扇门好比人间和魔界的前的界门，而“鲸”是依靠魔气诞生的生物。
荼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其他的两界界门都彻底打通过，而他的界门一直属于半开半闭状态。所以他孕育了很久，并且最终是一个不完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