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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神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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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苏清箢就是月芙蓉,她不是倾香公子的红颜知己,而是他的亲生妹妹!这件事说来颇为复杂,当年尚书大人很希望与出陵王结亲,一直都在奔走筹划,可是最最不该的就是忽略了当事人的心情。娘在那个时候已经心有所属,甚至已经与爹私定终身,她和家里吵翻了,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可是……
可是我爹却惧怕尚书大人和出陵王的威名,再不敢接纳娘,选择一走了之。可怜娘当时已经怀有身孕,无依无靠,在外飘零,最终还是被家人找到。后来,为了防止她逃走,府里派了人日夜看守她,形同软禁。她便以绝食来抗议,几天几夜,人如枯槁。恩师实在不忍心自己的亲妹妹抑郁而终,终于背叛了父亲,协助娘逃离了尚书府,后来又把她安置在了倾香河上,化名月芙蓉。”
水涟漪仍旧平和的叙述,毕竟这个故事太久远,她不曾有过感同身受的体验,尽管遭遇这一切的是自己的至亲。
可是少斌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胸中涌起一阵一阵怪异的感受,从小就听别人口中描述的出陵王妃是无比温善贤良的典范,他也一直认为父母一定是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他还记得小时候看到父亲时总会在父亲的眼神中找到一点落寞,他曾经天真的认为父亲一定是看到自己为母亲的死感到了难过。难道全部都是误会?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这、不、可、能!
“难道说……难道说出陵王妃不是真正的苏清箢?”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天啊,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不仅自己被骗了十九年,连父亲也蒙在鼓里吗?
水涟漪不置是否的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娘到了河上,在恩师的帮助下安身立命,奇怪的是尚书大人也再没有找过娘什么麻烦,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就听到了尚书府二小姐嫁入出陵王府的消息,一年后,出陵王妃难产而亡,于是终于风平浪静,恩师从来没有提过那是怎样一回事,但是后来每每我问到他都会被他严厉喝止,似乎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不起。”水涟漪忽然发现少斌的脸色在月光下变得很难看,抱歉道。
“没事。”少斌回答道,“后来呢?你母亲她?”
“后来恩师被皇上指定为三公主驸马,与娘一样,他也曾宁死不从,可是这一回他没能逃离,只能接受既定的事实。而被单独留在倾香河上的娘以为连亲哥哥也背弃了自己,绝望下就投河自尽了……”
水涟漪说的好象若无其事,但是少斌也感到了一种辛酸的无助,他破例柔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因为我要你完全相信我。”水涟漪咬咬薄薄的下嘴唇,很诚恳地说,“虽然这件事的很多细节恩师隐瞒了一辈子,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而且一定要知道!”
“哦?”
水涟漪扬起脸,一缕月光似流泉般笼罩着她,使她通体散发着一种跳动的灵韵,让少斌心中轻轻一颤。
“你一定不知道吧,在很早以前,我就见过你了。那时你和北凉国天可汗的公主到牧场狩猎,恩师带着我易了容,夹杂在随行的队伍中。那一天我扮作马车御马的小童,可是一不小心惊了马,那马横冲直撞差一点就撞上了可汗公主,幸好你及时跃上马背,拽住了缰绳……”
“竟然是你?”少斌怎会不记得,那一次宁馨大发脾气差点要杀了这个大胆的马车夫,还是他拼了小命以为她背诵一千首诗词作为代价将这车夫救下的,没想到就是水涟漪!!
“那是救命之恩啊!我欠你一份情。”水涟漪笑笑,“那一次你飞身跃上马的样子我可是铭记在心啊!所以后来你到涟漪阁来,我在楼上一眼就认出你来,几年过了,你的个子长高了,相貌也更威风凛凛了。”
“那你为什么……”少斌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问我为什么不见你?”水涟漪作无奈状,“涟漪阁可不比烟雨水榭,说的算得并不是我,老板定下的规矩我是不能破例的,况且那还不到见你的时候。”
“你还想告诉我什么?关于你此行的目的?”少斌忽然问。
水涟漪郑重的点点头:“你应该听过‘一线听音’吧!”
“是一块玉石,传说中北凉国的镇国之宝,不过听说已经失踪多年。”糟糕,又想起宁馨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少斌有点懊恼。
“没错,不过所谓失踪只是这四年的事情。大约二十年前,出陵王误入北凉军的圈套,暴露了杨尚书押运粮草的线路,导致粮草被劫,杨尚书殉难。我军立即进入被动受困的状态,可是后来还是有惊无险,你不觉得奇怪吗?”
少斌点点头,确实如此,关于这几次与北凉国的交手的记载总是如此的模棱两可,去问那些老将领吧,一个个又都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半字!
“其实很简单也很戏剧性,只是当时还是礼部尚书公子的恩师对着那块石头弹奏了一曲《广陵散》,使得石头显灵了,从而让那些虔诚的异族人不敢违背这位能够驾驭神石的人的意志,所以自动撤离。”
“石头显灵?!”少斌觉得这个夜晚真是不可思议的怪异。
“神石的奇特处就在于玉身中间仿佛有天然的镂空,在表面看来就像一道淡淡的线,传说中这块石头是上天赐给北凉人的圣物,上天的意旨会通过这块石头发出嗡嗡的声音来传达给自认为是天之子的北凉人。他们一直认为就是这块石头使得自己的国家从弱小到立足于弱肉强食的域外,所以对它格外顶礼膜拜。每逢战事,领兵的将领都会祭天,从神坛上取下这块能带来好运的神石带在身边,战争结束后再原封不动的送回。
那一次,我军被围,在大军压境的那一刻,恩师不远万里从京城只身潜入战场,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旁若无人的一把古琴,一壶浊酒,目送归鸿,手挥五弦,那神石竟然如上天神谕一般发出应和的声响,当时北凉国领兵的将领怎么都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一个汉人竟然驾驭了北凉人的圣石,做到了前无古人的事情,后来那神石的声音越来越大,自行挣断了挂线,落入尘埃,北凉人以为自己触犯天颜,不敢再作停留,挥军撤退。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神石的去向,而恩师就这样得到了那块神石。也许是事情太诡秘了,所以双方才一直没有宣扬。”
真有这种事,还真是闻所未闻啊!少斌半信半疑:“后来呢?为什么那石头会失踪?”
水涟漪垂下头,目光中有了些许黯然:“这正是关键所在,也是我要查明的事情。想来没有见到恩师已经四年了,虽然定时的他还会派人送来新的曲子,可是我却总是觉得他仿佛已经不在人世了一样。而那块神石也就在我最后一次见过他后同他一起失踪了。
事实上,这些年来,恩师避世隐居,每次都是他主动找到我,而我从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在做些什么。一直以来,这块神石都是由我来保管,可是四年前的一天,他突然风尘仆仆的从我这里取走了这块石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你是怀疑神石和苏沐清的失踪有关,所以才会坚持来到这个战场,希望查到线索?”
“可以这样说,其实对于恩师尚在于人间否,我已经不抱有希望。因为那一次最后的见面,他对我说了好多奇怪的话,有一些似乎很有诀别的意味,还有一些却是让人猜不透的谜。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潜在的危险,要我小心身边的人,他说倾香河已经不再纯净,还告诉我要到薛家村去……”水涟漪眼中闪动着无助的泪光,少斌才知道白天嘻嘻哈哈的箜箜心中竟然深藏着这么多的困惑与无助,不由得为自己对她的误解感到惭愧。
“所以你才会易容,扮作侠女,跟着前往边关的队伍一路随行,并且有意无意的将队伍向薛家村的方向引。”
水涟漪点点头又摇摇头:“应该说是阴错阳差地到了那里,我们当时是在追查女子失踪的案子,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里附近,最后还是凭栏带我们到了薛家村而将那些恶霸一网打尽。”
“恩师走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六岁,刚刚在倾香河上崭露头角,丝毫没有自己的自由,根本不可能像恩师所说得那样到薛家村去,只能将一切压在心里。四年里,我也确实目睹了倾香河的变化,那里由一个纯粹音乐的世界,变得满布着蜚短流长,仿佛受控一样越来越向着世俗的肮脏不堪渐渐演进,我相信恩师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吧!为此,我不断的注意着身边的人,我怀疑……”
少斌心神俱震,水涟漪难道在怀疑凭栏吗?
水涟漪扫了一眼少斌,叹道:“很无稽吗?正如我会在这里出现会让人很奇怪,她的出现会完全是偶然吗?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倾香河,为什么会无端的被人贩子抓走,却又毫发无伤?不要说你丝毫没有过怀疑!更何况她的先生是无忧公子,那是恩师的至交,相信由于无忧公子的关系,凭栏所了解的事情不会比我要少吧!”
无忧公子……少斌庆幸自己做过关于倾香河的功课,否则这会儿一定听得一头雾水。那应该是一位很年轻的乐师吧,虽然是个少年,但是却与怪树老翁齐名。
“你有没有找过无忧公子呢?既然这些年怪树老翁佳作不断,那么……”
“没错,如果恩师真的已经不在了,那么这些作品只会是别人代笔,而这世上再没有谁会有无忧公子那样的旷世天才有这个本事,所以他一定脱不了干系。可是他这个人像恩师一样神出鬼没,甚至还要神秘,所以要像见到他很难,四年里我根本没有机会与他亲口对质。”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少斌问道,“他和苏沐清有什么关系?”
水涟漪苦笑着摇摇头:“这个恐怕没谁知道吧,我仅仅知道他的恩师的忘年交,至于他们怎样认识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好像恩师对他很是了解和肯定,听恩师的口气,他对于无忧公子绝无半点怀疑,可是一提到他,又会莫名其妙的叹气和担忧。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会怀疑到凭栏。”
少斌在脑海里稍稍整理了一下水涟漪所说的话,没错,凭栏是很可疑,当初就是她提示自己到去查苏沐清,以致自己到了苏家旧宅,而后崇新和箜箜由于一系列的巧合到了这里,最后她自己也在这里现身,她似乎是那个一直藏在暗处操控着整个事件的人。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到底有什么企图啊?她的背后会是谁呢?
“怀疑她并不是凭空的想象,这些年我也在留意她,渐渐发现她平时接触的人很杂,平日里她的烟雨水榭常常是人满为患。这在晚上并不足为奇,因为倾香河通常都是夜晚繁华,长久以来这几乎成了河上约定俗成的常例。而按照规矩白日里河上各个酒家店铺是要休息的,不许私自开铺。可是烟雨水榭地处偏僻,就可以不受这些拘束,她的门前总是不断的有车马驻足,从车辆来看大多是王孙公子,而且多是顿留片刻就离开。我曾经暗暗注意过一些车马,发现那些装饰繁复造型华丽引人注目者来往大多没有规律,而唯独一青布小轿总会定时前来,那轿子造型虽然简朴不打眼,可是质地却是上等木材……”
“是什么木材?”少斌警觉起来,官家选用木材都有一定体制限制,就是王孙公子所用木材和装饰也有所不同,知情者只要晓得这些细节,就能一下子判断出轿子的主人了!
“轿身只是普通上好木材,而肩舆却是黄花梨木……”
那岂不是?少斌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二皇子的习惯吧!”水涟漪问道。
少斌在心里默想,二皇子的母亲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郑贵妃,一直以来都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屈居人下,如果说这一次真的是咏凡在利用凭栏以倾香河散布一系列流言,甚至培植自己势力,那么他的矛头应该直指崇新!!
“你就是因为这个一路上缠着太子,实际上是在保护他?”少斌赞叹道。
“事实上我是跟着凭栏出京的,因为她离开的太突然,后来我发现她一直跟在钦差的车队后面,而我又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计划,只有用这种笨办法来处理了!”
“不,这一点也不笨,这是兵行险招,看似是增加了二皇子下手的机会,却在另一方面引起了太子的戒备,使他有了部署和防御!也许正是你的搅局,保护了太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