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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叁 第三章 遥忆前尘俱往矣,殇月璞玉玲珑心(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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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眨巴眼睛,看着那面目狰狞秦兵,难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吗?半信半疑的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问:“你,是要给我解绳子?”
“……”莞尔一笑,芊芊便转过身,绳子松开了,她卷起衣袖,看到一道道勒出的淤青,轻触,还有点疼。
那大块头秦兵小心翼翼的看向那伤口,血肉模糊的,倒吸一口凉气,大大咧咧的嗔道:“他娘的,老子战场上拼杀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可那是光荣啊!今日却被一个娘们给咬了,兄弟们,你们说这叫我怎么见人啊!”“有那么夸张么?……”芊芊自知理亏,低着头,喃喃的说到。
其他的秦兵们则都是幸灾乐祸的捧腹大笑,其中一位小个子的尖着嗓子喊道:“老吴啊,没想到你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啊。你是看着小丫头漂亮吧,如果是你家那丑八婆子娘子咬的,恐怕她早被你打的皮开肉绽了吧!”“你这糟天杀的小王八!我是看家那婆娘不顺眼,但是老子也没有虐待过她啊……”小个子的话立刻引起老吴的不快,两人的争辩,扩散成一群人,真是吵的不可开交……一旁的杨芊芊才真是坐山观虎、渔翁得利,一个人笑眯眯的坐在火堆旁,抓着那群人烤好的烤鸡,便不可气的撕下鸡腿,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狼吞虎咽起来,当秦兵想起这鸡的时候,只剩下芊芊一张讨好似的笑脸和一小堆鸡骨头了,顿时都傻了眼……
“原来,他们也都是人,有爱有恨,有血有泪的人——”
夜色朦胧,那场连绵之雨也总算停了。那群秦兵果然还是吃过苦的,在这所破庙里睡的又香又沉,时不时还响起鼾声,还总算是忘却了那“夺食之仇”。芊芊啼笑皆非,静静看着火光在风中微微摇曳,干柴一寸寸的燃烧着,她睡不著,原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从来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现在的她也许都已经算是成为了这些士兵的朋友,她能深深的体会他们的无奈,谁会喜好征战呢?都是嬴政主宰着他们的命运,这岂是他们的错?他们安心的沉睡着,没有想过这位刺客会逃走,她自己也一直没有想过要逃走……
人的一生原来是这么的漫长和无奈,她潋滟的水眸瞭望着那火焰,死亡,只是一瞬间吧。不知道,这条路,自己会如何走下去?
她一眼的安定祥和、波澜不惊,她沉思着,忽纤纤素手从怀中掏出那块月牙型的璞玉。“殇月璞?……”芊芊念着,以前都从未听说过这种玉石,她的指尖微微的抚摸着它,它美的不得不令人心生怜爱,杨家小姐可是没有少见这天下瑰宝,很少能有什么宝贝能博她一笑,她的父母每年临到她的生辰不是煞费苦心的?这是第一次,一块玉能使她如此心驰神往,这大概就是冥冥中所谓的缘分。难道掌中的殇月璞和那位白衣仙子一样,都并非归属凡尘?
前思后想,感到心中寂寥空虚。玉臂倚上凸凹不平的墙面,她款款起身,轻移莲步走出。还真不知,倒转了二千二百年,此刻夜空是不是于那时一样的美?
拾起一旁的柴火,抛入那即将熄灭的火星中,炎炎烈火再次肆意的燃烧起来,照亮了四壁,却仍旧无法照进芊芊的那颗七窍玲珑心。抿唇,三分浅笑,溢出的是苦涩,折腾了一整天,直到夜半无人时,她忽然觉得太冷清了,看着这残垣断壁、枯柴干草,蓦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家了。可如今,岂知家在何处?相隔又岂只是区区千山万水之遥何以比拟?不过,也许归去只是瞬息之间,深刻的记得那句话,一切皆有天注定……
在这个时代,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眼前这些耿直纯朴的汉子可都是嬴政的爪牙,若不是事实就在眼前,芊芊怎么也不会接受自己可以与那些看上去冷漠无情的家伙打成一片。消瘦的身影在清辉映照下分外单薄,颔首抬步,脚尖刚迈上回廊的瞬间便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她阖上黯然的双眸,倍感天地悠悠,我心戚戚,独留一片怅然。对面着黑暗深肃的回廊,一步复一步,怜见那满院残红,空叹花枝尤盛无人守。重要的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破旧不堪的寺院后山竟然是别有一番景致,倒只是不知,已是深秋,何来花枝俏?暗香萦绕,这到底是何花盛开之时?
眼中流露一片怅然,花前月下,伊人孤影摇,正是凄凄哀哀之时。突然,她面色一沉,无奈扯了扯唇,只觉腹中空虚,真是的,那只母鸡不是已经祭了自己的五脏庙么?
“不知,还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芊芊轻叹,做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这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着实难熬。
顾步回转,倾身向前,本来只是想要独自饱览雅致风光,可是饥饿难耐,看来还是得回庙中去麻烦那熟睡的几位兄弟了,想着他们大伙现在还是空着肚子的,真不知他们应该如何叫屈。“谁!?出来——”墙角,一黑影疾风掣电般掠过,还是被芊芊发现,娇声呵斥,那黑影迅速的在黑暗里湮灭无踪。芊芊暗吐一口气,复又追上前去,早已没了人影,迎面凄清的寒风卷起她的衣袂。
正在她伫立原地颔首沉思的时候,只闻正殿一阵喧哗,芊芊蓦地的一定神,便疾步顺着回廊奔向正殿,擦身花枝,顾不得碰落几许未央花瓣,飘飘摇摇,浮在水洼的涟水之中。
夺门而入,不偏不倚的对上一双淡漠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竟看不出悲喜,更没有爱恨,冰冷彻骨的目光几乎令芊芊窒息。那露在布衣之外的古铜色的肤色均呈自然,髻发用一根布条高高竖在脑后,肩上披着黑色的风袍,嘴角一弯浅浅的弧度洋溢着狂傲不羁的气质。见那那陌生男人手持玄铁剑,方才鼾声如雷的秦兵都接二连三的爬起身,同样刀刃相对。“呵呵呵呵……”芊芊忽而朗声笑起,不觉间使这死寂的气氛活络了许多。可无论是那布衣男子,还是那些秦国士兵,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芊芊丹唇凝笑,不以为然的侧目看向那男子,道:“只是一间破庙罢了,何必为了这块地大动干戈呢?刚才,小女子置身后院,见到了黑影是阁下了吧!只是和我们一样想要留宿于此,岂用鬼鬼祟祟的?”
“留、宿?”他满面释然,冷漠的音节缓缓吐出,紧接着淡淡的摇了摇头。芊芊美眸一转,微扬眉,疑惑的眼神里明白的写着:既然不是留宿,那么意欲如何?
芭蕉夜雨,孤火轩窗,谁落寞满地幽香?她不语,静静的看着两方僵持着,其实,她怎会不知,此男子来此绝对不是想要留宿这么简单。但她的确是不知其来意,静静的看着他,那傲气盖天的不凡气度,静静的在心中揣度着他的来意。嬴政一统江山,七国纷乱却依然没有结束,在这充满争夺、野心、杀戮的年代,又什么是不可能的?芊芊不想过问,亦无力过问。
“臭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请你们放尊重些。不怕直说,鄙人此生最恨的便是秦国人……”
“你——大胆!你这是对始皇陛下的不敬!”
“哼……嬴政。不过是已至风烛残年的老头,我,不屑放在眼里。”
吼,这家伙还真是狂傲啊。——那样的一句话,凌厉的眼色,清冷的容颜。众秦兵皆是无言以对,就算平日自视孤傲不凡的芊芊,今日得见眼前此人,都不觉哑然一惊,倒也是甘拜下风了。
那男子双眉紧锁,英俊的面容上荡漾着几分杀意。芊芊屏息,但见他那英姿焕发的摸样,却似使人如何也看不厌一般。芊芊抿唇,无力的将冰凉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肚皮,一阵痉挛,她暗含一丝苦笑,极其不合时宜的说到:“你们这么对视着,不累么?那啥、我……我饿了……有吃的么?”正是拔剑怒张的时刻,忽闻一旁的女子居然还能安然自若的说出这样一句话,众人一片沉默,只见那陌生男子的嘴角微微的抽搐了几下,那副摸样惹的芊芊不禁发笑。半响,那位昼时无辜被芊芊“袭击”的大块头秦兵义愤填膺的喊道:“他娘的。一只鸡全让你给吞了,哥们连根骨头都没有吃上,你还敢喊饿!”……引起公愤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芊芊无奈的闭嘴。又想起了那只肥美的老母鸡,她咽了咽口水,靠着墙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干涩的唇。
“姑娘……得罪了!”那男子一个箭步上前,黑袍在眼前一晃而过。
“啥?呃……”她沉醉着,却不知——
那只强劲而温热的手臂,利落的一把揽起斜倚着墙根的她。怔忪间还未挣扎,瞪大的瞳孔惊异的望着那双炯炯有神眸子,娇柔的身躯在半空中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淌在心里的血液随着自身而汹涌澎湃,沸腾着。火光照射下,她清秀妩媚的素颜裹着那殷红的华服,如同一只翩飞空中的火蝶,炙热的燃烧着,在绽放着最美的那刻时,跌入那如期的温暖怀抱中。可,下一刻,他手中那柄玄铁剑架在了她的素颈之上,一袭刺骨的寒凉向芊芊的内心深处袭来。“喂……兄台,这……你要干嘛!”恐惧的窒息,她放弃反抗,只是浅斟怒意的凝视盯着那男子,几分客气似的质问着。言语间呵气如兰之感,令那陌生的男子为之一振,可知这样挟持的动作把暧昧之词发挥的淋漓尽致?他投向芊芊的依旧是那冷漠的目光,且是不可抗拒的目光,她微颤,只得乖乖的闭上了嘴。
窗扉洞开,凛冽的风吹起那男子身上那件风袍,猎猎作响。耳边飘扬的乌黑搔在芊芊的脸颊上,她抬手想要挑开,那陌生男子敏感的手臂更揽紧了一分,而剑锋亦更近一分。“唔……疼啊!”无端被扯进这场对峙的芊芊再也克制不住,脾气执拗的她,一声怒吼,一脚狠狠的踩在那男子的脚背上,丝毫不留情面。他咬唇,强忍了下去。“姑娘,你不闹成么?”薄唇在耳畔呢喃,态度还算不错,芊芊真想不到这低声下气的话出自这种狂傲人之口,冷哼一声,倒是安分了,只要没有性命之虞,看看这到底是唱哪出也无妨。
“你们,立刻把通关令牌交给我!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这是多么熟悉的画面,什么武侠小说、电视剧中真是屡见不鲜。可换做芊芊自己成为人质时,都还真是有几分刺激。可是,原来自己的命就只值一块什么破令牌,她的目光黯淡下来,从小被捧在父母掌心的她忽然觉得身在异域真是有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感觉。她现在更加好奇的是,如若那些秦兵不愿交出令牌,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会杀掉自己吗?她没有丝毫的恐惧,因为,她坚信,那些秦兵一定会把那通关令牌交给此人的。怎么说,朝廷重犯,况且还是刺杀始皇帝的刺客,怎么也不会不如一个令牌宝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