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华年》日头灯影走

4、第 4 章

　　元辉将军府坐落在玉玲岛上，是将军的私岛。四面环海，小岛漂泊在季怡海上，虽景色优美，但人烟鲜少，准确来说除了将军，华年和一些家军外就没有人了。元辉将军当年刚晋神籍，没什么人愿意与其交往，他自己更是个直性子，自己就选了个偏僻的地方做了官邸。

　　当初元辉将军送华年去天宫学习，也是因为这里没什么人烟，他又常年在外，怕华年无趣。如今华年将要成婚，又回了这里，华年回来已经近一月，每日看书批命本，这批命本实在是多，华年整日埋头苦干，一月过去了才只完成一半左右。

　　今日天色正好，岛上的一些花草虫兽都活泛起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华年正在写命本，今日元辉将军出出门巡查边界的妖魔，整个岛屿就她一人，她已经闷头写命本多日。主上派人送来了许多礼品，屈无这些时日也不时偷跑出来看她，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日子说不出的轻松。

　　十日后她要和屈无下凡历劫，这是秦渊皇族结亲的必要的礼数，说是为了渡人世劫难，修万年情好。可与那个辰祢约定的日子马上不足两月，朝阳的命还在他手里。

　　每每写命本到一半时总是想起这件事，可无奈她现在不能进天宫，她从藏经阁将有关秦渊从古至今存的书全都查阅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关于那灵谭的任何特别消息，辰祢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或者辰族到底想从中获利些什么，没有半点能联系在一起的线索。

　　她突然想起了辰祢画的那个符咒，那只妖猫，她记起照着施了一遍法。四周看了一眼，那只妖猫并未出现。

　　竟然不在，原来是个骗人的幌子，她心里冷斥道。

　　低头写命本，不再想那些。

　　“喵～”，小折突然站在她的脚边，小黑猫的模样。

　　华年被吓了一下，闻声看去，那只妖猫真的来了，“你还是变成人形吧。”

　　小折随即变成了原先的小童子模样，低头尊声，“不知仙子有何需要转告主人的。”

　　“你叫小折？”华年看着面前的小童子。

　　“是。”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为何总是这么害怕的样子，难道是我长得太过吓人？还是你的大人虐待你？”华年很疑惑它为何总是一副害怕的模样。

　　小折立即解释道“没有，两者都没有，仙子想多了。”

　　他不愿意回答她也懒得追问，“那你为何来的这么晚？”华年问它。

　　小折头低的更下了，“我～我刚才睡着了，请仙子恕罪。”

　　华年淡淡的看了他一会，心里只有无奈的苦笑，又转头写起了命本，“没事，你走吧，我没什么要你转告的。”

　　“是。”小折说完转身化为原形，从窗口消失。

　　秦渊大殿，众仙官两侧并手而站。

　　“父君，近年来妖魔异常猖狂，西部来报一些妖魔靠竟吸食小神的灵力来修炼，导致许多小神神格被削，无灵力傍身变得行尸走肉一般，儿臣已经派祥云前去整治，祥云到达西部后已经斩杀了当地的霍乱的狼妖，西部的事情已经了结，现在正在做下一步的修缮，恢复那些小神的灵力，不日就可恢复如初。”屈无站在大殿上，向屈楚汇报今日的军情。

　　“好，无儿，你做的很好，这祥云是新起之秀，能力颇强，斩杀狼妖，实属有功。”主上顿了顿，又想起什么“现封一万天兵统领吧。”。

　　“是。”屈无应道。

　　臣下们纷纷出了天宫，屈无出去后便到了偏殿，主上已经在那里等他。

　　“父君。”屈无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面前的主上面色却严肃非常。

　　主上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折子，“无儿，祥云是你的知己好友，却也不要忘了他的能力，不过西部的一只小狼妖，他带了五百天兵过去，折损了近三百人，这样的蠢货，我秦渊用不起。”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素来做事有度，却也要提醒一二，“父君，祥云是愚笨木讷，可他也是个真诚肯干的性子，给他一个机会，何尝不可。”屈无笑着说道。

　　主上微微皱眉，“辛夷神君的独子，祥云平时就是他夫妇二人捧在手心上的儿子，你让他去收妖，辛夷不久一定捉他回去。”

　　“父君，神君年迈，神君就这一个儿子，祥云性情顽劣他如何不知晓，祥云想要建功立业，辛夷神君又何尝不想撑起整个珠颐亭不倒，况且只是一些边陲小妖，祥云再功力不济，却也能对付。祥云诚善，一些小功绩，足以让祥云恪尽职守，为我秦渊效忠。”屈无缓缓解释，却又话中有话。

　　主上没再说话，自己这个儿子内心的打算总是让人摸不透，“你心中有打算就好，你婚事也将近，过几日边要和华年下凡渡劫，这几日便好好休息，人世的劫难甚是磨人的。”

　　“是。”屈无想到婚事将近，心中也是欢喜，嘴角也不经意的弯了弯。

　　近正午，日头更热，诺大的府院也只有华年一人和少许元辉将军的家军，主上先前派了许多人过来帮忙修缮装扮，府内外也都是好事将近的样子。

　　华年很少出房门，专心批命本，她想在历劫之前批完，按现在速度大约是能的。

　　“华年仙子。”窗前突然坐了一人，挡住了批命本的光线。

　　华年抬头，辰祢那张绝美的脸戏谑的看着她，“你怎么进来的？”这岛上虽说不是天家重地，却也不是寻常仙家，结界很是牢固，他是如何进来的。

　　她语气与平时并无不同，还是平淡如常，并无半分惊讶。“你说这个结界？”辰祢笑着指了指上空，“这岛多大，再牢固的结界也会有空隙。”

　　“这么多命本，你要批到什么时候。”辰祢随手拿起面前如小山堆起来的命本中的一个，翻了翻，随手丢回去。

　　“你干什么？”华年有些恼怒。

　　辰祢突然冷了冷眼，“走，我来当然是有正事，可不是来看你的。”

　　“我还有许多命本没有批，而且我只答应了你拿玉符，并未…。”华年话还未说完，辰祢的楠铭已经到了她的咽喉处，她感到了那个薄如纸片状的利器发出的阵阵寒意。

　　“不需要你答应，是威胁。”辰祢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杀意。

　　华年低头看了看眼下发着紫光的楠铭，异常锋利，抬头笑看着辰祢，“威胁？”

　　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倒有着一丝玩弄的意味，不知何时她的手中也多了一根银针，已经往沉迷的心房处刺去，穿过层层衣服，辰祢已经有了明显的刺痛，脸色微微不对，她的速度快的惊人，他也没有想到。

　　“华年仙子好手段，比我辰族军中的精兵还要强。”辰祢笑了笑，看了看胸口华年纤细的手指，他把手搭上去，“这样的本事实在不多见，可你的银针太差，实在是伤不了我性命。”

　　华年感觉到手指中的银针断成粉末，手被辰祢紧紧捏着，抽不回来。

　　辰祢勾勾嘴角，收起楠铭，把她的手甩开，冷言，“走，陪我去一趟月鸣森林。”

　　说完不由华年分说，带着她眨眼消失在房中。

　　月鸣森林是神界中傻煞气最重的地方，灭神仙骨，毁神元灵，里面污浊无比，早早就被封印了起来。华年将要靠近森林就感受到，难受异常，四周都是阴森，像是要吞人的凶兽，发出一些令人发怵的声音。月鸣森林只有一条小道能够进入，四面黑暗，唯那条路有些微光芒。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华年问他，她不由分说的就被带来了这个地方，他好厉害，她的针从未失过手，却不能奈何他。

　　辰祢没回答，沿着小道独自走进森林，华年在后紧跟，越往深处，煞气越重，辰祢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煞气入体，最是伤身。

　　走了不远，出现了一座空白石碑，落在路的正中央。

　　辰祢走到碑前停了下来，华年在一旁看着他，他将手割了一道血口，捏出血水滴在了石碑上，又看了石碑中间半晌，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华年皱眉，实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辰祢歪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夺过她的手，用楠铭在她手心上割了一道血口，流出的血滴在了石碑上。

　　华年猝不及防，嘶的收回了手。

　　那石碑突然发了光，从中间裂出了一道口子，慢慢的竟出现了一个入口。

　　辰祢看到洞口的出现，抬步走了进去，通道狭小，仅容一人，往深处走，华年在身后紧跟着，通道里面的昏暗的不行，但气息确是无比清新，灵力十分充裕清澈。

　　终于走到了出口，尽头豁然开朗，是一大片巨大的森林，不过与外面的月鸣森林的阴森浑浊不同，这里仙气繁盛，许多罕见的仙兽走鸟，还有许多云彩云漂浮在林中的树上和地上。

　　“这是？”华年被眼前的景色惊到，没曾想到，这煞气深重的月鸣森林其中竟有这样一番不一样的天地。

　　“须臾秘境。”辰祢笑着向前走去。

　　华年少时在天宫上学时，听当时的太傅讲过，没想到眼前的景象竟是真的，“须臾秘境？”

　　“传说千亿年之前，虚无之境隐却三界之外，仅留了一个须臾秘境做三界与虚无之境的入口，在神界留有两个入口，经数万年的变迁，这两个入口一个在辰族，另一个就在秦渊的月鸣森林，两座无字碑，祭以灵者活血，便可开启这入口，辰族的无字碑多年前就在大战中被毁，秦渊的倒还在。”辰祢一一解释道。

　　华年看着面前的奇异景色，“灵者？”

　　辰祢看了她那花一般的脸一眼，笑了笑，“你不是吃了灵颜丹才变成如今华年仙子的容貌吗，这灵颜丹是用五灵果练成的，元辉将军当年想让她女儿顺利到达神界，去半身血肉元神才在五灵山的凶兽手底下逃脱，才得了一个半熟的果子，几十万年来整个神界也就元辉将军得了这么一个果子，没想到最后却被你给吃了，换了一身假皮囊。”他意有所指的从她脸上扫过“神族加五灵果，那可是至纯的灵血。”

　　华年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她没想到他知道的如此多，听到这她更觉面对他底气不足，他从何得知的，她实在想不通。

　　“这灵颜丹改了你的容颜也给你了一身灵血，唯有至纯灵血才能开启这入口。”辰祢停下脚步，纵身飞起。

　　华年才发现面前是一棵高耸望不到顶的大树，挂满了金黄色果子，辰祢眨眼间上去已摘了一串果子下来。

　　“这果子是干什么用的？”华年问道。

　　辰祢将果子收起，笑说“延年益寿。”

　　华年不想理会他的玩笑，这里的景色真的奇特，当初刚到秦渊天宫时，也觉得是到了天边。现在看来，却远没有这里的清亮干净。谁也不会想到，这煞气最终的最深处竟是这样一个干净精彩的圣地。

　　华年灵动的眼睛四处望着，辰祢笑着看着她，“其实，你现在这副面庞远没有原本的好看。”

　　听到这话，华年内心一紧，收起好奇的眼神，冷眼对上辰祢的眼睛，“你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可我不曾见过你。”

　　辰祢摆了摆手，并未作答，往前走了几步，摘下了一株紫色小花，“你虽变成了华年，可有些东西还是变不了的。”

　　耳边的垂发被他撇开，华年紧急打掉他的手，“你干什么？”

　　“你耳后的囚印，几日后下凡渡劫，可要查身，你不想法去掉？”辰祢拿着那朵花递给她。

　　华年摸了摸耳后那一半的黑印，她长期多会往耳后多放些碎发，垂着厚厚的头发就为了挡住那个消不去的印记，害怕被他人发现。她接过那朵紫花，“怎么用？”

　　“揉捻出枝液，涂上去。”辰祢往回去的洞口走去。

　　紫色的花瓣揉捻出的汁液是油黄的，华年将它涂抹在耳后，有些辛辣的感觉，此处也没有镜子，也看不见是否真的没了。

　　前头的辰祢停了下来，走到她身边，探了探头，“印记没了，放心。”说完又向前走去。

　　“你来这就是为了取这些果子？”华年问他。

　　辰祢没回头，“不然呢？”他伸出手指指向她的头发，“哦，还替你解决了一个麻烦。”

　　华年心中冷笑，麻烦？你就是最大的麻烦。

　　出了森林辰祢就不见了踪影，她一个人独自飞回玉玲岛，刚到岛上，元辉将军就迎了上来，面色忧忧的样子，他身后的是屈无。

　　“华儿，你去哪了？”元辉将军有些焦急后的安慰。

　　华年随口就扯了个谎“我嫌在岛上太无趣，便去了司命处，想要请教有关命本的问题，碰巧司命不在就回来了。”

　　“去天宫了？”元辉将军有些责怪的意味。

　　“嗯。”

　　“父亲回来见不到你，十分担忧，近来妖魔作乱，这外面可是危险的很。”华年来秦渊后，只在玉玲岛呆过几年光阴，随后便去了秦渊天宫，极少外出，这秦渊地广，近来妖魔作怪，她这女儿儿的法术…。回来看不到她，很是担忧。

　　“女儿也不是小孩子了，父亲不必担忧。”华年第一次看到元辉将军如此模样，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命之宝一般。她也不自主的安慰了几句。

　　“屈无你来了？”华年笑着看向一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屈无。

　　屈无刚才一直看着她，“嗯。”

　　“罢了罢了，屈无来了，你们也是许久未见，去说说话吧。”元辉将军知趣的放走了他们。

　　屈无向华年使了使眼色，其实这段时间他们经常见面，华年笑了笑，应了将军一声，就带屈无去了离开了父亲的视线。

　　房间很是简约雅致，只是窗前的桌子上堆满命本，屈无走近看了看，“还有这么多没写啊？”

　　华年给他倒茶，“这次司命布置的确是是多了些？不过我一定会在大婚前写完的。”

　　“你倒是勤奋。”屈无笑道，走到华年旁边，接过她手中的茶水，小小抿了一口。

　　华年在他面前一向很少拘束，没有那么多戒备心，“你今日来有何事？”平时他都是偷偷的来，这次居然直接就来了，定是有事。

　　屈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盒子，眼看屈无打开它，是一对耳坠，那耳坠是蝴蝶的样子，很好看。“这是我母亲的耳坠。”屈无将它拿出来，笑着说。

　　母亲？屈无很少提及他母亲。华年被他按坐在凳子上，屈无拂开华年耳边的头发，将那耳坠带了上去，华年下意识想掩住耳后，想起印记已消，才没伸手。

　　屈无正面看着她，满意的笑了笑“真好看。”

　　华年摸了摸耳朵，转头笑着看向他，“是吗？”

　　“当然好看。”屈无又强调了一遍，突然道。“带我去花园走走吧。”

　　这岛上的园子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一个涯岸的天景的最是好看，都是云海。

　　“华年。”屈无和华年站在涯边，看着云海下面。

　　“嗯。”华年应道

　　“我从未给你讲过我的母亲吧。”屈无看着云海说道，“其实我的母亲是一个凡人，众人都以为我是鲛人公主的孩子。”屈无有些苦笑。

　　华年第一次听到屈无对他说这些，不知如何回答，也没有问下去，只是听下去。

　　“父君当年只是个旁落的秦渊皇裔，少时偷跑出了天门结识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一个猎户的女儿，身份卑微，命格低下，自然不能度过天门。祖父因父亲的原因受到当时的主上责罚，紧急召回父亲，所以父亲就带了我回来。”屈无是笑着说这些事的，眼里看不出任何喜怒。“我少时是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可凡人的命实在是太短了，我不过去了秦渊十日，再回来她已是一具白骨。父亲去地府找她，却连一个魂魄都找不到。”屈无苦笑。

　　华年圈住屈无的手，靠在他肩膀上想要给他些安慰。

　　屈无紧紧握住华年的手，笑着对华年说“再过一月我就要成亲了，所以我把母亲的最爱的耳坠送你。”屈无的手拂过华年的耳朵，碰了碰那耳坠。

　　华年看着他笑笑，环抱住屈无，屈无也紧紧抱住了她。华年知道这是屈无的心意，她很喜欢屈无，他真的很好。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屈无就帮她解决了那几个麻烦的仙家小姐。不管她怎样冷漠，他总是那样的温柔。不日他们便要成婚，这会是个很好的婚礼，她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