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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一直都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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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医生,准备下班啦”,江江拿着文件夹敲门进来。
“嗯,今天交班早”,岑秋边穿外套边问:“有什么事吗?”
“下周暂定的会诊安排,你看看,没问题签个字吧”,江江上前,打开文件夹给她看。
岑秋快速核对了一遍内容,确认无误后签了字准备离开。最近科室重新排了排班表,这让她这几天都能早点下班,也不用沈成弈来接了。
走出医院大楼,她刚离开门卫室位置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方玉瑶正站在对面的街口向她招手。
她没动,隔着不远的距离,方玉瑶挎着包小跑着过来。
“岑秋,终于等到你了”,方玉瑶呼吸有点踹,苍白的脸颊笑的时候鼓起来,像只生病的兰寿鱼。
岑秋问:“有事吗?”
她平缓了一下呼吸,说:“我一直想约你吃饭的,可是你太忙了总约不上,今天刚好路过这儿就想等等你,没想到真让我等到了。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岑秋差点石化,除了少年宫那次她确实约过自己两次,但她都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了,没想到她竟然那么执着,都蹲到这儿来了,当着面也没法再拒绝了。
她轻扯了一下嘴角:“好,刚好今天有空”。
方玉瑶提议去吃日料,岑秋没什么兴致觉得都可以,发了短信给沈成弈让他晚上不用等她吃饭。
到了日料店,方玉瑶要了一个包厢。和风雅致的小房间内,一方小桌,两个坐垫,面对面坐着的时候两人靠得很近。
等服务员上好菜出去了,包厢内场面一度沉默。
半晌,方玉瑶将自己面前的那碟鲜虾天妇罗移到了岑秋面前,“你尝尝看,这家的虾做得不错,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虾的”。
岑秋没动,呷了一口杯里的茶,“你吃吧,现在口味变了”。
低头戳面前的寿司,方玉瑶尴尬地笑笑,“岑秋,其实我一直想给你道个歉”。
“什么?”
方玉瑶突然的话,让岑秋懵了一瞬,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会道歉?
“当年你妈妈的事,是我不对,要不是我的话,阿姨也不会突然受到刺激病情恶化,真的对不起。我后来想找个时间,当面和你谈谈,郑重地道歉,可你不愿意见我;离开学校后我家里又一堆事儿,就再没找到机会。”
她保持着低头戳寿司的姿势,岑秋那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半张脸,听明白了她的话后,也许是时隔久远,又或是对陌生的她不在意了,岑秋心里并没什么波动。
“都过去那么久了,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时间是过去很久了,但我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当年是我太任性自我了,一想到阿姨当时的状况,我就...所以岑秋,真的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方玉瑶的声音带着哽咽,在小小的包厢内,尤为刺耳突出,岑秋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却也不想顺着她的话违心。
她给方玉瑶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没什么情绪地回:“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没必要总惦记着”。
看见杯子被续满了,方玉瑶擦了擦眼泪,抬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你和沈成弈在一起了吗?”
夹菜的动作一顿,岑秋没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用眼神示意:什么意思?
方玉瑶用餐巾细细擦着脸上的泪痕,“岑秋,其实你和我一样,都是鸵鸟啊。我不敢面对家人的糟心事,你不敢堂堂正正的面对自己的感情,明明什么都清楚,却总假装不知道”。
她没看岑秋,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其实你喜欢沈成弈的事,我早就知道了。那时候因为我在追他,你一直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甚至还不敢在我面前提起他,可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的目光一直都在他身上”。
大学的时候,岑秋、方玉瑶、沈成弈三人关系复杂,岑秋和方玉瑶的关系很好,她因为老师的缘故经常能碰见沈成弈,而方玉瑶因为喜欢沈成弈也经常创造机会见他,三个人时不时就能碰在一块儿。
可最后真正看对眼儿的,是岑秋和沈成弈。
沈成弈告白且被拒,他们双方的朋友都知道,方玉瑶一开始还很开心,至少岑秋拒绝了沈成弈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可她没想到沈成弈很快就出国了。
而且,她也没想到拒绝人拒绝得那么果断的岑秋,梦里会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也是从那时候起,方玉瑶回溯过往的点点滴滴,关注岑秋的生活细节,她才发现,看似“无情”的岑秋早就有情了。
只是她自己还看不清。
“岑秋,当年我和你说,如果你和沈成弈在一起了我一定会和你绝交,对这句话我也想说声抱歉。沈成弈出国前,他来宿舍找过你几次,你当时忙着提前毕业的事,回回都和他错开了时间。他让我替他转达,可当时我有私心,并没有告诉你。”
“再后来,沈成弈出国后你偷偷打听他的消息,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做错了。原本,我想弥补过错想帮着你一起把人找回来,却没想到你自己先放了手。”
方玉瑶断断续续说了好一会儿,岑秋脑袋混沌,好像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但耳旁却轰隆隆地,不断地重复着“他来宿舍找过你好几次”。
原来当年,沈成弈一声不吭出国她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不是因为他厌恶自己,而是因为方玉瑶说谎了。
微垂着眼眸,岑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低声问:“你为什么现在说这些?”
方玉瑶苦笑,“岑秋,你好好看看自己的心,把一切都封闭在心底,最后苦的是自己。你的目光总追随着他、不爱看比赛却从不缺席有他在的场次、去老师家总要等到他回来才走...这许许多多的事,你问问自己,这还不叫喜欢吗?”
“是因为你想去,我才陪同的”,岑秋悄声回,似乎很没有底气。
“岑秋,别再自欺欺人了”,方玉瑶咳嗽了几下,目光略过她,盯着墙上那副鱼尾旗,缓了一会儿继续说:“一直逗留在他身边的,从来都是你。从大学到现在,我算是看着你们擦肩而过到再次重逢,我爱而不得却也希望你能幸福,别再错过他了”。
...
晚上9点多,岑秋和方玉瑶分开后没有着急回家,而是沿着马路漫无目的逛着,走了一会儿浑身都被寒风刮得冰凉,就进了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靠窗的那侧外面是一个小型游乐场,只适合几岁的小朋友玩的那种,入夜了黑漆漆的,没有一个人影。室内明亮的光源让原本透明的玻璃成了一面镜子,黑夜就是它的底色,她成了镜中唯一的色彩。
她坐在窗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发愣。
方玉瑶说,自己喜欢沈成弈?
沈成弈很优秀,岑秋一直都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姜老师家,那天姜老师的资料落在了家里,下课后她跟着老师回去,准备拿了资料再分发给大家。
姜老师进书房的时候,她就站在阳台往外看风景,就是那时,沈成弈开门进来了。
那会儿他刚打完球回来,身上还穿着球服,尚未干涸的汗珠沿着颈侧滑落,没入胸口。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自那次以后,他们经常能在学校里碰到,有时是他来学校比赛,有时是他来看姜老师,总之岑秋见过了他许许多多的模样,还知道他不少小习惯。
她后来爱在树下听风看书,多半也是受他的影响。
再后来,他告白,她拒绝,他们之间本就不稳固的联系彻底断了,她只能通过姜老师的念叨来了解他在国外的生活。
那一年,岑秋第一次知道思念一个人是那么难过的事情。心里想念,眼里流泪,脑海里全是他的模样,但是能怎么办呢,是她自己拒绝的啊。
国外优秀的人那么多,他应该会很快就忘记自己,当时的岑秋深信这点。
再慢慢地,眼里的泪干了,心里的想念收起来了,曾经那么渴望见到一个人的冲动都被时间冲淡成了水。
谁知,当她快彻底忘记他时,那人又出现了。
嘟...嘟...
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岑秋摸了一把脸颊,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看着来电提示的名字,她神色茫然。
在手机第三次振动的时候,她终于接通了电话,“阿秋,和朋友吃完饭了吗,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对面安静无声。
“阿秋...阿秋?”
轻唤了两声没得到答复,耳边淡淡的呼吸告诉他,岑秋正在听着。他停顿了几秒,低声温柔地问:“阿秋,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
对面没有回复,他就那么静静等着,好一会儿,他听见岑秋吸着鼻子带着哭腔问:“沈成弈,你来接我好不好?”
....
啪!室内亮起灯光。
凌晨2点,沈成弈抱着半醉的岑秋,回了家。
他放下岑秋的包包,将人抱进主卧轻柔地放在床上,调好枕头的高度后,他转身去浴室接了一盆热水,替她擦拭脸颊和双手。
今晚,他接到岑秋的电话,感觉她情绪不对急忙就赶过去接她。可接到人了,她却不想回家,说是想喝酒。
夜里冷,沈成弈担心她感冒,提议以后再去,可她仰着头,雾蒙蒙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咪讨小鱼干一般,让人拒绝不了。
妥协后,他带着岑秋去了一家安静的音乐酒吧,见她点的都是低度数的甜酒,就没有制止她。
她露出这样孩子气、任性的模样,还是他第一次见。
谁曾想,就是这样的和饮料区别不大的甜酒,也让她醉倒了。
替她揶好被子,沈成弈正准备将用过的毛巾放回浴室,结果一起身就被岑秋一把拉住。
她半睁着眸子,眼角红红的,看向沈成弈的眼神里有委屈、难过,还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沈成弈轻叹,无奈地坐回床边,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可岑秋就是不说话,只是手里拽着的力气却更重了。
沈成弈用手指梳理她耳边的头发,一下一下轻柔地将头发拨到后面,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抚。他知道岑秋有心事,可她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
“没事了,我在呢,睡吧”,他像哄小孩一样,回握住她的手,靠在床边陪她入睡。
许久之后,他都以为岑秋睡着了时,紧紧握在一起的掌心被轻挠了一下,他问:“怎么了?”
“冷。”
说完这一个字,岑秋就窝在被子里往内侧挪了挪,刚好在这边留出了一人宽的位置,这意思非常明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沈成弈就打开了室内的暖气,但南方的暖气终究不像北方那般,穿一件单衣还是会觉得冷。
有了岑秋的邀请,沈成弈随即钻进被窝,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滚烫的身体给她温暖。
室外寒风呼啸,两人拥在一起,相互取暖,交颈而眠,心跳的律动逐渐合为一体。
许久,被窝里传出低声,“还好,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