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爱你》寅冬

9、9

　　程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
　　“少她妈给我来这套，别盯着我，”程立杰说，“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跟你妈一样管我，看见都恶心。”
　　程期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程期没有开灯，在黑暗的房间里，他坐在窗户前的书桌旁，手机铃声一遍一遍的响起，他没有接，而是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景象，当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程期拿起了手机。
　　“喂？”陈铭醇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带了一点别样的感觉。
　　“怎么了？”程期的声音略有些嘶哑，黑暗里房间很安静，手机的另一头也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陈铭醇开口声音微微带了一点笑意，“没什么，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看看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息。”
　　“抱歉，我没有注意到，刚刚在写作业。”程期的声音有些冷淡，他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
　　“是这样吗？程老师，你看我也打算写作业，你打不打算电话辅导我一下？”
　　“不打算，我要睡觉了。”程期很干脆的说。
　　“那行吧，”陈铭醇没有为难，而是笑着说，“那？晚安，程期。”
　　程期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陈铭醇也没有，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晚安。”
　　闷闷的笑意，从手机里传来，那人又说：“晚安。”

　　筒子楼狭小的巷子里没有什么人走动，楼下的茶馆彻夜不休地迎接着每一个前往的人们，赢钱高兴而欢叫的，输钱而破口大骂的，是这条街子最正常不过的烟火气，程立杰早就出去了，他扭着身体进了茶馆，双眼浑浊，站在牌桌旁边，看着他们打牌，他的双眼四处扫视着盯着座无虚席的牌馆，只要有人表现出离开的动作，他都会毫无犹豫的接下他的位置。
　　茶牌馆的老板看见了他，抬脚走了过去，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可那笑意达不到眼底，“杰哥，来了？”
　　程立杰点着头咧嘴一笑。
　　“杰哥，您上次那钱什么时候才结给我？”
　　程立杰只是笑了一下，没说还钱的事，“我这不就来赚钱了，我今天准能赢。”
　　“杰哥，你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债主啊，我劝你还是赶早去找个正经工作，你还有个儿子呢，也得为他打算一下吧。”
　　“唉别说了，就我儿子那个死样，别提了，”程立杰翻了个白眼，“说起来我那个债……马哥，你看你这里还有没有……借我一下吧，我保准还，还了这笔钱，我就去找正经工作”程立杰满脸堆笑看着马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老婆走的早，我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又是个儿子，长大了也不听话，我跟你讲啊，他今天回来，身上还带伤呢。”
　　马哥重重叹了一口气从柜台里拿出五千块钱放在台上，“我现在手上只有这么多，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那孩子是好的，你多重视他吧！”
　　“就这么点啊。”程立杰小声低估了一句，抬起头对着马哥又换上一副笑脸，“行，马哥，我知道了。”

　　夜幕将整条巷道吞了下去，明明暗暗的光从家家户户的窗口中流露出来，组成一颗颗夜空下的星，自行车的声音从远处的街道上响起，叮当声清清脆脆，程期躺在劣质的木板床上，翻身也能带出声响，路灯从窗户外钻进房间，在斑驳的墙上留下一道光影，光和暗之间的界限，在此时更显得泾渭分明。
　　他直直的盯着那道光，眼神空洞。
　　程期用力闭了闭眼睛，摸过手机，发了条信息，随后将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早上，程期从房间里出来，四处是散落的烟头和酒瓶，有的未开封的立在桌子上，程立杰躺在小沙发上呼噜声震耳欲聋，程期简单的清理一下垃圾下了楼。
　　“小期，”程期把垃圾丢入楼下的垃圾桶，听见有人叫他，他转过身，茶牌室老板马哥扯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口叫他。
　　“马叔，”程期走过去叫人，“您昨天是不是又借钱给我爸了？”
　　“没有没有。”马哥抽着烟摆了摆手。
　　“我爸昨天买了酒，他没有钱的，”程期敛着眼，“您不该借他的”
　　马哥笑了笑，从衣服口袋拿出200块钱，塞在程期手里，“小期，这钱你拿着。”
　　程期想抽回手，却被马哥轻轻地拉住，“叔知道你是好孩子，叔相信你，知道你以后一定有出息，你要好好的，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看你这身上，疼吗？叔给你涂药，你坐在这儿等会儿。”
　　马哥说着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个医药箱，找出碘伏和棉签，给程期的脸上上药，“你爸不是个好东西，但你也别和他闹行吗？”
　　程期坐着没有说话，棉签涂过伤口，带来丝丝的疼痛。
　　“你是个好孩子，有什么困难就找叔，叔能帮就帮，还有一年，等你考出去就好了，再忍忍好吗？”马哥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孩子，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悲哀，这样优秀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些常人不能忍受的苦难。
　　再忍忍，再忍忍。
　　程期机械的想着这三个字，或许吧，他想起一个人，或许吧？……或许吧。

　　学校里，陈铭醇坐在位置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行偷偷瞄了他一眼，又落在他旁边那个空位置上，叹了一口气。
　　已经是第四节课了，成绩却一直没来，信息不接，电话也不回，他铭哥的脸色，现在能沉都能滴水了好吗？周行，坐在他的前面，感受到后座的气场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放，他默默的把位置向前拉了拉，又靠近了些他的的同桌。
　　“你冷吗？”周行小声说。
　　“有点儿。”他的同桌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了他。
　　“对吧，我也觉得。”周行叹了口气。
　　第四节课下课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都涌向校外吃饭，陈铭醇难得没有睡觉，和周行一同出了校门。
　　两人找了一家人较少的小餐馆吃着饭。
　　周行难得主动开口，“铭哥，你也不要太担心，程期肯定没事。”
　　陈铭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吃着饭。
　　叶宁身后跟了四五个人走到巷子里来，停在了陈铭醇的面前，冲他笑了笑，陈铭醇并没有理他。
　　叶宁开口说：“昨天晚上……”
　　“有事儿吗？没事不要站在这里。”陈铭醇打断了他。
　　叶宁拉过一张凳子，坐在陈铭醇的旁边，“当然有事啊，今天程期没来上学，教室有点空了啊。”
　　陈铭醇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他，“所以呢，他为什么没来。”
　　陈铭醇看见叶宁近乎嚣张的笑了一下，嘴巴开开合合说出了那个足以让人愤怒的回答，一时间，时间的流动都似乎被放缓，街道上其他声音都消失了。
　　叶宁：“因为我啊。”
　　大概三秒的沉默之后，陈铭醇的手挥了出去，叶宁连人带椅子翻了出去。
　　“操，”叶宁飞快地站起身，吐出一口血，脸色直接变了，“愣着干什么，上啊。”
　　叶宁这次带来的人，是从校外找的几个小混混，比他在学校里玩得好的那几个人胆子大多了，那五个人虽然被那一拳吓了一跳，但还是冲了上去，陈铭醇直接掀了桌子，踩破了一地周行，愣在了原地，他转头一看，店老板拿起了手机要打电话了，周行立刻冲了上去，直接夺过了老板手里的手机。
　　周行冷静的说：“别报警，损失我们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