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见 ...
-
京郊有一处翠湖，碧波荡漾，逢春时沿岸十里柳翠桃红，是上京城的王孙公子们一大游玩胜地。湖水下游七八里外是个小村落，白砖青瓦，参差数十户人家，临溪几个年轻娇小的浣衣女有说有笑，手上洗衣的动作不停。
林霁摸着瘪瘪的肚子，深深叹了口气，上前讨得几个果子充饥。得亏她天生一副好皮囊，虽然面庞看着有些清隽柔弱，不似寻常男子，但胜在她朗眉星目，又因学习道法赋予了一身出尘的气度，这点秀气便被当成了隐士的飘逸之姿。
天可怜见，什么身材颀长，什么俊逸出尘，她这分明是被饿的，高强度训练+吃不饱饭，连她原先胖嘟嘟的师兄都变成如意俊美小郎君了。林霁这一路就靠着这张脸乞讨进京，十几岁的姑娘们见了怜她一个穷书生孤苦无依，舍她几份干粮，更有富户提出资助她进京赶考，前提是要入赘他们家，被林霁婉拒了。
热情的大爷哎，您要知道我真实性别怕就不会这么说了。林霁苦笑，她虽然是想找个富婆躺平，但隐藏性别，骗人一生这事她是干不出来的，哪怕这只是本小说。
勉强填了点肚子，林霁继续往前赶路，日头渐升，她方走几里，就听见溪边喧哗阵阵，寻声望去，只见芦苇岸边围了一圈子人，从人流的缝隙中隐约能看出草地上还平躺着一个人。
天眼望见那人身上缠了浓浓的一团死气，想来是活不成了。遇鬼断冤，遇妖明事，遇魔斩草除根，人心难测但凭无愧于生民。林霁认命似地准备上前，官道上疾驰来一队官差，将尸体外圈团团围住。
好吧，那就旁观看戏吧，林霁停住了脚步。被一并圈住的人群顿时嚷嚷起来，骑在马上的官差面露不耐地呵斥：“吵什么吵，再吵把你们都抓起来！”一边又将官路旁停驻看热闹的路人驱散。
人群噤了声，林霁站的位置恰好前面有一丛芦苇将她挡住，使她不被官差发现，还能看到里面大致状况。
这些是京兆府的官差，照文里的话来说是基本没啥破案能力，威吓老百姓一套一套的。原文几个重大案件，那得多亏了还是捕快的男主，以及女二——时任大理寺少卿的齐绫。
又从官道纵马过来几人，比起先前一批肥头大耳满脸横气的官差，这几个看起来倒是精锐很多。为首的女子一身朱红绣鹤圆领袍，腰间扎着躞蹀带，挂了一个银鱼符，她伶俐地翻身下马，雨水刚过，草地上满是泥泞，那双金丝镶玉官靴很快沾上了飞溅的草根泥点。
那那那那镶的可是翡翠啊！林霁瞪直了眼，这得换她多少顿饭了？京兆府果然是个肥差。
跟在她身后的几名官差瞧着泥地，犹犹豫豫地下了马，边走还边注意脚下避着泥坑。等他们走到尸体边时，那红袍女子早已查探完尸体，正询问起周边百姓，她行事亲切，不摆什么官家架子，百姓也放下戒心，将各自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与她听。
少女肤白赛雪，容貌秀丽，眉目间隐然有一股浩然正气，当真是犹如鹤立鸡群，捉眼得很。林霁心中夸赞，看美女办案就是养眼，不过这可不是寻常溺水案件，而是——
平躺的尸体突然撑开了双眼，把一边查探的仵作吓得跌倒在地。尸首双目泛白，眼球不断向外凸起逐渐斥满血丝，原先肿胀的小腹向泄气似的扁了下去，喉咙鼓起一个大包，微开的嘴角溢出“嘶嘶”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壳而出。
“大人，有古怪！”
官差纷纷拔出腰间横刀，百姓跌跌撞撞向后挤兑，人群里叫囔着“水鬼！是水鬼索命！”
红袍少女眉心紧锁，左手搭上腰间刀鞘，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变化。尸首喉间嘶响越来越大，尸身猛地一抽搐，嘴巴大张，一团粘稠的丝状黑物从口中飞射而出，继而分裂出数十股纤绳粗细的黑束射向四周。
众人大惊，举刀砍去，刀刃翻了个卷，却没有砍动半分，再定睛一看悚然发现，这“黑绳”竟是一根根发丝绞股而成！还散发着魅人的芳香。几个官差不慎被它缠住了脖颈，一口气上不来，脸色涨得青紫。
围观百姓作鸟兽四散，林霁不再躲藏，手持符纸，踏北斗罡步上前，诵曰“焚金成水，烧铁成泥。上帝勑命，急急奉行！”符纸凌空自燃，火焰直冲在红袍少女身边蠢蠢欲动的黑发，顿时一股羽毛烧焦的恶臭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那团黑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鸣，竟果断舍弃了残肢直冲河面。
见它要逃，那脱险的红袍少女急忙喊道：“不能放它离开！”
“结为网罩摄邪精，火罩八方空。 ”林霁口诀一转，手印变幻，地上燃烧的火焰顿时凝成网状，硬生生在黑发入水前将它罩住，火网随之缩紧，一阵惨叫后，黑发消归虚无。
死里逃生的官差瘫坐在地上猛喘着气，惊魂未定地问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是发妖，负石投江的女子得不到昭雪，久而久之肉身被鱼虾啃食，一腔怨气汇聚发顶，成妖邪害人。”林霁好心提醒道，“发妖不能离尸骨太远，你们寻几个会水的下这片水域定能找到她的尸骨。”
官差奇道：“你是道门中人？”
“不，在下只是个进京赶考的文弱书生。”林霁咧嘴一笑，“便不打扰几位官爷办差了。”该做的她都做了，处理后事便是他们擅长的事了。林霁潇洒地作揖离开，她帮他们解决了个大麻烦，总能换点报酬吧？
果然没出几步，便有官差赶上前，陪笑道：“这位公子，您看您神通广大，此事多有奇诡之处，可否与我们同回京兆府……”
林霁忙摇头，表明自己赶着进京温习科考，不想参与官家事务。开玩笑，她赶着进京抱富婆大腿，哪里想掺和这等人命官司？那官吏面色犯了难，又道“您救了我们，我们还没报答您呢。”
林霁这才干咳两声，云云一通自己家境贫穷，连日赶路也未曾吃饱过饭，早已是体弱力衰。那官差听懂了她的暗示，就是想要点报酬，便让她在此稍待，急急跑回红袍女子身边汇报。
林霁也不急，优哉游哉地等那官差大汗淋漓跑来，双手奉上一个锦袋道：“这是我们大人感谢公子救命之恩，还请公子笑纳。”林霁自然是笑容满脸地收下了。不说这锦袋分量够重，单说这袋子本身就价值不菲，够她在上京城生活好几日了。
再次拜别官差，林霁缴了进城费，总算踏入这座大周的心脏，繁荣昌盛下暗流汹涌的上京城。
寻着地址摸到了上京城最大的书苑——天机书苑。书苑高四层，门檐两边悬挂着琉璃晶灯，门匾是大周有名的书法大家亲笔所题，一进门就能闻到经久不散的龙涎香气。一层占地广阔，按书籍类型划分了十多个区域，林霁站在中央感慨一声藏书之丰，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交给了招来的小厮。
一开始知道天机书苑是她们宗门一处驻地时，林霁是懵的。毕竟在原文里，天机书苑不止是书阁这么简单，它是大周最大的情报交易场所，也是男主的一大助力。
天下道门三千，唯天师道执牛耳，这也难怪天机书苑能有那么多情报来源，但是为什么隶属道门的天机书苑会为身为妖族的男主服务啊？林霁起初想不通这个问题，直到自己幼时跟随师父在岭南一处犯瘟疫的小镇阴差阳错救下了一个本该由少年男主搭救的女童。
那女童父母双亡，师父将她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后托信送往了宗门，并依照她原本姓氏为她取名知茵。嚯，《妖王祸天》中的女三，天机书苑阁主，深爱男主的许知茵。
好吧，这下林霁豁然开朗了，按照狗血文中必有的一条定律，凡女配必定爱男主爱得死去活来，凡男配必定爱女主爱得死去活来，那这也难怪天机书苑会为男主服务了。
但是大人，时代变啦，救下她的不是男主，儿时的羁绊加成没有了，反倒是林霁在那段简短的相处里与她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楼梯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引得旁人一阵侧目。来人着一席素白襕衫，玉簪螺髻，略显清冷的妆容此时却表现出不加掩饰的激动之色。
“阿霁！”
林霁抿唇微笑，还未等她拱手行礼便被许知茵拉着从一层另一头隐藏的机关阁架上了四层。四层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阁主居住，两人叙了一番旧后，林霁道明来意，希望她能帮自己在上京城找一处租价低廉的民宿落脚。
许知茵虽想留林霁在此居住，但她也知道天师道嫡传弟子历练总有不成文的规定，为了防止他们养成骄奢放逸的性子，外出需隐瞒自己宗门身份，衣食住行也不得依靠宗门。
看着自家好友清瘦的脸，许知茵也不免吐槽道：“阿霁之前也没享过宗门好处，现在还得……罢了罢了，我记得城西有处老宅出租，虽是破旧了点，但胜在租金便宜，阿霁可以暂时在那落脚。”
林霁欣然答应了，她原本生活环境也并不富裕，来这世界以后睡过草原，躺过荒地，有个能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毕竟是上京城，再差还能差到哪呢？
许知茵知她初来乍到，对上京不熟，便准备亲自领她去城西那处宅子，也好帮着与宅主谈谈价格。谁知二人刚下楼便撞见了踏门而入的齐绫，天机书苑作为上京最大的书阁少不了与官府打交道，许知茵与这位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少卿也算相熟，便停步互相打了招呼。
“齐少卿今日又是准备来找什么异志怪谈？”许知茵打趣道。
林霁认得眼前的红衣女子正是方才在京师郊外遇见的官差头头，说起来自己手上这钱袋似乎还是她的。这时听见许知茵的称呼又是一愣，齐少卿？她记得原文里姓齐又在京兆府办案，还是女子的似乎只有一个……
“知茵姐姐何必调侃我，今日城郊出了件怪案，有妖物作祟，我本想来寻些典故，不过现在看来确实不必了。”齐绫笑了笑，目光落在许知茵身后的林霁身上，“这位公子倒是好生面熟。”
林霁摸了摸鼻子，知道她是认出了自己。许知茵原本还在想京郊妖物之事，闻言笑道：“原来阿绫也有看错的一天，这位可不是什么公子，她是我的挚友林霁，林姑娘。她第一次进京，我正准备带她去城西落脚，以后还得仰仗你多多照顾了。”
“林姑娘？”齐绫一惊，旋即一拱手，爽朗笑道：“方才郊外匆匆一见，林姑娘替我们解决了妖害，我还未好好致谢。在下大理寺少卿齐绫，在城南有一处宅院，林姑娘既然住处未定，不如与我同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