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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红煞(一) ...

  •   诡案司逐渐忙碌起来,齐绫埋在成堆的案牍里忙得不可开交,林霁则是躺在家中,每日教顾无言一些道法,循序渐进地激发他体内妖力。寻常一些鬼怪犯案也都甩给了顾无言去处理,美其名曰历练,当然佣金还是她收着,咳咳,材料费可是很贵的!再说有女主成日跟着,她也不用担心顾无言生计问题。

      天机书苑暂无消息,林霁照旧每日戌时去接齐绫回府,同原文发展一样,齐绫娘亲有意为她相看对象,近日来大理寺的青年俊杰是愈发多了,她每次都要在一群虎视眈眈的目光里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走进诡案司的门,等与齐绫一同出来时又个个变得温顺殷勤。

      真是变脸如翻书。林霁以前在电视剧看到妹子女扮男装,总觉得假得厉害,这还能不被看出?现在轮到她自己才发现——原来这帮路人甲是真的瞎啊!

      唯有江善不同,每日晨晚必候在官衙前,无论齐绫在他面前故意和她如何亲昵,江善始终不妒不恼。表现得太过完美无缺反倒让林霁心中生疑,哪怕是原文,江善也会因齐绫与顾无言谈笑冷落他而黯然神伤,可现在他却像是一个没有思维情绪的假人,一双眼睛如古井般无波无澜,深不可测。

      林霁暗暗起了防备,赵溪瑶的重生让她意识到这世界还有她不知道的bug存在,光凭原文那点单薄的线索,保不了她高枕无忧。

      顾无言天赋异禀,进步神速,林霁往往稍加点拨就让他自个儿在一旁画符。齐绫不常在家,齐宅造访人少,免去许多麻烦误会,又有赵溪瑶每日陪着他,男女主感情突飞猛涨。

      春困夏乏秋倦冬眠,人之常情。林霁习惯性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她最近一直很疲倦,又总是断断续续做些稀奇古怪的梦。燃着篝火的幽暗地宫,躺在祭坛上发出凄厉尖鸣的妇人,戴金面的祭祀从妇人身下汩汩血液中抱出一个婴孩,那婴孩肤色青紫不哭不闹。

      祭祀将婴孩高高举起,在通往祭坛的长阶下匍匐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双手高举垂首再拜,钟鸣般的古老唱诵声在空旷的地宫里起伏回荡,林霁头痛欲裂,在婴孩嘴唇蠕动发出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时惊醒。

      只是一场短暂的惊梦,她却好像在黑暗里踽踽独行多年,骤然失而复明,正午刺眼的阳光照进眼眶里不禁起了热意。一抹红色挡住了光线,在模糊的视野里晕出暗红色光圈,林霁怔怔然落下泪来。

      “阿霁?怎么哭了。”

      温热的指腹覆上她的脸,替她抹去泪痕,泪水洗涤了眼眶,她的眼睛重新聚焦,齐绫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林霁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没什么,阳光太刺眼了,受不了。”

      这具身体的状态不太对,或许她得抽空给自己卜一卦。林霁暗自想着,嘴上却转了话题:“阿绫怎么回来了?”

      “这可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了?”齐绫瞪了她一眼,“有新案子了。”

      “嗯,无言……”

      “阿霁整日躺在这偷懒,这次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小鬼怪交给无言正好是个锻炼。这这这修道的事儿,能叫偷懒吗?”

      “修道?好啊,我记得道门以济世救民为己任,阿霁天天在家躺着也符合道门的气节吗?”

      “嗯……水利万物而不争,我教顾无言道法捉妖,却不争捉妖的功德,这不是好事?”

      林霁眨巴着眼,作无辜状。齐绫又好气又好笑,毫不客气地上前将她从躺椅上揪起来:“诡辩!这案子破不了阿霁休想吃饭。”

      林霁长叹一口气,起身一边理着皱乱的衣袍,一边询问案件。齐绫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看来这次的确是比较棘手的案件,时间顺序乱了,也不知现在进展到原文哪一步。

      齐绫这才从行囊里取出一袋包好的卷宗递给她,林霁眸光凝滞,一股股黑气从封紧的袋口不断溢出,整个袋子被浓重的阴气所包裹。齐绫见林霁久无动静,无奈地准备收回亲自拆封,却被林霁忽地握住手腕,她抬头看去,见林霁的脸色阴沉得实在不一般。

      “阿绫,这个卷宗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好像是上月送的,因刚送来诉主又撤了案宗,所以一直压在大理寺未察。”

      上个月?自己第一次发现齐绫命灯被灭似乎也是上月,难怪每晚接齐绫回来时命灯都黯了半盏,这怨气竟如此大。林霁拎着小小一袋宗卷,只觉手中仿若有千斤重。

      齐绫心头一跳,问:“阿霁,这卷宗被动了手脚?”

      “那倒不是……只是上附怨气很重。”林霁领她一同走到顾无言练习画符的桌案旁,将卷宗放置在桌中央,取出一面八卦镜摆在桌前,阳光照入镜中,卷宗整个被笼罩在折射的扇形光弧里。

      林霁让众人退后,取六符贴于桌面,掐诀诵曰“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而后咬破中指滴指尖血于卷宗之上,血液与卷袋融汇处蓦地发出一声爆鸣,六张黄符自燃,伴随符纸的燃烧众人耳边听到一阵尖锐的哭鸣,从卷袋上升腾起大片潮湿的白雾。

      “好重的怨气!”顾无言护在赵溪瑶身前,吃了一惊。

      赵溪瑶从顾无言身侧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问道:“绫姐姐,这里面讲得是什么啊?”

      “是夜喜庄王家的案子,王老爷的小儿子娶亲当日出了事,新娘拜堂时听见耳边有女人说话,低头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同样穿喜服的人,等她摘下盖头时那人又不见了。当晚新人入洞房,新屋里传出凄厉的惨叫,等宾客们冲进去一看,新郎和新娘脸贴着脸死在了喜床上,新郎手心脚心还有胸口都有锐物穿刺的大洞。”

      “新娘双目充血,身上无伤痕,仵作判断应是受惊致死,一场喜事无端变成了丧事。新娘家有意调查,被王家撤了回去,这之后夜喜庄接连几次迎亲都发生类似的事,更有甚者迎亲的队伍派了出去却没了踪影,最后在庄外的河里发现了泡烂了的尸体。”

      “嘶——好恐怖啊,这个庄子闹鬼?”赵溪瑶害怕地揪紧顾无言的手臂,顾无言回头安慰她几句,旋即道:“事自王家起,王家撤诉不合情理,恐怕藏有猫腻。”

      “不光如此,”林霁从袋子里取出湿漉漉的宗卷摊开,除却前几张百姓供词,她指着仵作所记的验尸记录道:“这些尸体的死亡原因统共两点,女子皆是惊吓致死,男子则是锐物贯穿五心,流血过多而死。且男尸身上创口大小位置皆一致,应是同一种锐物导致。”

      赵溪瑶仔细看了一会,突然道:“咦?从上月开始连续死了这么多人都未报,显然是王家并不想官府介入,为何现在又突然上报了”

      齐绫叹了口气,道:“因为又死人了,王家应是想请道士镇压邪祟,结果昨日请来的道人与他徒弟一同死在了屋子里,徒弟死在门边,道人死在正堂,死法与先前一致,五心流血而死。那道人尸体左手下有一个血写的“兆”字,应是他临死前所写。”

      “兆?莫非在暗示真凶原名?”赵溪瑶问。

      齐绫摇头道:“暂时未知,只是那道人与徒弟是王家从外地请来的,理应不认识真凶才对。”

      顾无言道:“此案与王家脱不了关系,这些供词都是经过王家呈上来的,具体如何不如去实地一探便知。”

      “我正有此意。人命关天,夜喜庄距离上京不远,如今天色尚早,我们现在出发,未时能到。”

      顾无言无异议,林霁在齐绫的注视下默默去屋子里收拾了行囊,将卷宗一并放进袋里。诡案司三人齐了,赵溪瑶强硬地要跟去,这位小公主一旦下定了决心谁劝也没用,齐绫无法,只得叮嘱顾无言和林霁好好照看她。

      林霁耸耸肩,自己还是看着齐绫比较好,这剧情才到哪啊,女主不光有光环在,还有男主的保护,绝对比她和齐绫要安全得多。

      赵溪瑶是个意外,结果出城又碰到了江善,齐绫深感头大。林霁若有所思,原文江善并没有参与夜喜庄的事,这宗卷在大理寺压了月余,齐绫也是临时找她们商议的出城,江善这时恰好在城门与她们撞见,可还真是巧啊。

      虽然齐绫很不想多个江善,奈何自己也对这个死皮赖脸的表兄无能为力。她不喜欢江善,因为江善常年挂着的笑容让她觉得很假,就像现在,他明明不喜欢阿霁,却还要在阿霁面前装出一副温和大度的样子。

      “原来林弟不擅长马术,不若来与为兄一道吧,为兄自小练习骑射,断不会摔了贤弟你。”

      齐绫冷声回道:“不了,阿霁就和我同乘一骑,这是我们诡案司办案,善表哥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江善拱手一笑:“绫表妹误会了,我没有插手你们办案的意思。这不是在询问林弟吗,这男女同乘一骑,总归对你二人名声不好。”

      林霁本就被颠簸得昏昏欲睡,她环着齐绫腰身的手又紧了紧,道:“不了不了,你那靠着不舒服,还是靠着阿绫舒服。”

      江善脸庞一抽,齐绫得意地看他一眼,他若无其事地驾着缰绳,平淡地说道:“贤弟如此,那还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谁是你贤弟?这是我大哥!”顾无言皱着眉,怒喝道。他驾驭身下的枣红马强硬地挤进齐绫与江善中间,并狠狠地瞪了江善一眼。

      棒啊小弟!林霁在心中为顾无言鼓掌,江善脸上一转即逝的阴鸷被尽收眼底,果然啊,这家伙并没有原文描写的那么翩翩公子。林霁闭上眼安心养神,她最近越来越困了,真奇怪啊……

      在朦胧里被一股冰冷的阴气所惊醒,林霁按了按眉心,注意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她们已经离了官道转进小路。周围静悄悄的,不远处有一丝火光跃入眼帘。一行人驱马向着火光前进,光源越来越亮,等穿过一丛灌木众人才发现那火光原来是摆在小道旁的灯碟所发出的,数不清的同种形制灯碟间隔有序地沿着道路两侧一路绵延至尽头栈桥。

      这条灯路令人叹为观止,林霁打量着眼前灯碟,灯碟中点的是白烛,头重脚轻,这不像是给行人照路的灯……她微微蹙眉,身后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喜庆的唢呐声。

      “这时……还有人娶亲?”赵溪瑶讶然。婚礼,昏礼,意在黄昏时行娶妻之礼,现在天色已黑,这个点娶亲未免误了吉时。

      顾无言沉声道:“不对,我们午时出的城,现在才申时,即使夏时早入夜,也不该暗得这么彻底!”

      “不要管了,过了栈桥就是夜喜庄,我们快走!”齐绫稳住心神吩咐道,同时当机立断地一驱马,大宛马发出嘶鸣,鼻腔焦躁地喷吐着白汽,却仍在原地不走。

      “奇怪,这是怎么了?”

      “绫表妹,你,你看脚下!”江善语气变了。齐绫低头一看,顿时心中一悸,只见路上凭空多出一只白手,断面光滑,孤零零地趴在地上死死抓着马后蹄。

      “阿、阿霁!”齐绫声音发颤,林霁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别怕。”她抛出一张符纸,落在白手上很快化成一团火球将它包裹,白手当即松开了马蹄,“哗”地窜进了路旁的草丛里。

      三匹马共同朝着栈桥狂奔,两侧灯光摇曳,昏黄的灯光下,仿佛行走在阴森幽暗的黄泉之路,栈桥近在眼前,却始终到不了桥边。背后的唢呐声越来越近,林霁扯了扯齐绫的衣袖,示意她停下,煌煌灯路里,树林中逐渐露出几个轮廓,他们的个头似乎很高,影子拉得有两米多长,然而仔细看却发现这些影子一直保持一个动作,腿脚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是飘着再向她们不断靠近。

      “哗啦——”

      从树林里飞舞出大量的白色纸片,林霁接过一张,圆形方孔,是正规的纸钱。哪有人接亲撒纸钱的?树林里的接亲队伍终于在光影里慢慢出现,为首吹唢呐的两人穿着白色的麻服,惨白麻木的脸上涂着诡异的腮红,在他们身后的几人同样是白色麻服,脸色灰白,整个队伍走得很慢,他们的脚离地足有二三分高。

      唢呐依然是喜庆的《抬花轿》,然而她们却遍体生寒,麻衣丧服之后,抬出的不是花轿,而是一具漆黑的棺材!

      “鬼迎亲!”江善失声惊叫,“鬼境、鬼境,我们在鬼境!”

      “江公子知道的很多啊。”

      林霁饶有意味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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