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穿越生涯》苍耳苍耳

9、做客（二）

　　“宁儿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关自宁上前，正在犹豫是不是得跪下磕头，却被陈氏一把搂到怀里。
　　“我的小心肝。”边唤着边眼泪就下来了。
　　柳士元与陈氏少年夫妻，齐心协力把家里操持成现在这般模样，几十年来一直相亲相爱，若说有不如意，就是在子嗣上艰难。两人结缡多年，将近三十生了长子柳绩成，此后陈氏的肚皮一直无消息，求医问药都没有效。直到四十多岁，陈氏忽然再度有孕，生了女儿柳青梅。中年得女，是爱若珍宝。对于这个外孙女，自是爱乌及乌，比亲孙子亲孙女还疼上几分。只是虽在一个城里，但是不管是女儿还是外孙女，都不容易得见。
　　关自宁见陈氏喜极而泣，搂着她不停叫心肝，不禁想起过世的奶奶，心下暖暖的。
　　柳士元见妻子泪流不停，便道：“好了好了，闺女、外孙女难得回来一趟，把眼泪收收，多看几眼吧。”
　　柳青梅拿帕子擦了母亲脸上的泪，坐在她身边。陈氏一手搂着一个，左看右看，不胜欢喜。
　　说了一会子话，柳青梅叫抱春把带来的礼物拿来进。她拿起装在红木匣子里的人参道：“这参是北幽深山里的老参，至少得有百年了，给爹和娘补补身子。”
　　柳士元见礼物这么贵重，板起脸道：“胡乱花钱了。”
　　柳青梅赶紧道：“这是老爷叫送来的。”
　　柳士元问：“女婿身体可好？衙门的事还是这么忙？”
　　“嗯，年关将近，事务就多了起来。他说走不开，不能来送年，正月一定上门给爹娘拜年。”
　　陈氏摸着装人参的匣子，道：“这样好的东西，给我们两个，真是太浪费了。”
　　柳绩成插嘴：“这是关大人和妹妹的孝心，就大胆收下吧。”
　　“是，爹娘身体安康，我才能放心啊。这参不管是熬了吃还是泡药酒，都可以延年益寿。”
　　柳青梅又把烟草给哥哥。这份礼显然十分得柳绩成的欢心，他乐呵呵拆了一封，拈起一撮烟丝，放到鼻下轻嗅。
　　柳青梅问：“怎么不见嫂子？”
　　柳绩成道：“你嫂子正在房里拢账，我着人叫她过来吧。”
　　“算了，也不用她过来，我去见她吧。”
　　暂别爹娘，示意抱春跟上，柳青梅拉着女儿，熟门熟路地往哥哥院子走去。
　　步下长廊，穿过垂花门，走过青石路，就到了厢房门外。
　　“嫂子。”
　　房内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哎呀，妹妹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柳青梅挑了帘子进去，见到柳绩成的妻子顾氏正坐在窗前，周边散着好多账本。柳士元和陈氏老了，家业早就交给了长子，现在柳家当家的就是这个长媳。她三十开外，长脸细目，姿容平常，却是个极精明的。
　　“嫂子正在拢账呢？”
　　顾氏捏捏僵硬的脖子，道：“是啊，眼看年关了，该结的货款，该讨的债务，都得算得清清爽爽才好。”
　　她把手边的账本略收一收，招呼道：“快来坐。我去泡壶茶来。”
　　柳青梅制止了她，“嫂子不用急，我也不渴。宁儿，来见过舅母。”
　　“见过舅母。”关自宁乖巧地上去行了礼。
　　顾氏拉着关自宁的双手，上上下下地看，笑道：“宁姑娘长这么大了，这气色可比往年好多了。”
　　又问：“见过外祖父、外祖母了没？”
　　“已经拜见了。”
　　柳青梅从抱春手里，把准备送给嫂子的云纱拿过来。
　　“嫂子，这是给你的。”
　　顾氏的手指划过云纱，又拉起一角来看看，道：“真真好东西。”
　　“这是西凉来的，不比上造的差。”
　　顾氏本来就长着一双细目，一笑，更是眯只剩一条缝了。
　　“好妹妹，你也太破费了。”
　　柳青梅道：“我这也是借花献佛。本是下面的人孝敬上来的，不是自己花钱。这云纱最合适裁夏衫，等天气热了，嫂子给自己和侄女裁几件，保证清凉又透气。”
　　“对了，我那几个侄子侄女呢？”柳青梅见回到家中许久，也没有见到侄子侄女，不禁有点奇怪。
　　顾氏回道：“大丫头和二丫头，正在房里，我请了我娘家一个表姨，教她们梳头。”
　　“上回哥哥送东西到我那里，提起霜儿正在说亲？可定下没有？”
　　柳绩成和顾氏的长女柳霜，今年过了年就十四岁了，差不多该把亲事定下。
　　顾氏笑容满面，“是。”
　　“是哪家小子？”
　　“那个在我们铺子对面的米行张家，你记得不？说的是他家中的小二。”
　　柳青梅想了一会儿，道：“就是那个老挂着两泡泪的张爱哭？”
　　没成家之前，柳青梅也常出入位于东市的铺子，对斜对面米行张家有点记忆。在印象中，张家的二儿子，是个顶爱哭的小男孩。
　　“现在长成大小伙子了。张家米行这几年生意做得很不错，在西市也弄了门面，老大小二，一人负责一家，与咱们家呀，也正好门当户对。”
　　“这样倒好。”
　　柳青梅把给两个大侄女的胭脂水粉，及给小的两个买的零嘴放下。顾氏又是一阵客气话。
　　“三丫头和全儿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明知今天姑姑来，家里要请客的，还是大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顾氏站起来，冲着窗外喊：“赵妈，赵妈。”
　　一个头发半白的粗衣妇人匆匆走进来，她是柳家请的帮佣。问：“太太有什么吩咐？”
　　顾氏道：“去找找三丫头和全儿，不管在哪里疯，都给我拎回来。”
　　“是。”粗衣妇人应承之后又匆匆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房外传来追打吵闹声，跑进来两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孩。差不多的个头，都穿着同花色的衣裳裤子，五官也很相似，只能从发型上来分辨哪个是男孩哪个是女孩。这是柳家的龙凤胎柳冰和柳全。
　　两个一见了母亲，就开始相互告状。
　　“娘，小四扯我的头发！”
　　“娘，是小三先掐我的脸的！”
　　顾氏见一双儿女都满头大汗的，不禁皱眉，“昨晚上就告诉你们，今天家里要来客人，叫你们今天都给我安生点，怎么一点也没听进去？”
　　两个孩子见母亲板起脸，也不怕，仍旧拉来扯去的。顾氏没有办法，只好道：“姑姑在屋里呢，还不过来拜见。”
　　龙凤胎见房内坐着陌生人，有点拘谨起来。他们出生后没多久，柳青梅就出嫁了，差不多一年才回一次家，是以龙凤胎对这个姑姑还是比较生疏的。
　　柳青梅让抱春把零食分了，立刻收买了两个小孩的心。
　　“这是冰表姐，这是全表哥。”柳青梅指着龙凤胎对着女儿道。
　　关自宁少不得打了招呼。
　　柳冰走到关自宁面前，道：“宁表妹长得真好看，比柳全好多了，和我去玩吧？”
　　柳全激动地冲上来，以攥住关自宁的袖子，道：“和我玩和我玩。柳冰脾气不好，不要和她一块玩。”
　　柳全是是柳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是以虽然是独苗，却没有被娇纵，反而因为是男孩，常被三个姐姐欺压。他在家中是最小，没啥地位，见到比他还小的关自宁，十分开心。而且关自宁粉雕玉砌像个瓷娃娃一般，他见了就喜欢。
　　柳青梅见龙凤胎一人攥一人袖子，有点好笑。想到女儿平时关在房内，也没有什么同龄玩伴，不免孤寂，又有些心疼。她摸着女儿的柔声道：“城南风小，不怎么冷，去和表哥表姐一起玩吧？娘去找外祖母说点体己话。”
　　谁想和两个小破孩一起玩啊。关自宁正想拒绝，龙凤胎却一人拉着她一只胳膊，往门口移动。
　　“哎呀，放开，放开。”她叫着，想挣脱，但是龙凤胎力气却不小，一时之间挣脱不开。
　　“抱春，跟紧点，别让他们跑到危险地方去。”柳青梅吩咐道。
　　三人，不应该说是关自宁被两人拖着在长廊上奔跑，拐弯之处有人迎面走来，三人赶紧刹车。
　　差点被撞上的少女眉毛一挑，道：“小三小四，你们疯疯癫癫干什么？”
　　“我们带表妹去玩。”
　　柳冰、柳全笑嘻嘻的，拉着关自宁跑远了。
　　少女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开外的妇人道：“刚才这个小姑娘，模样倒是长得好，给全儿做媳妇不错。”
　　“表姨婆说笑了。咱们家是什么身份，人家家是什么身份，怎么高攀得上？”
　　“这是谁家的孩子呢？”
　　少女道：“是我姑姑的女儿。”
　　“你姑姑？就是那个……姑姑？”
　　“什么那个那个，我不就这么一个姑姑吗？”
　　妇人道：“听说你那姑丈，官做得不小，你姑姑倒是好眼光。当官太太哪，多风光。”
　　少女冷笑，“再怎么风光，也不过一个姨娘。”
　　妇人道：“霜丫头，这话可不能说。”
　　“我知道。祖父祖母疼女儿，爹爹母亲又一意巴结，这个姑姑是说不得的。走吧，去看看这个风光姑姑，带点什么好东西来。”
　　她抿抿梳好的头发，朝母亲的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