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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陨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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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人呢?”
“他进去了。”唐藻藻干巴巴说。
“那山魅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你都这幅样子?”深知自己几斤几两的谢池只好把目光对准身边失魂落魄的温羊,温羊作为一只几百年没有恶鬼化的老鬼,一般鬼怪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山魅,传说中山鬼之子,山鬼又被叫做山神,据说因为未被天帝正式册封为正神,所以被叫做山鬼。山鬼为山中精气所化,很难成形,但一旦成形,它们可吸收山间之灵气,往往实力非常强悍。”
“卧槽,那这可怎么办啊?顾哥能对付吗?”谢池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我得给老头打个电话。”
他说着,已经快速解锁了手机到旁边去了。
打完电话,谢池又跑过来:“不对呀,你不是说山鬼什么的是山中精气化成的,那这山魅本来也是应该在深山老林里吧,它怎么跑这来了?”
总不会是来旅游的吧?
温羊沉眸摇头。这也是他疑惑的点。
谢池刚刚被他爹在电话里提点了才悟过来,老实说,从前几个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也不是没了解过,包括一些针对顾家的手段他也略有耳闻。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旁观者,如今他拜入了顾屿门下,现在当然和从前不同了。
更何况,陈家这次根本不是小打小闹。
谢池越想越气,干脆气势汹汹走到守在外面的几个陈家人面前。
“你们到底在搞的什么鬼?”谢池不留情地质问道。
几个陈家人眼神躲闪,但他们到底不敢得罪这位谢家公子,还是推了一人出来安抚道:“池哥说笑了,我们就是正常下一个阴穴而已。”
谢池冷笑:“正常?那穴里的山魅哪里来的?你们先前怎么不说!”
“山魅?!”
“山魅是什么?”
“不知道,没听说过呀。”
几个陈家人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
谢池鼻子都要被气歪了,如果是装的谢池都想给这几个人颁发小金人了。
最后还是那个被推到前面的人过来陪笑:“池哥,您说的什么山魅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几个敢发誓,我们打小都没见过那东西。”
谢池:“呵呵。”
这时已经安顿好了黑狗的陈冰面色尴尬地走过来,他挥手让那几个陈家小子退开,自己走到谢池跟前:“师叔祖在穴里帮了我,我陈冰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谢池冷冷看着他。
陈冰毕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情,他硬着头皮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个阴穴里确实有问题。”
见到陈冰亲口承认,谢池怒气值瞬间就上来了:“你们到底想对顾哥做什么?!”
陈冰连连摆手,忙着解释道:“我们没想做过分的事,而且,而且时风师叔也还在里面。”
“这次的事难道不就是陈时风那个老狐狸安排的?他在里面我才不放心。”不提陈时风还好,一提他谢池又窝了一团火气。
到底是自己师门的长辈,陈冰不好再说什么。
谢池也明白这时候为难陈冰没什么用,便问:“行了,那你跟我说说山魅怎么回事?”
陈冰想了想才说:“池哥说的山魅我也不清楚,您是说阴穴里的那个邪物吧,这个我倒听时风师叔说过一嘴,他说那西边山野来的邪物能魅惑人,让人沉溺幻境。”
“然后呢──”谢池皱眉追问。
陈冰挠了挠头,一脸无辜:“我只知道这么多。”
额……谢池觉得这小子怎么有点欠打。
·
半空中巨大的青凤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朝山林间陨落,那些被无数瘦影啃噬掉的青色羽翎漫天飞舞,有一片好巧不巧落在顾屿的面前。
顾屿伸手接过那片带着一滴血迹的青色鸟羽,紧紧握在了手中。
“师父──”
跑在他前面的少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顾屿抬头看向不远处,混乱之中的一抹雪白,转眼之间被山鬼身体里潮涌般的瘦影吞噬。
师无道……
顾屿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那一刹那,整个山间都像突然失去了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进去,他的眼里只有青凤陨落时的虚影,以及那抹被瘦影吞没的雪白。
一呼一吸都带着心脏收缩的痛楚,顾屿红眼死死咬牙压制着这股感受真实的悲伤。
啪──
青凤陨落之后,这方岌岌可危的淡金色结界终于坚持不住,应声碎裂。
那些金色碎片就像漫天星辰散落莽莽山林之间,消失无踪。
呼──
没了劲敌阻拦,细长女人和她黑漆青白的瘦影子孙纷纷冲向山林外的无边旷野。
“师乔。”
师乔。
有人含着哭声叫这具身体的名字。他听得恍恍惚惚,跌跌撞撞才走到声音的来处。
少年手足无措地扶着那身血迹斑斑的白衣。
“师乔,你快过来。”少年喊他。
顾屿没有动,他的脚似有千斤重,眼前也像被蒙了纱,他往前走不了,眼前的人他用力也看不见。
“师无道──”他垂眼喃喃。
·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百多年前吗?还是更久,更久他不知道,因为没有记忆。
从很早之前,顾屿就发现自己对师无道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像是更深层次依恋,又有要把对方时刻放在眼里的占有欲,他说不清楚,亦不知道跟什么人倾述。
他好像从醒来就不善言语,顾林尘对他很包容,师无道却不太管他,和他保持着一个若有似无的距离。
比如,顾林尘叫师无道师父,他却只能叫顾林尘师父,明明刚刚醒过来时顾林尘也和他差不多大。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那个白衣如雾的男人不喜欢他,甚至厌烦他。
……
有一年,他们在那个乡下霉味很重的宅子里过年。
除夕前一天顾林尘就带着他在厨房乒乒乓乓,那会儿顾林尘也不会几个新鲜菜色,就是过年提前找村里几个热心肠的婶子学了几招。
但顾林尘兴致勃勃,放言这次要来大展拳脚,让他们刮目相看。
当天天不亮顾林尘就去要杀猪的人家里蹲点买了十斤新鲜猪肉。
排骨一半是炖汤的,另一边顾屿建议红烧。剩下的瘦肉预留一些做饺子馅,还有的要做肉丸子,顾林尘听那几个婶子说了,白天做好的肉丸晚上放在院子里,第二天就是一个个硬邦邦的冻丸子,冬日里能放许久哩。
剩下的肉就用来做粉蒸肉,梅菜扣肉,还要用来做炒菜吃,冬天的大白萝卜炒肉,白菜炖肉,都是很好的组合。
顾林尘滔滔不绝,顾屿只觉得头大,这么多菜,他们一天备得完吗?
况且顾林尘并不准备只在这一大块猪肉上下功夫,中午匆匆扒了两口饭,又提了个竹篓子赶着出门说是村口堰塘里在网鱼,他说了要两条的。
年年有鱼嘛。
好吧,鱼确实可以有。
“小鱼儿,你记得把熏在梁上的腊肉腊肠取些下来,过年吃的。”顾林尘人已经出门,又从门外伸了个头进来。
“弄这么多,吃得完吗?”顾屿拧着眉毛看着手边一大碗还没剁烂的瘦肉。
“谁说过年的菜都是要吃完的,过年气氛懂不懂?好吧,跟你说了也不懂,我走了,你不许偷懒哦。”顾林尘交代完了,挎着篮子一溜小跑往村口去了,顾屿实在不知道他着急什么,鱼还能跑了?
顾屿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要过年气氛,他们说过年就是团圆,团圆就是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但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家人,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团圆,那过年应该和他们无关才对,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呢?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顾屿愣了一下,闷闷道:“没有不高兴。”
师无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微微含笑:“你都写在脸上了。”
顾屿顿时有些羞恼,他那时候已经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没想到还是这么容易被人看穿。
“我不想过年。”面对师无道,那时的他很容易就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男人听到愣了一下,拖地的如雾白衣走到他的面前,顾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迫使他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便停下了动作,两人气氛尴尬地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师无道先打破了安静。
“为什么不想过年呢?”他轻轻问。
“没有为什么。”顾屿很不喜欢师无道对他顾虑重重的样子。他留下这么一句硬邦邦的话后就去拿安了钩子的竹竿了,准备来取吊在梁上烟熏的腊肉腊肠。
只是没想到,顾屿找来竹竿后发现师无道还在厨房里。
顾屿其实也没想对着师无道发脾气,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所以脑热过后他心里又有些懊恼。
顾林尘说的对,过年要热热闹闹的,他为什么要把气氛搞僵呢,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他在心里乱七八糟的乱想,一边用竹竿去戳那些已经熏得黑不溜秋的腊肉腊肠。选定了一块肉后,顾屿费劲地用竹竿子上的铁钩去戳栓肉块的棕榈叶子做成的绳子。那绳子在日久的烟熏之后和那几块肉一样黑,绳眼也看不清,顾屿忙活半天才终于取下一块肉。
腊肠就更加麻烦了,正式过年肯定用不到这么多,那一串至少十来根,所以取下几节还得再挂回去。
顾屿就拿着竹竿子和这些熏货打架,冷不丁的,师无道的声音传来:“我们就是家人。”
顾屿身体微微有些僵硬,还好余光看到角落的白衣说完话就走了,他松了口气,回过神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掺夹了别的情绪。
总之,他没那么不愿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