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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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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诸人的视线中消失的那刻,西橼眼前就开始有点恍惚,但抱着墨痕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巨大的灵阵已消耗了他全部的灵力,看来他赌对了。若江璇再做反击,恐怕现在西橼和墨痕都已成为宁王的阶下囚。
但以宁王的谋略,应该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赶紧离开为妙。西橼心想。
一道白色的身影,轻轻落在西橼身侧,稳稳地扶住了他,也扶住了墨痕。
“师傅,我们一起回昆仑。”这个身影便是一直在远处观战的西檩,西橼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弟子。
“嗯。”西橼说道。
此刻,宁王突然掀开轿辇的门帘,踏步而出,看西橼离开的方向,想上前追赶,却顿住了脚步,转头莞尔一笑。
这刻,正是漠北的黄昏,雪停了,天边的落日余晖,染红了眼前整片戈壁滩,撒在宁王脸上。江璇是第一次看宁王的正脸。这不是,这不是,跟西橼的长相如出一辙吗?
这夕阳,晒在脸上,真暖。
十年前,西橼第一次见到墨痕,昆仑山,金城郡。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实则,昆仑山脉向东神长乘所住赢母山,西王母所在玉山,轩辕帝所出轩辕山,白帝长留山,三青鸟所居的三危山,均都属于昆仑山域。从昆仑主山往西千余里便是漠北大荒之野。
昆仑向南百里,有一镇,曰金城郡。那是离昆仑本山最近的一处城镇,也是修仙者上山问道的下榻之处。
这金城郡面朝西海,背靠长留,其玄妙的地势,形成一奇景瀑布,瀑布垂直向下猛撞河谷,汇入西海,激起水花飞溅,使得雾气弥漫山间。朝阳东升,夕阳西落,雾气折射阳光便产生了大大小小的彩虹。恍如人间仙境。
而在水路上,西海、流沙、赤水、黑水在此汇集,便利交通,是中原跟大漠的贸易之路,通商重镇。
近些年,中原和东京发生战乱,不少仙家也加入了争斗,很多部落受到波及,纷纷迁徙来了金城郡。在昆仑的庇佑下,此处越发的繁荣。
最热闹的便属每年盛暑节气,昆仑开始一年一度的考学。
昆仑的考学非常严格,第一门便是上山求学,路上会有考学的阵法和陷阱。考学期间,整个昆仑山域,除了昆仑本门内室子弟外,均无法御风飞行,只能步行上山。
昆仑山域,仙山诸多,除了昆仑本门为了考学留下的阵法和陷阱外,也存在在很多秘境中仙人留下的阵法,诸多仙境又有神兽把守,机缘甚多却也十分凶险。就算没有通过考学,也是检验和历练的一次机会。所以每年考学的人特别多。
第一门顺利通过之后,便是文试,考的各大心法要德,天文地理,历史书法。难度之高,胜于状元赶考。
最后一道还要获得昆仑守门神兽瑞麟的认可,瑞麟圆滚滚,长得如蟾蜍模样,脾性古怪。入选之人会将手至于瑞麟面前的灵石之上,神兽睁眼了,便算通过。某一年,瑞麟硬是一眼不睁,当年考学便开了天窗,一个弟子都未留。
几轮考学下来,能入试的不过也了了无几。一般都是各世家的子弟。这般淘汰下,也只能算作外室弟子。外室弟子其实是来昆仑进修,精进修为,修为到达一定的程度,便会回到自家世门。若想进内室,需看机缘,内室弟子需与外世断绝一切联系。遵守第一门规,不染尘世,一心为修。
墨痕这已经是第二次考学了。墨痕本就是仙门世家,漠北墨府的少主。从小生性活泼,灵资出众,在修仙体质上,是千年难遇的奇才。但从小却无心学术。府主一度怀疑自己的教育理念出了问题。于是想着法,送墨痕来昆仑。
墨痕是墨府最小的儿子,小儿子总是备受长辈欢喜。主母便是出了名护犊子。一点也不让墨痕受些许修炼的皮肉之苦。按照主母的话,便是“府主你有那么多儿子和女儿,你锻炼他们去,让他们继承你的府主之位。释天可不受这等苦。”墨痕,字释天。
这等骄纵的少爷,却在8岁的时候,对承影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让府主看到了一丝墨府未来的希望。12岁修成了剑道。14岁便达到了“蛟分承影,雁落忘归”,练就了自己的剑意,这已是府主一生都未到触及的领域。正当整个家族对其寄予厚望时,15岁墨痕便弃了承影剑,自此不再修习剑道。以墨痕当时的话来说,就是“无聊,不练了。”一头扎进了一些旁门法术,易容、符咒、药术、音律、阵法等等。
全府上下怎么规劝都无用。府主无奈之下,便亲自修书一份送到了昆仑掌门手上,希望自家不成器的孩子去最高学府学学规矩。
奈何第一年,这家伙竟然迟到了,根本没赶上考学。来不及了,便索性一路南下,走走停停,泛舟江南、吃遍开封,一路上没少干偷鸡摸狗,劫富济贫的事儿。慢悠悠地,过了半年才到了汴京皇城。一到皇城,他便钻进了天下第一楼,不单迷上了美酒,还迷上了一位男倌。
直到半年后,昆仑掌门的书信到府主手上,府主才知道,墨痕并未入学,一气之下直捣皇城,把墨痕打了个屁股朝天。从那位男倌的床上被揪起来。临走之际,还不忘对那名男倌说等他回来。回到墨府,一关禁闭就是半年。
这半年,墨痕写了很多封书信给那位男倌,却没有收到一封回信。对此,墨痕耿耿于怀,少年怀春,还没开始谈情便就作罢。
鉴于此前的经验,今年考学,府主派了一堆暗哨,还让肖将军陪同。在墨痕一番讨价还价下,府主最后妥协,让胖子陪同前往。胖子本是墨痕的书童,从小跟着墨痕长大。因为墨痕这顽劣的性子,从小到大,没少挨罚,这也倒跟墨痕站成了一派。
“少爷,你到底要在这儿躺到什么时候?”城中一客栈内,墨痕正悠然然地躺在房顶,这一趟已是半日,脸上盖着一顶凉帽,夕阳的光痕,正好透过凉帽的纹理,斑斑驳驳落在这名少年的脸上,黑紫的眼眸被阳光侵染的更加灵动。男子一手枕在头后,一手伸向天空,指尖抓着天光,这难得的岁月静好。却偏偏有人就是如此无趣。
檐下,一个身形憨厚男子,正仰头对着他说话。眼看着考学的时间已过大半,镇上考学的人基本已经启程。胖子心中确实着急。今年考不上,那估摸这回去又得挨罚。
“少爷,你再不走,今年又赶不上考试。”
“胖子,你知不知道,没有做好准备的出发,就是失败的一半。”墨痕被烦的起身,凉帽从脸上掉下。白皙的皮肤,高挑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尖细的下颚,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清冷的气息。随着那双紫眸的睁开,睥睨万物的神彩,让整个气质蒙上一层温暖。阳光帅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俊俏的让人挪不开眼。
“得了,等您儿准备好,那不得等到天荒地老。”胖子还在嘟嘟囔囔,手上也没闲着,在打包着行李。心想着,今儿一定得抓着墨痕上路。
不远处的另一间别院,一众白衣少年少女,欢欢喜喜在院中喝茶小憇。
“那人长得真好看。”下午便看到那人一直躺在那儿晒太阳,这会儿终是看清了脸,其中一少女不由被惊艳道。众人纷纷看向墨痕。
西橼此刻正巧从房中出来,听着嬉闹声,顺着众人所视方向看去,正好对上墨痕的视线。墨痕微微一愣。西橼面无表情将目光错过,继续面无表情地走到院中。
“竟然比先生长得都要好看。”一个少年看着墨痕说道。身侧另外一个少年看到西橼,用臂肘戳了戳他。
“好了。勿多言。”西橼冷冷撇了这几个子弟一眼。
“收拾一下行李,今夜出发。”西橼看上去并没有比他们大多少,16岁的模样却说话作风活脱脱像个老夫子。
墨痕这几年虽其他方面的修为没有精进,这耳力上的修为却尤为的好。听着对话,觉得甚是有趣。这个叫西橼确实长在了墨痕喜欢的那个款式上。神似墨痕心中的那名男倌。但少了丝风尘。
细长的剑眉入鬓银色的发丝,头发以一只青簪束起,鬓角的碎发半遮着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眸色极浅,让人看久了就会沦陷进去。一身银白色里衣外加透明白衫,里衣领子高高的遮住脖子一时间叫人分不清楚他是男是女,里衣领子上绣着一朵雅正的祥云。衬得西橼仙姿飘然。
是昆仑图腾,昆仑的人。真是众人寻他千百度。墨痕心想。跟着他们必能上昆仑。
“你们可也是上昆仑啊?”墨痕大力向他们摇摇手打招呼,一个重点不稳,差点从檐上摔下来,惹得众人大笑。
“胖子,赶紧收拾行李。跟上他们。”胖子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墨痕像只开了屏的雄孔雀。后来事实证明,墨痕不单单是开了屏的孔雀,而且一直在另外一只孔雀面前晃悠。
“小友们,你们是往哪走?”
“小友们可也是上昆仑,我们组个队吧。”墨痕从客栈出来,便跟着西橼他们进入了昆仑山域。
这前些年间历练的人缘,迅速一路上和西橼众人打成一片。只是西橼一如平常,无话。
“小友,你们看这天也黑了,我们一路聊了也这么多了,先凑活着组个队呗。”一说到天黑,像是有感应般,从林深处传来了一阵野兽的叫声。吓得随行的几个少女,脸色刷白,墨痕也顺势往西橼身后躲躲,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西橼,寻求着庇护。
墨痕这人缘,说是因为历练而来,倒不如说是因为长得极俊。更加在一般娇柔缠痴下,众人也不免心软。西橼并未表态,大家也不敢说话。
“先生,你看,现在天也黑了,要不今晚让这位公子跟着我们吧。”说话的是最初发现墨痕的那名少女,名唤宁天瑜。
西橼看了眼谄媚的墨痕,无话。这墨痕说来也邪性的很,昆仑修的是剑道,他考学却不配剑,从客栈开始就满嘴胡言乱语,到现在没句正经话。其修为,许是不弱,行事上却像个普通人,一点也没有修习之人的气息。若是有意为之,这便是问题。
墨痕见西橼不睬他,一急之下,一把坐在西橼跟前,抱着他的腿,“先生,你就是见死不救。”这可是墨痕对付男倌最有用的一招了。众人显然没有想到墨痕有这种无赖招式。但这一摔,胖子是见怪不怪,他们少爷啥事儿干不出来。但是在众多正派子弟面前,也觉得有些许丢人。
西橼不吃这套,但被抓着腿也是无奈。“明日一早,你们自行安排去路,不可与我们同行。”这是许了?这是墨痕听到西橼吐字最多的一句,吐字清晰,声音甚是好听。墨痕开心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我叫墨痕。”他追上西橼。“既然今夜同行,先生怎么称呼?”
“我家先生叫。”还未等宁天瑜说话。西橼便说“沐宁”。西橼一行本是西橼带着外室弟子出山修行,回程正巧赶上考学,便只能步行登山,算是最后一道修行。若墨痕真是考学之人,自然不能与其同路,那算作弊。
胖子这边,看到墨痕此番造作,心想,自家少爷这活脱脱是看上西橼了,这孔雀开了一天的屏,也倒不累。
刚入昆仑山域的第一座山,便是长留。长留山在夜间的瘴气是最少的。所以一般入山之人便选着晚上出发。
明月当空,靠着月色,行走在长留山间,由于墨痕的加入,时而会听到众人的笑声。相比如先生的清冷安静,确实另外一番景象。
“后来呢,你到汴京了吗?”墨痕毫无客气地跟众人吹嘘了去年的游历趣事儿。一路上好不热。
西橼,走在最前方,故意与后面拉开了些距离,抚额,凝神,昆仑山上,谁人不知先生喜静,他从未遇到如此喧嚣之人,真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