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记》洛出

30、死亡

　　“我们还是先出去，找到出口。或许这些盗墓人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也会想办法找出口。”付昶说道。现在出去，也不只是为了找到那些盗墓人，更多的是要避难，青铜棺里面究竟跑出来什么东西，连付昶也没法断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很棘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十分警惕，向门口移动。也顾不上管那个盗墓人的尸体，他死状凄惨，恐怕遇到了十分可怖的事。
　　季羲跟在付昶身边，脚步放的很轻。同时刻意的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神经紧绷观察周围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羲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就像是漆黑的夜晚中，未知的角落里面，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正在看着他，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季羲十分不舒服。
　　大门近在咫尺，背后那种窥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季羲忍不住回头去看。
　　骤然，一到撕风之声传来。
　　付昶和季羲两个人顿时一惊，本能之下的反应过来迅速躲开。
　　“砰”的一声，一只漆黑的羽箭扎在刚才两人站立的地方，羽箭的箭尾因为力道还在晃，箭头整个插进石板之中。
　　季羲躲在一边，看着晃动的箭羽：“这么强劲的力道，人能做得到吗？”他这话算是吐槽，因为他们两个谁都清楚，这样的射箭力道，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付昶神色严峻：“应该不能。”
　　话还没说完，破空之声再次响起，两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威胁着他们，但求生的本能让两个人躲开飞来的箭矢。
　　飞舞的弓箭越来越多，两个人的身形也渐渐的支撑不住，动作远没有刚开始的那样矫健。
　　“这样不行，即便不会被扎成刺猬，我们也会被累死的。”季羲抽空说道
　　付昶同样也清楚，可是现在他们连躲开弓箭都十分的吃力。
　　听着空气中破空而来的声音，付昶心中一沉，对季羲说道：“我挡着，你先退出去。能走一个是一个！”
　　季羲一挑眉心中暗想，你这样帮我挡着，还不得提前变成刺猬。想想到时候付昶血流成河的样子，季羲就怕自己直接失去神志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想到这里，季羲也不顾付昶有什么打算。直接一个就地翻滚躲开一串弓箭，凑到付昶面前。随手抽出地上一根弓箭，替付昶拦下几只飞来的箭矢，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先走，去找李渡他们。”
　　付昶怎么肯，对季羲喝斥：“你听话，快点走！”
　　季羲身形矫健的躲过一只飞来的弓箭，抽空回头冲付昶咧嘴，一笑一口小白牙分外灿烂，可是在利箭纷飞性命攸关的时候，这一个笑就显得那样的力不从心。
　　“哥，你比我有用，带他们出去。”季羲说道：“我保护你，千万别受伤。”这句话季羲说的十分衷心，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希望付昶受伤，哪怕是一丁点的血，都会让他感觉到那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季羲十分的畏惧。
　　所以，他宁可自己扛着，都不能让付昶出事。
　　付昶看着季羲那个笑容，心中猛然一震。季羲的笑，像是一记烧红的烙铁一样，印在他心头。
　　他自从出生起，作为抚养他长大的师父，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要匡扶正义。师父出身玄门，空有玄学知识，却没有太傅才能。他无比想要将玄门发扬光大，想要让玄门所有人都知道，有付家这样一个流派的存在。
　　所以，在付昶开始懂事的时候，师父就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他的出生就是为了玄门的壮大，为了付家的光耀。
　　他学习玄门秘法，研习风水之术，每一天都不曾懈怠。
　　后来，师父不在了。他就按照师父所说，参加玄门密会，一举让西南付氏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族成为玄门之中人人意欲招揽的存在。
　　有无数的人对他说过，让他肩负正道，匡扶正义，助危济困，也有无数的人告诉过付昶，他才能斐然，必将成为玄门的定风柱石。
　　他们把他当做救世主，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祈求许愿嘱托，然后心安理得的躲在他的身后，去看他做一名救世主应该做的事情。
　　付昶已经习惯了，自从懂事的那天起，他习惯充当一名救世主的角色，习惯的将匡扶正义、帮助他人当做自己的信念和行为标准。
　　可是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你愿不愿意这样做……
　　愿不愿意去保护那些满眼都是钱财名利的商贾。
　　愿不愿意被政权所利用。
　　愿不愿意孤身一人深入险境。
　　更没有人在危险来临的时候问他，你会不会怕？
　　那些人只知道，付昶拥有强大的天赋，是玄门年轻一代的翘楚，肩负着玄门伟大的使命。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就连他视为父亲的师父，从来都没有问过，愿不愿意成为风水术士……
　　他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一个救世主，强大到没有任何缺点。只有这样才能担负起振兴玄门的重任。
　　理所应当！这四个字就像套在付昶身上的枷锁一样，困住了他半生。
　　太多次，他一个人在漆黑冰冷的泥沼之中，在寒风刺骨的冰天雪地，在血流成河的地狱里，麻木自己的思想，用正道、用使命去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就是自己应该做的。
　　浑身的伤口痛得他发疯，心中的疲惫让他无法支撑，可是他还是不得不走下去。因为他的身后没有人，没有人在他的身后支撑着他，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同样的，也没有人在他的面前，保护他。抬头就是冰刀雪剑！
　　而现在，忽然有人敲开了束缚他枷锁的一环，那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住了流矢飞箭。说出，我保护你……
　　付昶看着季羲的背影，眼角被激荡翻涌的心绪逼得通红，长眉死死的拧在一起，一口皓齿紧紧咬住，压下心中无法平息的波澜。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付昶怎么也挪不开看着季羲的眼神。
　　片刻，付昶眼角微湿，声音深沉：“季羲，你说过要听我的话。现在快点走，找到出口逃出去，告诉李渡这座地下宫殿有问题，让李渡发布新的委托，召集更多的风水术士来。”
　　季羲头也不回，轻笑了一声：“这话你还是自己对李渡说吧！”抬手挡下一支越过自己身边，冲着付昶而去的飞箭。
　　箭矢差十几公分，就要扎进付昶的咽喉。
　　扔掉箭矢，季羲喘了口气：“差点。”语气之中尽是后怕。
　　“别让我分神了，快走！我快撑不住了。”季羲抽出一瞬时间，回头推了一把付昶。
　　他们本就在正殿大门门口，季羲力道极大，付昶被季羲一把推开，连退几步才站稳，身后就是半开的大门。
　　“季羲！”付昶惊喝一声。
　　就因为抽空催促付昶快点离开，季羲没有挡住一只斜上方飞来的箭，黑色的箭头破开皮肉筋骨，刺穿了季羲的肩膀。
　　付昶亲眼看着黑色的箭矢带着血，从季羲的肩膀上透了过来。
　　季羲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形顿时间慢了下来。疼是肯定的，丝丝蔓蔓的痛苦就像是火焰在灼烧一样燎动神经。季羲死死咬着牙，小脸惨白。
　　“走！”这一生低吼带着
　　季羲的声音带着明显难以忍受的痛楚，一双灵动的飞凤眼眼尾泛红。他强撑着身形，躲开几只飞来的弓箭，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大门合上。
　　地宫大门高达四五米，凭借季羲一人之力关的异常艰难。猛然间，付昶盯着季羲身后，眼神一震，急吼道：“季羲小心！”
　　季羲错愕之间，只听到一阵风声。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剧烈的痛楚就从胸口传来。
　　季羲愣愣的低头，看到一只泛着寒光的箭头，从自己的胸口洞穿过来。
　　血沿着漆黑的箭头一滴一滴的滴落，时间似乎变得缓慢，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消失。没有痛苦的感觉了，只觉得麻木，季羲愣愣的看着箭头，神情有些茫然。
　　他抬头，只看到付昶近乎疯狂的神色，似乎在吼着什么，但是季羲已经听不到了。
　　猛然咳出一口血，季羲身形一晃，跪倒在地上。
　　他坚持着抬头看向付昶，最后一丝力气用来扯出一个微笑，声音轻轻的说道：“快走，别管我。”
　　猛然间，正殿大门被季羲撞上，最后一丝缝隙消失不见，一扇大门隔绝了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