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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差点史掉哇 ...

  •   恶臭像幽灵一样钻进鼻孔中,刺激着黏膜,胃里翻江倒海。

      斯纳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视线扫过遍地残骸,又迅速掠过,丝毫不敢停留。

      在他看来,亚特兰大应该如伦敦一样,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行人匆匆,各色灯火争俏斗艳,欢声笑语连连。

      而事实上,破败颓唐的建筑处处沾染血迹,报废的车辆一台台堵在街道上,塌瘪泄气的轮胎上留下数不清的弹孔。

      空气中始终高扬着疯狂的尖叫,咒骂和呼救此起彼伏,尖锐刺耳。

      他不自觉地扯住了达里尔的衣服,紧紧跟在后者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在迈步时暂时遮挡住无处安放的视线。

      突然,达里尔停住了,他一把攥住斯纳克的手,两人迅速向后退去。

      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斯纳克只好随着达里尔的视线一同看去,在目光的尽头,是一栋窗户大开的高楼,在第十三层处,摇晃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金发女郎,像只树懒扒着从窗口垂下的绳子,极度的惊恐令她止不住的高声尖叫。

      而她恐惧的源头,则是窗户里那一双双仿佛从修罗地狱里伸出的魔鬼之手。

      ——至少有四只行尸,死死地挤在窗口,破碎的玻璃碎片豁开了腐/烂的皮肉,腥臭味阵阵,令金发女更加手脚发软。

      “救救我……救救我……求你……”

      她嘶哑的嗓音被无助填满,却无法召唤任何人能够拯救自己。

      上帝像是休假了。

      行尸的爪子拼命地伸向了她,尖厉的指甲嵌在还算完好的皮肉里,依旧锋利。绳子在随机的抓挠中被不断割伤。

      纤维一根根地断裂,承重濒临极点。

      “达里尔……”斯纳克哑着嗓子喊着。他握紧了魔杖,眼睛凝视着高楼外悬挂的那一点,几乎要撕裂眼角。

      达里尔一声不吭。

      “啊——”

      尖厉的喊叫如同十八层地狱的恶魔嘶吼,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刺伤灵魂。

      斯纳克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下一秒,他便被达里尔拽着转过了身。厚实的胸膛立起一堵墙,将重物砸向地面的“嘭”得一声闷哼拦在了身后。

      紧闭的双眼令眼睑发涩。

      粘稠的血液迅速流淌开来,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斯纳克无比清楚,身后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救她……我可以救下她的……”他喃喃自语,声音始终颤抖不止。凝视着双手,魔杖死寂地躺在掌心里,他甚至感受不到魔力的流动。

      就连魔杖都在控诉他的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不,与你无关。”达里尔收紧臂膀,把小小的少年圈在怀里。仿佛他的拥抱足够紧贴,就能压抑过那波涛汹涌的愧疚与悲哀。

      “太高了,你根本救不了她。”

      他想劝解斯纳克没必要为了注定死亡的人而愧疚,可话到嘴边,他根本说不出来。所有的人生经历都在警告着达里尔:见死不救是不对的。

      他所能说出的,仅仅是对于事实的分析。

      他们无能为力。

      听着达里尔的话,斯纳克的鼻粘膜充血膨胀,恨不得将狭窄的鼻腔挤爆。眼眶生涩得厉害,泪水在红肿里打着转。

      原来死亡,是如此的轻巧又沉重。

      一条生命的逝去,轻盈如羽,跌落万丈血潭。

      少年的手被厚实的茧子包裹,达里尔的另一手挡在斯纳克的眼前,他小心地绕开金发女,护送着斯纳克向前走去。

      他的步伐并不算快,甚至可以说是尽量放慢。除了高度警/戒随时会发生的袭击与意外,达里尔的注意力不时会再次关注斯纳克。

      这段插曲,给斯纳克带来的心理冲击是无法估量的。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却在第一次步入城市时亲眼目睹死亡。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

      也许是街上行人太过匆匆,又或许这一大一小的组合实在平常,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人们奔向所有可能运行的载具,在喇叭声和刺目的车灯里拼了命地逃窜。

      行尸很多,从四面八方涌来,滚雪球似的,吞噬掉余下的幸存者。

      弩/箭划破空气射中行尸的脑袋,达里尔上前抽出来回收利用,再瞄准下一个敌人。

      跟在他身后的斯纳克则灵魂出窍似的心不在焉,他丢了神智,眼前不断回放着那名金发女的亡前景象,以至于,他过于敏感的神经自动联想出无数恐怖的血腥画面为之作结。

      他几乎要把自己逼疯了。

      “斯纳克!”惊呼声炸响在耳边,撕裂了少年不合时宜的发呆。

      他猛然回神,待看清不远处的达里尔时,自己却被行人撞倒在地。

      冰冷的沥青地面沾着不明液体,黏腻得令人恶心。他想赶紧爬起来,可越急,便越发地手足无措。

      眼看着乱逛的行尸听着声响朝自己扑过来,斯纳克的牙关噔噔噔地敲着交响曲,第一时间地望向达里尔求助。

      “我爬不起来!太滑了!”

      本该在收到求救后火速赶来的达里尔此时此刻正被两只行尸缠斗,他们从街边店铺窜出来,虎背熊腰好不高大,迫近的距离一时间令弩失去了作用,达里尔只能抽出匕首狠狠刺去。

      “噗簌——”黑色的血液从刀口喷涌而出,溅了达里尔一脸。

      来不及拔刀,他挥起弩朝着行尸的脸便砸了下去,一下接着一下,直到整颗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黄白交加的液体混杂着黑红血为他的脸颊更添颜色。
      另一边,斯纳克还在挣扎着起身。

      魔杖不知何时被甩到了身旁,这一米左右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无论他如何拼了命地伸出手去都依旧遥不可及。泪水打转得厉害,他却哭不出来。

      “阿瓦达……阿瓦达……”

      断断续续的魔咒连不起来,自然无法发挥应有的效力。危在旦夕命悬一线之际,斯纳克万分后悔自己那不该有的好奇。

      如果他没有痴痴地望、执意地来,便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一切都晚了。

      “嘭——”

      一声枪响来得猝不及防,眼前近在咫尺的丧尸立刻栽了下去,他那大张着的血盆大口在上一秒还对着斯纳克的脚跃跃欲试。

      循声望去,斯纳克看见一个还冒着烟的黑洞洞的枪口。它的主人,朝自己弯了下嘴角。

      “这年头和家人走散可不是个好消息,尤其是对你这种小朋友来说。”

      持枪的男人灵巧地一拨手指,手/枪立刻滴溜溜地转了起来,被他重新握在手中。话音落后,他本想上前拉斯纳克一把,不过当视线触及迅速赶来的达里尔时,还是止住了脚步。

      他带着几分犹豫地打量着达里尔的弩和那滴血的匕首。

      通常,孩子更能激起人的保护欲。而非手持染血武器的成年男人。

      “感谢你,先生。”

      斯纳克诚心道谢,他抓住达里尔的手终于站了起来,这时候他才有机会好好看看眼前这位救命恩人。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身穿普通短袖和牛仔裤,蓄着胡子,头戴一顶棒球帽。

      “没什么。这位是你的父亲吗?——我叫吉米。”

      男人朝二人伸出一只手,没等斯纳克反应,达里尔率先握住了。他上前小半步将斯纳克挡在身后,作出保护的姿态。

      “谢谢。”他沉着声对吉米道。然后便不愿再多言。

      “好吧,我也要去寻找我的家人了。”

      吉米耸了耸肩,他歪歪头看向被达里尔保护得很好的斯纳克,又补充道:“小朋友可不要再摔倒了,这世道一个人可是很危险的。”

      说罢他笑了笑,转身朝另一条街道跑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没入人海不见,达里尔重新转过身看着斯纳克,他的眼睛十分沉静,注视着后者的瞳孔。

      “……对不起。”

      斯纳克感到一滴泪从眼角流了出来,他赶紧抬手拭去。可泪水却崩了阀,根本止不住地越涌越多,直到整张脸遍布咸涩的液体。

      几乎没有思考的,他扑进达里尔的怀里,把整张脸埋进粗糙的背心布料间,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声与颤抖令达里尔一时措手不及,他的背脊僵硬,对自己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毫无头绪。

      一直以来的生活经历令他不记得泪水的滋味,更不懂得,如何安抚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于是他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时刻警惕任何可能发生的危机。

      少年的啜泣声混杂了街道上刺耳的噪音,整个世界喧嚣而吵闹,令他的心脏无法控制地紧张。

      收紧下颌,达里尔的下巴正好落在了斯纳克的发顶,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却在下一秒茫然失措地不知该如何去做。

      拥抱?轻拍?

      他不知道。

      泪水浸透衣裳,濡湿了心脏。

      达里尔长叹一口气,最终收紧臂膀将斯纳克抱在了怀里,紧紧地,却无比温柔。

      在世界末日的尽头,他们紧紧相拥,哭声汹涌,但逐渐走向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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