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缄默之塔》挽景忆夕至

2、一

　　03
　　这是邓恩第一次拷问一个身高才不到他腰的小孩子。
　　嗯，看上去很乖巧，淡金色的头发软软的，紫罗兰色的眼睛也圆圆的，看上去好像一戳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希望他真的不会哭出来……虽然在梦境里表现的很理智很强大，但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吧……
　　想到这里邓恩·史密斯放低了语调，尽量温和的说：“好了孩子，队长已经把梦境内容都告诉我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要去警局举报的？”
　　面前放着面包还有红茶，但是陆临渊却觉得自己的胃沉甸甸的，根本吃不下东西。
　　得吃一点儿……血糖过低不利于思考。陆临渊捧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红茶，顿了顿，这才说：“因为质疑。”
　　“质疑？”
　　“来找我的那个男人，不管是样貌、手上的茧还是他脸上的胡渣都给人一种非常……非常粗鲁的感觉。但是他的扮相却显得非常绅士，这不合理。而且如果真的那么着急，为什么刚好在我拉完绳子之后才出来？”
　　观察的很细致，就算在危机的时候也没有被别人的情绪影响……邓恩点点头，有点欣赏他。
　　陆临渊啃完面包，喝完茶之后才说道：“所以，既然情况不明，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报警。但是我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快速到达，所以……”
　　“所以你就说我们是邪教徒？”邓恩玩味的勾起嘴角。心说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工资都是警方和教会一起承担的？
　　陆临渊无辜的睁大眼：“我可没这么说。”
　　“哦？”
　　“我只说黑荆棘安保公司有邪教徒，我可没说那是安保公司的人啊。涉嫌人口拐卖和非法监禁也是主观判断，能算直接证据吗？”
　　不自觉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邓恩：……
　　“所以，”陆临渊顿了顿，问道，“您知道我的来历吗？我失忆了。”
　　失忆了？邓恩·史密斯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不是以赛亚吗？还是刚刚那位先生说的。”
　　邓恩觉得有点难搞。
　　按理说，像这种被卷进非凡事件的人有些会被值夜者吸收成为文职人员。但是，对方是个孩子，并且没有监护人，不能送进教会学校也不能送进福利院——毕竟和非凡事件有关，万一某天突然出问题了反而害了别的孩子的话……邓恩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又听到那个孩子问：“先生，我安全了是吗？”
　　邓恩顿了顿，说道：“目前是。”
　　陆临渊沉默了一下，问道：“我没有父母，对吗？”
　　邓恩不自觉的掏出烟斗，却没有点燃，而是放在手里把玩。不料那个孩子很善解人意的说：“如果您觉得累的话可以抽烟，毕竟作为维持治安的警官已经很累了，必要时候作为公民我觉得可以体谅一下，不是吗？”
　　他的眼睛是好看的紫色，让邓恩想起了盛放的紫罗兰。邓恩放下烟斗，尽量温柔的说：“我们会尽快安排好你的住所，不会让你在地底待太久。目前尚未确定你是否遭受到了污染，所以……”
　　那个孩子不吵不闹，乖巧的点点头——这个男人没有否认，看来真的是警察。
　　邓恩觉得有点难过，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配合的乖孩子。如果不是因为要处理别的案件人手紧张，他们也不会把他关在地底。
　　这个孩子很聪明，只是可惜……邓恩抿了抿唇，问道：“你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看书，不然被关着好无聊。”陆临渊的可怜恰到好处，“什么书都可以，我不挑。当然，如果会很麻烦的话，也不要紧。”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邓恩不自觉的软化：“可以。”
　　那个孩子笑得很可爱：“您真是一位善良的先生！”
　　OK，可以确定了。陆临渊心想。
　　这个被叫做“邓恩”的男子，还有之前提灯的男人都应该是这个世界的“警察”，不过隶属于特殊部门。就像之前治疗自己的药水一样，这个世界应该会有一些特殊能力。与之相对的是，特殊的部门，类似于以前网络小说里写的“国安局”一样。
　　至于看书嘛……
　　张小花说得好，了解这个世界最古老的方式就是书籍。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但是总得往前走，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了解周边环境再说。
　　以赛亚。
　　这个名字可真有意思，他想。
　　在他所在的那个世界里，这个名字代表……
　　侍奉上帝的先知，耶和华的救恩。
　　04
　　第二天。
　　以赛亚看着自己面前的《夜之启示录》，陷入沉思。
　　喂，不是我有一个先知的名字你就真的拿了一本圣典给我啊！
　　以赛亚一直都觉得宗教什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古语云，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所以还是无神论好。
　　邓恩拉了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他向队长申请给这个孩子换了一个条件好一点儿的房间。至少有窗户，还有桌子和椅子。
　　这个孩子看起来很乖巧，他本不应该接受这样的对待。
　　邓恩看他对这本书陷入沉思，斟酌着说道：“你的生父曾是女神的信徒，所以我为你带来了这本书。”
　　以赛亚敏锐的察觉到了关键词：“曾经？”
　　“他后来一直在海上做生意，转去信了风暴之主。”邓恩尽量不带私人感情的说。
　　以赛亚惊了。
　　原来这个世界还可以改信的吗？！
　　不会被原来所信神明的信徒打死？！
　　“不会有宗教纷争吗？而且既然所信神明不同，教义也会有区别吧？”
　　“女神是宽容的，”邓恩说的很简略，“而且他的所作所为，也并不符合女神的教义。”
　　“他……”以赛亚听出了邓恩话语里的一些情绪波动。
　　首先可以确定，自己这个身体的便宜老爹没有杀人放火，不然找上门的就是警察。那么就是犯了道德方面的问题……赌和毒不可能，毕竟如果是多位神明并立的话，那就说明还有很多不同教义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几乎无可避免，所以只有“黄”了。
　　“他做出了对不起家庭的事情吗？”
　　毕竟“女神”嘛，肯定忍不了这个。
　　邓恩看向以赛亚。
　　这个孩子很聪明。
　　以赛亚在邓恩的眼里捕捉到了类似同情的情绪，他试探性的问道：“我的母亲是……”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尽量和你父亲的家庭接触，或者将这件事转交给‘代罚者’——他们是隶属于风暴之主的非凡者小队。”邓恩解释道，“我是‘值夜者’，隶属女神。”
　　以赛亚听明白了邓恩没说出口的话：“我是私生子？我的生父背叛了他的家庭有了我？然后又抛弃了我？”
　　邓恩斟酌着语句说：“其实……”
　　“人渣。”
　　邓恩一愣。
　　这个孩子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脸上浮现起了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他低下头轻声说：“背叛了家庭，抛弃了孩子，这也算男人吗？”
　　邓恩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黑夜教会一向重视家庭，在他的那件事被揭发出来之后就转去了风暴教会。”
　　以赛亚不自觉的顺着他的手蹭了蹭，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反应过度了：“抱歉邓恩先生，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
　　他不是那么不冷静的人，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突然控制不住自己。
　　“没关系。”
　　如果这个孩子不发脾气，他才会觉得这个孩子深沉的可怕。
　　一个人讨厌的东西总是会比他所喜欢的东西更能反应他的性格。
　　“邓恩先生……”
　　“嗯？”
　　“我到底怎么了？”
　　这个孩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直直的往邓恩心里砸：“为什么我会受伤？如果我要保护自己，我要怎么做？”
　　这个孩子有权知道真相，不是吗？
　　邓恩说：“以赛亚，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异的力量，也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
　　邓恩用小孩子能理解的话语向他讲述了和非凡相关的事件。以赛亚也逐渐拼凑出了自己的过去——他的母亲是一个被生父骗色骗身的女人，生下了自己后没过几年就去世了。自己的生父，一个有家室的破落贵族，养了自己一阵子之后就把自己赶出家门，打发了一个男仆照顾自己。但是那个男仆暗地里信奉邪神，就将自己交给那个邪教组织作为祭品。
　　惨，实惨。
　　以赛亚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情绪失控了——多半是原主的影响。
　　有这么一个坑自己的老爹心里没反应那才奇怪。
　　“……今晚会有一个，”邓恩顿了顿，“一个很和善的先生过来，他会问你一些问题。”
　　以赛亚的样子很乖巧：“我知道了，我不会害怕的。”
　　说真的他心里有些打鼓。
　　精神拷问？还是催眠？
　　他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吧……例如他是穿越的。
　　邓恩安抚的对他笑了笑：“别怕，他只是会看看能不能帮你恢复记忆。”
　　05
　　烛火摇晃，清幽迷人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放松。
　　邓恩靠在墙上，看着在那位“通灵者”的引导下，男孩的表情变得极为放松。
　　“别怕……跟随你心灵的指引……看看自己的曾经……”
　　以赛亚：“我不想看。”
　　通灵者：……
　　似乎是被噎到了，通灵者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
　　男孩的脸上满是冷漠：“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邓恩看着这个男孩。
　　他很难想象，会在这个时候露出冷漠表情的以赛亚会和白天那个可爱柔软的男孩是同一个人。
　　“明明都将我抛弃了，为什么我还要回头看？”
　　“想要的话就招手，不想要的话就随意丢弃。我的喜怒哀乐、我的人生，对于他们而言都是用来消遣的玩具。用来彰显他们一时兴起的慈悲，等他们自我感动够了，就可以随便丢掉而不用负任何责任。”
　　男孩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邓恩想，这就是一个事实。
　　昏暗的烛光里，以赛亚紫色的眼眸显得分外幽深。
　　“所以为什么我要回头看？”
　　“比起再次被抛弃，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过开始。”
　　“只要对他们没有任何期望，就可以用最平静的心去面对。”
　　那位“通灵者”沉默了一下，随后又问道：“你还记得和你母亲相关的事情吗？”
　　男孩的表情变得茫然，随后又皱起眉，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他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好像看见有一个花园……”
　　“花园里面有什么？”
　　“……紫色的……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还有一个女人……”以赛亚眨了眨眼，然后就哭了出来，“母亲……”
　　“不要害怕……”“通灵者”问道，“她对你说了什么？”
　　似乎是受到了安抚，以赛亚抽泣了一下，断断续续的说道：“母……母亲说……‘阅读者’没有直接对敌的手段……要我保护好自己……”
　　邓恩猛地抬头，和那个通灵者对视了一眼。
　　这个孩子是非凡者？！
　　邓恩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汇报给队长，甚至圣堂。
　　老尼尔在现场的时候就用灵视查看过了，他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情况——除了他身体非常虚弱但是头部的蓝紫色非常明亮之外。回来的时候老尼尔还说这个孩子会非常聪明……等等！
　　邓恩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蓝色代表冷静思考，而紫色则代表灵性占主导的冷淡疏离……
　　当时他只以为这个孩子是因为经历过邪教某些乱七八糟的仪式所以思维才非常活跃，或者是老尼尔看错了颜色。
　　但是……现在想来，才从危险中走出的孩子保持冷静和思考本来就很难。或许那过于明亮的紫色是魔药提升了他的心智体，让他的思考能力变得比别的孩子更为强大。
　　这样一想，邓恩呼出一口气。
　　或许以赛亚并没有喝魔药，他有一个母亲。或许那是“阅读者”途径的非凡者，于是以赛亚自出生就相当于半个序列9。
　　而序列7以下的魔药调配起来非常容易，如果他的母亲比较聪明能够获得一些资源的话，或许也会让自己的孩子喝下魔药。并教他一些神秘学知识，例如冥想之类的……这或许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在没有值夜者小队帮助的情况下，以赛亚还能够活到他们救援。
　　如果这么想的话，这个孩子的生母来历就很有意思了……“阅读者”这条途径听起来似乎是知识与智慧教会掌握的，是叛逃人员？还是别的？她来自伦堡？还是马锡？塞尔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