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 分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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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一怔，倏地起身，猛然间带动了身前的梨花案，桌案摇摇颤颤几欲翻倒，犹如她眼中的波澜，似狂啸的风，呼之欲出。
“为何不能杀？”
尹唯梓看着桌子摇晃片刻终是停顿，轻叹口气，道：“万俟衷身份特殊，朝堂之事不是你我二人能算尽的，他若死了，延朝定有好一番风雨。”
素心愤愤甩手：“延朝怎么样与我何干！我一名小女子，没什么大志向大道义，这朝廷乱了就乱了，我只求大仇得报。”
尹唯梓轻轻摇了摇头，续续道：“如今宦官专政，官臣荒淫奢靡，有志之士皆被打压，弄的是民不聊生，又有北疆胡族觊觎，延朝已呈衰败之象，如此下去延朝只怕会亡。幸得皇上膝下众多皇子中还有两名明辨睿达的皇子，不至于延朝前途无望。”
素心冷“哼”一声：“不是有两位皇子吗？就算万俟衷不死，这皇位也未必是他所得，皇家皇子众多，皇帝都没选定继者，哪有你们猜度的余地。”
抬头紧盯着她：“万俟衷沉稳内敛，行事果决狠厉，心无旁骛，乃延朝最佳下任接任者，万俟念相比于他稍显阴险狡诈，你若杀了他，延朝又将沦为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你忍心看千万黎民再遭劫难？素心，你……不能罔顾国家前途于不顾。”
素心死死盯着他，来时所有的欢欣被话一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怎能平静的下来，寻得仇人却遭遇师父阻拦，活了十七载心心念念就为了这个目的，如今被宣告此仇报的好不狭隘，什么宏图经纬，什么国家运势，于她而言都是浮云。
古今称帝之路少不了血雨腥风和无妄的牺牲，可说是无可奈何，可说是必然，可他背负了一身的血债丧她全家性命夺得这帝位，她心中就是无法释怀。
为何偏偏是她？为何偏偏要牺牲的是她？
她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城崔沙，父亲经营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当铺，虽是偏远之地，生意还算昌隆，一家人过的也算富足。父母是个和随的性子，心地善良，在当地颇有好名，明明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谁知为了一个莫名的寻不到的东西遭受灭门。物事寻不到便罢了，为何还要屠她满门？
她愤懑，她怨恨，她无法接受！
如今帝位你也未必拿的到，不如就让你永远也碰不到。死容易，好过生不如死，不如让你好好活着，活着看那帝位从你指尖飘过，到时候，让你死也不瞑目。
哼，既然不能杀，那就等到你失了帝位再杀。反正那时候，你也不过一名一文不值落魄人。
不过片刻，素心敛去方才的愤怒，重坐回椅上，一副苦恼的样子：“若要这样，你让我何去何从？”
尹唯梓思忖片刻，无奈叹一口气：“你如今入了大皇子府，已脱不得身，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良久，又道：“素心，我知你心中仇恨已根深蒂固，有些东西，若非你复了仇便能心安理得。何况……万俟衷也非说杀就能杀去之人，你若表出此意只怕会搭上性命。”
素心心中讽笑，她最不怕的就是搭上这条命，她活着，就背负了血洗仇恨的使命，不管成不成，总是要试一试。
面上装作受教的模样，道：“徒儿知晓，只是徒儿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念，不是说能抹就可抹去的。”
起身为他斟了杯茶，语气转柔道：“不说这些了，难得与师父见一面，作何计较这些烦人的东西。”
尹唯梓端详着眼前散着热气的茶水，一时有些枉然。她向来固执，今日这番话并不能轻易令她回心转意，佯装考虑只是敷衍他。仅仅分离几个月而已，然而有些东西正潜移默化的悄然转变。何时，他二人之间的距离拉的如此之远了。
他不能让她杀万俟衷，她却不能不杀万俟衷，是非对错，已成了他们二人之间无法扯清的鸿沟。
素心此时端起一杯茶，敛着眉目煞有介事的品了一口，笑道：“师父还是这么喜欢喝慕阳雪。”
尹唯梓莞尔轻笑：“这慕阳雪苦涩难入口，然而喝后唇齿留香，苦能刺人神智清明，香可惹人心旷神怡。百味苦最能明人，虽是令人难耐，然苦后的滋味最是令人回味无穷。”
素心笑的几分飘忽：“苦尽甘来吗……苦过之后，心力交瘁，还剩几分精力去品那劫后余生的甘……”
尹唯梓黯然，伸手欲轻抚她发丝，半路被她朦胧愁寥的笑一闪，转而变为去端桌上的茶杯。
“师父，点风姑娘可好？”
尹唯梓一愣，思了片刻，道：“临阑早已离开双羊城。”
“离开了？”素心又问：“那现在在何处？”
“临阑行踪向来飘忽不定，我也不知她在何处。”想了想，无奈一笑：“怕是又去寻他了。”
素心有些失望，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能找到点风姑娘，心中藏着许多疑问，她特殊的琴技，她与万俟衷的关系，以及她的身份，冥冥之中似乎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寻不到人，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迹可寻。
转而问：“师父与点风姑娘是什么关系？”
尹唯梓脸埋在雾气中，默了许久，才道：“故人。”
素心看出他似乎不愿多说，仍是忍不住追问：“什么样的故人？”
尹唯梓一笑，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故人的故人。”
素心微恼，尹唯梓继而道：“我与她交集不多，对她知之甚少，素心只怕从我这儿问不出什么眉目来。”
素心悻悻抿了几口茶，看来今天什么都查不到，不免有些懊恼。难得与尹唯梓见面，两人这一闹很是不快，心有些倦，只想离开。看了看天色，也是时候回府了，若出来的太久，难免令万俟衷起疑。
“时候不早了，徒儿也该离开了。”
尹唯梓点点头。
素心走了两步，又道：“以后……你我二人，也许，很难再见。”
尹唯梓愣了愣，随即扬起暖笑：“素心若想见为师，为师自有办法联系上你。”
素心一怔，勉力笑了笑，随即推门而出。
屋外阳光大盛，灼灼刺得人眼生疼，心口碰了这光，泛起一丝莫名的凉意。
你并非不明我最后话语的意思，却仍是那般回复，难道还是不肯放弃劝我回心转意吗？你向来如此，明明心里通透的很，为何想不开？
还是，想不开的是我？
你不会轻易放弃，我也不可能轻易放弃，矛盾碰撞便是散。
道不同不相为谋，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复仇。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一路向大皇子府走去，方进闲池巷，便被巷口把手的军队拦了下来。为首一名小兵尽职尽责道：“姑娘，此处乃皇家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素心被他一拦才想起这闲池巷不是随意进得的，以前来往此处都有人护送，此次自己出来，竟忘了有这等关卡。
“小女乃……”话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说她是什么？大皇子府新近的乐姬？乐姬岂会擅自出府？道出来也难以令人信服。
小兵官职不大，做起事来倒是有板有眼，审视的看着她：“姑娘若没有专门的官家通牒还是请回吧。”
素心有些烦闷，正寻思着该如何联系上钟力，身后突然想起一名男子温润的声音。
“这不是素问姑娘吗？”
身前的军队一径跪下，字句铿锵道：“见过三皇子殿下。”
素心回首，正见万俟念靠坐在马车口，长指掀起车帘一角，露出半张明灭的脸。
今日他着了一件雪白的儒衫，银纹暗绣，华光流泻，头戴羊脂玉冠，嘴角噙着一丝淡笑，宛如皓月。
素心忙行礼：“见过三皇子殿下。”
“素问姑娘为何在此处徘徊？”
素心几分为难道：“小女在大皇子府上做客，出府时忘了带牒文，现今正不知该如何与眼前这些官兵交代。”
万俟念笑笑，道：“素问姑娘请上车，本皇子送你一程吧。”
为首的官兵瞬间有些犯难，道：“三皇子殿下，此女没有牒文，这……”只见他厉芒一闪，官兵心中一紧，讪讪住了口。
素心坐入马车，对身前的万俟念道：“谢三皇子殿下。”
万俟念客套道：“举手之劳而已。”
马车缓缓越过关卡，万俟念漫不经心的半闭着眼，素心垂首沉思，一时车内寂静。行了一半，万俟念突然开口：“素问姑娘在皇兄府上做客？”
素心回道：“是。”继而补充道：“大皇子殿下欣赏小女琴音，邀小女在府上小住段时日。”
万俟念点点头，似已明了。轻笑一声，道：“只怕素问姑娘不是受到客气的邀请，而是被我那皇兄强硬留下的吧。”
素心一怔，他为何会知晓？
万俟念看着她神色，看来所猜非虚，懒懒靠在矮塌，言语轻缓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自信与笃定：“素问姑娘也是甘愿留下的吧。”
心中一凛，他到底知道多少？为何什么都清楚？
万俟念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她的神色，转手捻起桌边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染糕，透过透明的糕点欣赏着车窗外明媚的阳光，灿烂若斑，七色璀璨。
“素问姑娘可还记得那枝鲜艳欲滴的桃木？”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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