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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仙君瑕玉(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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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玄鸿站起来,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属于她青雾峰主的软椅。
方才,穆瑶歌将她引进殿中,错身时,她说:“师父初登掌门之位。其中诸事,稍后师父亲自相告。”
仙门世家的长老们齐刷刷地看向褚奕掌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风口浪尖上的褚奕却没理会,反而温和地笑了笑,望着玄鸿说道:“小师妹刚回家,瞧你这身风尘仆仆的,不如先回峰休息。”
玄鸿就算再傻,也看得明白大师兄的处境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顺利。这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不必了。”玄鸿站起身,慢吞吞地伸出手抚平荡漾的裙摆。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仿佛一眼就看透了褚奕心中所想。
“诸位有话直说吧。”褚奕怔愣地看着往日活泼可爱的小师妹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玄鸿目光冷淡地扫过殿上每个人的脸,又道:“本座闭关许久,确实不知诸位来此的目的。”
“……”众人被这看着俏生生的小丫头身上浑厚的修为压制住,说不出话来。
见状,褚奕叹了口气。玄鸿收回修为压制,褚奕拦下双方:“道光宗不是众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今日小师妹累了,众位不如明日再来。”
话毕,褚奕赶紧拉住玄鸿的袖子,匆匆忙忙地将人往后殿扯,还不忘朝贺彦使了个眼色。
贺彦得了眼色,便明白过来。只得肩负起招待安稳众人的职责,笑嘻嘻地打圆场。
仙门世家这么多人,都是前辈高人,被一个小辈压得抬不起头,羞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脸色缤纷地往外走。
——
“师父回来了?!”
魔修大营里,主帐旁的帐篷里,爆发出一阵令人忍不住颤栗的奇特力量。灵力交杂着魔气,有一种混沌之感。
正是闻讯之后,激动不已的宋倾越。
自从当年和玄鸿在雪山酒肆的结界处分散之后,他没有一时不在想念玄鸿。
后来得知玄鸿为了保护他,还将自己的护身翎羽放在他身上之后,这份思念便随着时间越发浓厚。
每每想起玄鸿时,宋倾越便摸着她留下的翎羽,仿佛那远在天边的人就依偎在他身边。
翎羽消散后,宋倾越的脾气便越发古怪。魔界的人都知道,少主继承了两任魔尊的脾气秉性,古怪难捉摸,是最不能惹的人。
底下回话的人,却脚步稳当,丝毫不怕他暴起杀人似的,淡定回答道:“是,就在道光宗。刚刚上山去了。”
“我知道了。”宋倾越摆了摆手,叫人退下。他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涩稚嫩,颓然的坐在软榻上,刀刻斧凿一般的英俊面容痛苦地扭曲着。“师父……”你会相信我吗?
往日种种,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一点一滴都被他仔细的放在心里珍藏着。
从宋家的惊鸿一眼,也许那时他的心动是见色起意。但是后来,她站在他面前,语气珍重地说,在宗门里,没人敢再欺辱他。
“一切有我。”玄鸿精致漂亮的脸在宋倾越眼前越来越近。
他甚至幻想过,有一天能亲吻那抹诱人的娇嫩红唇……
玄鸿一次次救他于水火,不惜以一身修为为他挡雷劫,最后险些魂飞魄散。她即将面对凤凰族的血海深仇和实力强大的仇敌,却把凤凰翎羽这种守护灵识的底牌留给他护身之用……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宋倾越冲出门,踏风而去。
越靠近道光宗,他的心绪越翻涌的厉害。为了不给玄鸿惹麻烦,宋倾越自以为体贴的捏了个隐身诀,才冲进道光宗的结界之中。
没人知道魔界少主的真实修为,因此也根本没人知道,他其实早已突破了这个世界的能力顶级。他修道亦修魔,没有一个合适的境界可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
道光宗的护宗结界,对宋倾越而言,如同一扇虚掩的大门。
他停在青雾峰山脚下,上山的路,他曾经走了许多遍。几乎闭着眼都能安然到达那棵老梧桐树下。
石壁上每一道痕迹,岩缝里挣扎的草木,刻画在他的记忆里。
——
主峰的后殿里,玄鸿安安静静地坐着,捧起一杯茶来,抿了一口道:“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喝,又苦又涩……”
“……”身后一位俊逸的青年摇摇头,笑着敲了敲玄鸿的头,说道:“没叫你喝,你非要尝尝。喝了又埋汰它不合口味,哪有你这般的人,理都让给你站了。”
“师父!”玄鸿转过身抬头看着仲归,黏黏糊糊地伸手保住他的腿,娇声唤道。
仲归也笑着拂去她的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那翎羽是你赠他。可是去年无故消散了,是怎么回事?”
褚奕自觉的退出去,将房门关上,直挺挺地站在门外守着。
师徒二人数年未见面,仲归像一位慈爱的父亲似的,不舍得说玄鸿一句重话。他撩起衣摆,坐在上座,没端起茶盏,而是细细地端详久未归家的女儿。
“去年,我突破了。也许是当时被雷劫劈得吧。”玄鸿低垂着眼皮,淡淡道。
仲归:“你将翎羽赠他,是知道了什么?”
玄鸿咬着嘴皮,半晌,叹气道:“是。阿越有修魔的天赋。那些人一定会找上他。若他不肯,那么魔修不会放过他。若他……那么翎羽也会保护他的心智……”
话毕,玄鸿抬起头,望着仲归的眼睛,她的目光茫然无措,像是失去了方向。“他是我的弟子,是我将他带回来,授他法术,带他游历。”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玄鸿无助地看着俊朗的青年。
仲归澄澈的眼眸忽然变得深邃,他道:“宋倾越是道光宗叛徒,宗门将他除名。我受天道束缚,无法清理门户。整个修真界里,若是你想保他,便无人敢动他分毫。”
“魔修,都是罪大恶极之辈吗?”
仲归:“也许。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不过,为师的所求之道,吾剑之下从未有冤魂。”
“多谢师父教诲。”玄鸿深深一拜,白皙的额头轻轻磕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弟子定不负师门。”
玄鸿起身,眼眶微微泛着红,走到门口,便听见仲归的声音:“小九。”
这是她回家后,第一次有人唤她乳名。仿佛时间停留在十年前,一切风云安好,无波无澜。
“哈哈哈……”仲归忽然笑出声来,他拿起茶盏,轻轻拂去茶沫:“前些天,我忽然悟得太上无情道,竟有种恍然之感。原来世间之事种种,冥冥皆有定数。”
“有情,无情,有些时候,不必分得清楚。”
玄鸿没回头,她抬手抹了抹脸,应道:“小九,恭送师父。”
话毕,她便冲出门,再不停留。褚奕从门外走进来,也坐在刚在小师妹的位置上,看着仲归的脸。师父已经停留在大乘期很多年了,只是今日看来,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清。
他想说什么,仲归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褚奕安静地守着,什么也不说。两人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傍晚时分,玄鸿刚下山,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大片的土地,半座山都是火红的颜色。
这份风华颜色越发耀眼,就像天边的云霞铺就了一条璀璨华丽的天梯。
“师父……”玄鸿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滚出来,她已经感应到了仲归这个人的结局。
道光宗主峰后殿,一位松散着乌黑发丝的青年,周身没有丝毫灵力,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威慑。玉树临风的青年,温和着眉眼笑了笑。
他凭空站在那里,俯瞰整个宗门,渐渐将整个修真界金尽归眼底。
天雷劫已至,大片的雷云闪烁着斑斓的雷光,恐怖的气息压得周围修士动弹不得。就连玄鸿也是勉强站在山脚处。
天雷倾盆而下,仿佛是一场仙灵的狂欢。
璀璨的雷光叫人难以直视。
这场劫,在仲归几乎毫发无伤的出现在天梯上为终结。
道光宗上千弟子俯首跪拜,恭送仲归掌门。
褚奕不知何时也落了泪,他思忖片刻,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重重地叩头,为师父得道飞升而高兴。
整个修真界的各路修士,都被这场天劫惊得不知所以。
道光宗的宗谱上,某一页,仲归的名字闪烁起绚烂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