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二你清醒点（快穿）》七二二九

11、仙君瑕玉（11）

　　既见玄鸿安然归来，仲归真人难耐惜徒心切，赶紧快步上前，顾不得旁人在册，连声问：“可有什么不适？受伤了没？道体可还有什么不便？”

　　周围的各位峰主都围上来，满心的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我没事啦！”玄鸿柔声。

　　褚奕：“小九总算出关了，师父算着你出关时间，近日一直在此处徘徊。”

　　待众人返回前殿，谈论数句，便纷纷回了自家峰殿。

　　只待殿内仅有掌门、褚奕、宋倾越的时候，玄鸿才颇为腼腆地看着掌门师父，声音清透：“师父啊~”

　　“有事说事。”仲归本能地警惕着看了玄鸿一眼。

　　褚奕早就习惯了小师妹撒娇打滚那一套，见怪不怪了。宋倾越却是头一次见玄鸿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少女娇憨的声音在他耳畔萦绕，难免红了耳尖。

　　玄鸿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地正身行了一式大礼，才说：“小徒玄鸿，幼年受师父大恩，承蒙师父养育教导，现今又承师门再造之恩，实不敢忘。但是，玄鸿现在有件必须要做的事，求师父相助。”

　　“……”仲归闭了闭眼，一抬手释放出一道温柔的灵力，将跪在殿中的爱徒扶起。

　　仲归：“我知道了。”

　　玄鸿又是一拜：“多谢师父成全。”

　　——
　　道光宗，乃修真界第一修仙宗门。其中门人，各有道法。所修之术，所承之道，皆有天数。

　　而作为宗门之主，掌门仲归真人所修之道，却是修真界最广而易见的情之一道。此道，被世人划分成界限分明的有情道和无情道，仅有极少数能参透“情”之奥妙的顶尖修者，才堪堪能领悟：其实界限分明的有情与无情，终归于“忘情”。

　　“既然如此，那么，你所修所悟，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便也没什么区分了。”仲归捻了捻莹白如玉的指尖，眼神穿过远处翻腾不止的云海，不知飘落到何方。他的话落在宋倾越耳中，平静淡然的语气，仿佛世间之事与他全无干系。

　　身侧有山风温柔抚过，掀起小半尺高的草浪。宋倾越大着胆子，抬起头看着仲归掌门干净透亮的眼睛。那双如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似的眼睛里，却藏着天地万物兴衰之道。

　　就好像，世间之事无所不晓，世间众生皆存于心。宋倾越难以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至少，现在的他，还接触不到这种境界。

　　“你很好。”仲归收回遥远的目光，似乎是察觉了宋倾越的想法，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站的笔直，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底蕴雄厚的宗门背景，还有一个小九这么好的师父。”

　　宋倾越：“是，弟子今时所得，全是师父所赐。”他俯首行礼，眉目之间皆是纯粹的温柔。

　　“哈，哈哈哈哈哈……”仲归朗声大笑，清越的笑声在山间回荡，连鸟兽都与他应和。

　　笑罢。仲归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宋倾越的头顶：“今日叫你来，原本是受你师父所托。本尊曾推演你的命数，然次次尽不相同。这也让我对你产生了一些偏见，当初我不愿小九收你为徒，并非是因为当时的你天赋不够、身世坎坷。”

　　宋倾越缓缓抬起头，听着掌门的话，越发震惊。他和玄鸿自以为将灵根之事掩饰得完美，其实掌门早就知道，甚至放任他们的行为……

　　“你的命数不定，在小九的影响下，变得格外模糊，此事我不便多说。”仲归真人的神色回归超然物外的淡漠：“小九并非人类修士，而是神兽凤凰族的后裔。她有超过修真界所有人的天赋，同时也具备影响天道轨迹的气运。她将你带回来，便是用自己的气运填补你的。这种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你最近修炼时应该有所体会，周围的灵力会有意识地进入你的身体，甚至你的一呼一吸之间，都会有灵力在体内自由增长。”

　　他说的没错。宋倾越凝神内窥，他在呼吸的时候，元神也在跟着呼吸，灵气便在这一呼一吸中缓缓增长。

　　“小九啊，曾是凤凰族历史上最有天赋修成正果的修士。”仲归回想起当年在凤凰族，那场声势浩大的礼典上，身着火红明艳华服的小姑娘站在礼典的最高处，那里象征着一族至高的地位。玄鸿曾经也是惊采绝艳、天赋异禀、众人称颂的天才。

　　“后来，她的父母惨遭暗算，不顾生死逃亡至此。她母亲，在路上受了重伤，还没到宗门就不行了。我与他们夫妻二人是对天道立誓的至交，当时情形危急，他们只能来投奔道光宗。

　　受小九父亲生前所言、所托，恼怒之下，我携宗门一众精英弟子，赶去凤凰族。”

　　当时的凤凰族可谓盛极一时，因有了玄鸿这个天纵奇才的榜样，族内青少两代人铆足了劲儿修炼，人才济济，层出不穷。

　　“凤凰族大长老，炽其。”那位站在礼典台上的俊美男子懒懒地开口，眉目间皆是不可一世的神态。凤凰族一向受天道优待，惯得族人大多性情傲慢。

　　而那时的玄鸿也才刚刚修成正经的道体，化形成玉雪玲珑的小姑娘，灵动的眼眸里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年幼的她被压在台前，却不怎么害怕，反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两厢对峙、剑拔弩张的人们。

　　仲归压着怒火：“不知长老今日要对这孩子做什么？”

　　“做什么也与尔等无关。”炽其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擅闯我族，就地诛灭。”

　　时隔十数年，仲归依旧记得当年被两个壮汉拧着胳膊压在台前的小玄鸿，平静无畏的神色与周遭混乱的环境、其他族人或狰狞或畏惧的样子格格不入。

　　修真界人族第一宗门，道光宗的掌门率众与凤凰族一战。哪怕双方刻意抹去了诸多痕迹，也仍有不少道听途说在茶余饭后流传。

　　“他日，吾必将为吾兄嫂报仇！”仲归剑芒所过之处，被割裂了虚空。他的剑堪堪指在炽其面前，却没下手。剑锋闪烁着和青年眼中一样的寒芒，他说：“既然凤凰族欲弃小九，那么，我道光宗便将她带走了。小九是玄家后人，吾兄唯一血脉。倘若凤凰一族仍有人不知死活想要小九身上所携之物……”

　　“便是与整个道光宗为敌——”

　　年轻气盛的仲归站在庄重的礼典台上，宛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他在凤凰族大长老炽其惊惧的目光里收回命剑，然后缓缓走到早就被放开手脚却依然乖乖站在原地的玄九身边。

　　俊朗的青年轻轻地撤步蹲下，目光极其温柔地打量着这个先前只见过几面的小姑娘。

　　“小九，我受你父母所托前来，你愿意拜我为师，随我一起回道光宗吗？”他的声音轻缓悦耳，生怕吓到面前这个看上去柔弱可怜的小姑娘。

　　玄鸿抬起头，看着这个剑眉星目的俊朗青年，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你是仲归叔叔吗？”

　　仲归有些惊诧地点了点头，应道：“我是。”

　　“那，我就跟你走吧。”

　　那个身姿颀长仙风道骨的青年，一手持剑锋利无双，剑芒所向无不俯首；一手温柔牵着个玲珑可爱的小姑娘，脸上流露出春风般的柔情。

　　这真是一副诡异又难忘的画面。至少，炽其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

　　仿佛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又仿佛就在昨日。仲归的声音清朗如潺潺流水，落在耳畔，如同灵池的水淌过经脉，舒适极了。

　　沉浸在掌门所述的往事里，宋倾越仿佛从字里行间看见了那个一夕之间便经历了痛失双亲、族人背叛、改换门庭的柔弱姑娘。他的师父心地那么柔软、善良，当时该有多难过啊？

　　讲完往事，仲归便将话题重新扯回来：“小九脱离凤凰族之后，便以我座下九弟子的身份在道光宗生活。她是个妖修，你害怕吗？”

　　宋倾越挺直背脊，与仲归四目相对：“不怕。”妖修又如何，玄鸿始终是玄鸿。

　　“修真界最讲伦理纲常、因果循环。”仲归似有所指地看着宋倾越。半晌，他摩挲着莹白的指尖，又道：“如今，小九该回去了结这段因果了。”

　　被终归真人扫了一眼，宋倾越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他整个人被剖开了亮堂堂地摆在仲归眼前，什么心思都被看得一干二净。“小九的意思是，将你送到褚奕座下……”

　　“！”宋倾越来不及掩饰，慌忙抬头：“我不去！”

　　仲归：“……将你送到褚奕座下修习剑法。但，我想，你已经找到自己的道了，理应一同下山见一见外面的世界，增长见识。历练，才是你成长的唯一途径。”

　　闻言，宋倾越福至心灵一般，立刻冷静下来，弯腰行礼道：“谢掌门。”

　　仲归不动声色地收回灵力。右手一翻，一个巴掌大的青玉瓶出现在他手心：“带回去，交给你师父。”

　　“是。”

　　一年未见，青雾峰上一切如旧。玄鸿缓缓走到那棵看上去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梧桐树下，轻轻一跃，躺在树荫朦胧的枝桠上，衣角垂在枝头，被风轻轻摇晃着。

　　这棵老梧桐树是当初玄鸿的父亲送给仲归真人的结拜礼，没想到，竟有一天成了玄鸿唯一安身立命之地。

　　清凉的晚风拂过树梢，梧桐树的枝叶迎风摇曳，沙沙作响。大片玫瑰色的云霞铺天盖地的染上来，日暮霞光将整座山沁上火红，透过枝间叶隙落在玄鸿熟睡的容颜。

　　清俊少年从山下赶回来，望着这一幕，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美好的一瞬间。女孩一条腿屈起踩在粗壮的枝干上，另一条腿放松地垂下来，火红的流仙裙在晚霞的映衬下更加艳丽夺目，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他的师父，他的……玄鸿。

　　想到从仲归掌门口中听到的事，宋倾越的心便密密麻麻的疼起来。这么好的玄鸿，这么优秀的人，凭什么要遭受命运的如此不公。

　　因为受过这样的苦，尝过失去双亲、族人背叛、受人欺辱的滋味，所以才会在那时的宋家成人宴会上现身，将他带走，一路相护至今吗？

　　那么，从万人仰慕、惊才绝艳的天才，经历突逢变故、跌下神坛之后，被曾经俯首面前的蝼蚁压在宗族授予她荣光的地方……这样的痛苦，你也是一个人扛过来的吗？

　　仰望着心中神明的少年啊，向来从阴霾里挣扎往上，如今也想拥抱一缕阳光。